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他道。


    我伸出手。


    他扯過我胳膊,下手沒輕沒重的,拉的我一個踉蹌。


    我推了他一把,沒好氣道:“不是誰都跟你們妖族一樣皮糙肉厚的。”


    他扯了扯嘴角:“瞧你活蹦亂跳的樣子,都忘了你還是個病秧子了。”


    “發什麽瘋?”我瞪了他一眼。


    蒼迴撫起袖子,看了看那朵粉色的桃花印記,拇指擦了擦,見擦不掉便鬆了手:“怎麽?隻準你罵我,不準我還嘴?講不講道理?”


    我懶得和他吵,轉口問:“你見過這種蠱嗎?”


    “未曾見過,你自求多福吧,膽子挺大,也不知你是不想死還是想找死。”他嘖了一聲,“我迴趟妖界找些七苦竹的土壤,你最好小心些。”


    “它的靈土還沒用竭呢。”我甩了甩手,“放心吧,我的命硬著呢,區區情蠱算什麽,想要我的命,他還沒那個本事。”


    他擺擺手,沒多話,隻留下一道背影。


    我轉身朝城門走。


    迴到歸渺宗的時候已經快要黃昏了。


    鬼使神差地,我低頭看了眼手腕的蠱印,那朵桃花的色彩更加濃重,已經成了豔粉色。


    想了想,我給安屏燭傳了個訊:你去藏書閣將蠱藏真典取來給我。


    《蠱藏真典》便是當初遺留下的蠱術殘卷之一,這份殘卷剛好被歸渺宗收錄。


    她立刻問:你要這個做什麽?你中蠱了?你不在禁閉室了嗎?


    我隻說:你拿來就是了,哪來那麽多廢話。


    說完便趕迴禁閉室,幸好有師父的令牌,不然該叫宗主察覺我偷溜出去了。


    沒一會安屏燭就到了。


    “你怎麽了?”她進門就問。


    我隨口胡謅:“沒怎麽,閑得無聊找點事做。”


    “那你怎麽不要話本子看?”她問。


    她這時候倒是聰明起來了。


    “我看膩了,換個口味。”我伸手,“書呢?給我。”


    她站在原地沒動:“你中蠱了,你剛剛偷偷出去了,對不對?”


    “不對。”我道,“問這麽多幹嘛?你有沒有幫我抄書?”


    “抄了。”她說著將一疊寫滿字的紙遞給我,“上卷的。”


    我收過紙放在一邊:“書呢?”


    她就是不給我,偏要追問:“誰給你下蠱的?我把他殺了,蠱就解了,你不喜歡看書,就不用看書。”


    她認定我中蠱了。


    雖然的確是這樣,但我不準備告訴她。


    “不是我。”我說,“是我朋友。”


    “你有朋友嗎?”她問。


    我:“……”


    雖然是很單純的疑問,但聽了莫名叫人不爽。


    可她說的又沒錯,我哪有什麽朋友?


    宗門裏見過的人就那幾個,更別說朋友。


    “是蒼迴。”我說。


    安屏燭愣了下,似乎在思考。


    她每次想東西的時候都顯得很傻。


    原本麵無表情的時候,她看起來是有些獨屬於劍修的冷酷的,但認真思考的時候雙眼放空,神色便會有些呆愣愣的。


    我打斷她的迴憶,道:“是我幼時的侍衛,大前年與我見過麵。”


    那時候蒼迴剛從妖界離開,想偷偷將七苦竹送到歸渺宗的靈地來養,結果剛好被我碰上了。


    然後他便將奄奄一息的七苦竹托付給我,之後便常常跑來我這查看竹子。


    有次還被宗主發現了,還好師父給我打了個圓場。


    安屏燭睜大眼,終於記起來那次宗主大發雷霆:“你還和他在一起嗎?師父之前說不許你和妖族來往。”


    我反問:“怎麽?你要告狀?”


