我的衣襟被血浸透。


    但比心口更痛的,竟然是手腕。


    我抬手——手腕內側那枚胎記似的桃花圖案竟然燃燒起來,火星在我腕間閃爍。


    不同於燒傷,這痛苦仿佛是來自靈魂,那是一種被剝奪,被打破,被燃燒殆盡的劇痛。


    無數的畫麵在我眼前閃過。


    漆黑寂靜的月夜,飄零落下的桃花,漫天的繁星,湖泊的倒影,孤寂的海,高聳的山……


    突如其來湧入腦海的信息讓我頭痛欲裂。


    一雙手握住我的肩膀,似乎在叫我。


    我眼前仿佛閃過銀光。


    四肢百骸傳來劇痛,仿佛重要關節被打通,靈力蓬勃而洶湧,周圍的一切變得清晰無比。


    竟是突破了。


    出竅初期,未經雷劫,胸前傷口遲緩地傳來鈍痛。


    是用情劫替了。


    良久——


    睜開眼,先看見謝挽星近在咫尺的臉。


    我終於找迴神智:“哎呀,眼睛紅紅的,要被嚇哭了嗎?”


    他蒼白的麵容一怔:“你想起來了?”


    我點頭,擦了擦嘴角的血,手按在他胸口的傷處,強行封住穴道止血,接著又故技重施給自己也止了個血。


    將靈力順著他的靈脈注入,卻石沉大海。


    不知是虧損太過,還是傷了根基。


    他的脈搏此時竟然比我還要虛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氣了似的,也不知究竟損耗了多少壽元與修為。


    這便是強行改陣的代價嗎?


    我垂下眼。


    “又哭了?”謝挽星道。


    我沒說話,過多的思緒在腦海串聯起來,終於形成了完整的線索。


    他又說:“你瞧,我們的傷口還真是對稱。”


    誰說不是呢?


    一人被捅了一劍。


    天底下還有比我們更巧合更倒黴的事和人嗎?


    “哎,你恢複記憶可真沒趣。”謝挽星抬起我的下巴,故意說,“怎麽不說話?在想怎麽補償我嗎?”


    “對。”我說。


    他愣了。


    我轉過頭,看向一旁站著的三人,眯了眯眼。


    可他們的目光在對上我時卻變得陌生,仿佛突然間便不認識我了一般。


    但我還是那張臉,那套寒酸的衣裳。


    可彌散的威壓,磅礴的靈力,卻又昭示著判若兩人。


    我看向微生九:“你是醫修,我問你,他現在的情況該怎麽醫治?”


    他目光在我們倆人身上打了個轉。


    “他……與你不同,你雖然也受傷,卻有靈力支撐保護心脈,還有轉圜的餘地,可他虧損太過,若是有浮光蘭還能護得住心脈……但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全憑天意了。”微生九頓了頓。


    天意?


    天意天意,全看老天意思。


    那與等死有何區別?


    微生九又道:“他根基受損,靈氣全無,改陣如改命,皆是逆天而行,如今修為也因著根基受損導致無法使用,所以這道劍傷才如此致命,就算先用丹藥吊著,也隻是一時之計,無法長久,如果不能重塑根基……”


    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


    我站起身,朝謝挽星伸手:“還站得起來嗎?”


    他拉著我的手起身:“你要背我嗎?算了,你這小身子骨,我怕把你壓垮了。”


    “標記解除了,你迴玄清門去。”我說。


    他不敢置信道:“你怎麽這麽無情?我命差點都沒了,你恢複記憶第一句就是趕我走?”


    我糾正:“不,我第一句話是問你是不是要嚇哭了?”


    他眼裏流過委屈:“那你——”


    “我去取浮光蘭。”我說,“它養護心脈最為有效。”


    謝挽星這才麵色好了些,但想了想,拒絕道:“不,你也迴去,那裏現在已經被亡靈占據,此時去太危險,不急一時。”


    不急一時?


    我看著他慘白的臉,這話說的好像不是他受傷了似的。


    “我急,行了吧。”我說。


    “我不走。”謝挽星道。


    “你不走幹嘛?萬一待會遇上亡靈怎麽辦?”


    “你不能保護我嗎?還是你嫌我拖你後腿了?”


    “別斷章取義,你自己的命你自己都不在乎嗎?”


    他是故意與我拌嘴的。


    我們旁若無人地吵了幾句。


    直到顏湘囁嚅著唇:“浮光蘭……”


    梁雲錦應當是看出我修為恢複,雖不明全況,但連忙道:“現下離開才是最優選擇,我師兄也說浮光蘭那甚是危險,待迴到宗門我一定稟明閣主,屆時帶顏湘師妹去玄清門與——”


    她看了我一眼,不知我是什麽宗門。


    我沒說話,微微出神。


    她的眼神帶著一絲忌憚,見我不言便作罷:“去玄清門請罪。”


    梁雲錦隨後拿出玉牌:“兩位道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屆時再見。”


    說著便給微生九和顏湘使了個眼神。


    她與微生九捏了玉牌。


    顏湘似乎是還在驚訝中沒有迴過神,慢了一步。


    我原本一直沉默,此刻恰好挑了這個時機,抬手,長笛挑飛顏湘手中的玉牌,冷笑道:“請罪?太便宜她了。”


    梁雲錦臉色一變,但她已經捏了玉牌,下一瞬便被傳出了秘境。


    顏湘大驚失色,慌亂中去抓那枚被挑飛的玉牌。


    我用了靈力,那玉牌徑直飛出去,不知落到了哪裏。


    手腕一翻,長笛便化長劍,一劍洞穿了她的胸口。


    她一個小小金丹,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已經噗的吐出口血:“你——你竟然敢——”


    我轉了轉劍柄:“他快要死了,你給他陪葬。”


    謝挽星插嘴:“我還沒死呢。”


    顏湘將死之下爆發出全身的靈力,猛地掙脫開,一下子跌落在地。


    差一點,我的靈力就要震碎她的心脈。


    我抬步朝她走過去。


    她撐著地麵後退:“我是攬州閣弟子,是顏長老的女兒,你不能……”


    我抬手。


    “祝師姐!”


    虛弱的聲音自霧氣傳來。


    一個渾身染血的身影一點點爬過來。


    那人抬起頭,嬌俏的臉上一道沾著泥土與血跡。


    宋月嬌?


    她還活著呢。


    “祝師姐!你真的阻停了陣法!”她眼裏閃過一絲期盼,“你見到我師姐了嗎?”


    “不是我。”我說。


    宋月嬌看向一旁的謝挽星。


    謝挽星身形不穩地走過來,笑嘻嘻道:“都一樣,我的功勞就是你的。”


    宋月嬌狼狽地爬起來,又跌倒。


    我將她拎起來,塞給她一顆迴靈丹:“你師姐不在這。”


    她臉上頓時露出絕望的神色:“師姐……都是我害了她!都怪我!”


    “呀,跑了。”謝挽星突然道。


    轉頭就看見顏湘手腳並用地朝著玉牌飛走的方向逃去。


    我剛想追,又不知從哪跳出來個人打岔——“哎?怎麽都在這啊!”


    少年的身影從霧氣後跑出來,還背著個傷員。


    是張還算熟悉的臉。


    莫驚春看見謝挽星,大驚失色:“師兄你怎麽了!”


    與此同時,宋月嬌也默契地大喊一聲:“師姐——”隨後連滾帶爬地朝莫驚春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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