    她老實地搖搖頭:“你不要和妖族來往。”


    “快給我,我要生氣了。”


    似乎終於相信了不是我中的蠱,她從須彌戒中取出書。


    封麵赫然四個大字——蠱藏真典。


    我接過書,揮揮手:“你走吧,記得下次將上卷抄完了再帶來給我。”


    她有些不放心地看著我:“真不是你嗎?”


    “不是。”


    再次得到答案,她才放心離開。


    她總以為別人說的話就是真的,輕而易舉地就相信了,但事實上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會騙人撒謊。


    我翻開書,一頁頁翻找。


    終於在快末尾的時候看見了含苞待放的桃花圖案,與我手腕上的如出一轍。


    情蠱桃葉渡。


    中蠱者腕上會有桃花圖案,蠱蟲入體為淺粉色,紮根後顏色加深,最後待到花瓣展開便是成熟。


    我看了看還沒開的花苞,顏色似乎還在加深,但花瓣還沒有展開。


    接著往下看——蠱蟲成熟後,中蠱者將會失去所有記憶,全身心愛上花瓣展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我皺了皺眉。


    這蠱比我想的還要霸道。


    原以為隻是對下蠱者生情,結果還會失去記憶。


    而且——愛上花瓣展開後的第一個人。


    這條件也有些不應該。


    曲逢意既然下蠱,那必定是想控製中蠱的人,但這桃葉渡顯然沒有那麽穩妥,萬一我見到的是別人呢?


    除非“失去記憶”這一點對他來說更加有利,並且他很有把握能控製桃葉渡的開花時間。


    想想也是合理,失去記憶,在蠱蟲的操縱下愛上遇見的第一個人,那必定是死心塌地,遠遠勝於其他普通的情蠱。


    這種依戀作用下的愛,往往強烈而扭曲。


    這樣就說的通了。


    同時他也很自信於我還會去見他。


    我輕笑了一聲,原本我確實是這樣打算的,在我不知道桃葉渡的詳細作用之前,我是要等禁閉結束後再去尋他的。


    但現在我知道了。


    所以他的算盤要落空了,這蠱終究是為我做嫁衣了,它將成為我的助力。


    我掏出玉牌,給蒼迴傳訊——你什麽時候迴來?


    他幾乎立刻就迴複了:怎麽?現在知道害怕了?


    我看了看手腕內側的桃花印,還是花苞,暫時還有沒有開花的意思。


    有求於人,最重要的是態度。


    我道:害怕,什麽時候迴來?


    蒼迴:很快,最多半月,快則八九日。


    末了隔了一會,又道:別怕,大部分蠱蟲如果不受刺激一般都需要兩三個月才能成熟,乖乖待在禁閉室就不會有事。


    我問:那若我在這段時間有急事找你,你能立刻趕迴來嗎?


    蒼迴:你到底出什麽事了?怎麽我才走一會就出問題了?


    我摸了摸桃花印:沒出事,就是害怕,所以行不行啊?任何時間我找你,你能馬上出現嗎?算我欠你個人情?


    他反問:你怎麽了?


    我思考了一下該怎麽說。


    唉,這蠱蟲太霸道了。


    即使我信得過蒼迴,但也不代表他不會趁這個好機會狠狠戲弄磋磨我,我們平時針尖對麥芒的,有了這麽個好機會,他肯定要好好報複迴來。


    許是我走神了太久,玉牌又亮起來,他直接催動玉牌傳來了通訊。


    我剛握起玉牌,將靈力注入,玉牌上方便出現他的虛影。


    他將我看了一遍:“到底怎麽了?”


    他似乎已經到了妖族,好像是青丘,桃林落英繽紛煞是好看。


    “哎,蒼迴,走啊,不是要去望月宮嗎?你在和誰說話呢?”有道聽起來和他很熟撚的聲音傳來。


    蒼迴臉色一僵,迴頭罵了句:“急什麽,一邊等著去。”


    他轉過頭:“你就待在禁閉室哪也別去,明白嗎?”


    我托著下巴,問:“望月宮?聽說妖界的望月宮以毒與蠱為主,你是要替我去尋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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