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迴嗤笑一聲:“什麽蠢問題?你是傻了嗎?我們人妖殊途,我幫你是因為你替我養七苦竹,吃你的醋?有必要嗎?”


    妖族向來隨心所欲,愛恨隨心,沒有人族那麽多的委婉試探。


    蒼迴見過為情所困的同族,無論是與妖,與人,都是稀鬆平常,哪怕在兩族關係惡劣的如今,也不乏有人妄想殊途同歸。


    可他從不覺得情之一字能束縛自己,這世間有趣的事何其多,何必困於一隅。


    當初確實是受了她的恩,但這份恩情早在多年前,祝家被鬼修纏上之時便已經報了。


    那時她不過是個小屁孩,若不是他出手相助,隻怕她現在墳頭的草都不知枯死過幾迴了,哪裏還有今天意氣風發的機會。


    後來他便迴了妖界,去幫故人處理一些身後事。


    時隔九年,蒼迴也沒想到能再次遇到當初的小丫頭,而她也已經長大了,搖身一變就成了個身姿風流綽約的少女。


    倒是比他想的要長命一點,沒有那麽早就死了。


    不僅如此,還比他想象中更加有天賦,一入歸渺宗就被多年不曾收徒的辭雲仙子收為關門弟子,更是十年便至元嬰。


    修真界千年難遇的天才。


    這樣的天才,對七苦竹的助益良多,她的靈力更能溫養原本奄奄一息的竹枝。


    於是兩人便達成了共識,各取所需。


    他助她想法子入情劫,避死劫,而她替他養這株竹子,直到七苦竹恢複,亦或是她身死。


    思及此,他目光從麵前的姑娘身上掃過。


    她唇瓣殷紅,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剛才灑落的酒水將她的領口也洇濕了一小塊,皺著眉看他:“那你好端端發什麽瘋。”


    她摸了摸破皮的地方,臉色又差了幾分。


    真是個喜歡生氣的姑娘,稍有不順心便要發脾氣。


    蒼迴偏偏就樂的惹她生氣:“看這人不順眼罷了,到這來隱藏修為,所圖必然不單純,而你,明知道還要往上湊,真該叫你跌一迴狠的才能長教訓。”


    她惱火的時候十分生動,眼角眉梢都是驕縱,大而圓的眼睛像是被惹怒炸毛的小貓,說話常常帶刺,似乎叫別人不痛快了,她便能痛快。


    身有反骨,卻是薄命,叫人可惜。


    可她不說話安靜下來的時候,隻顯得格外沉寂,像一汪沒有底的潭水,沉沉的,積在那裏,水底幽暗,不算冰冷,但也無甚溫度。


    蒼迴有時也會好奇水下究竟有什麽,會有藏在底下的小魚和水草嗎?


    或者她在發呆的時候偶爾轉一下眼睛,那時就像是活了的傀儡娃娃,會動,但卻沒什麽生氣。


    他覺得還是生動起來的模樣更討喜些,不知不覺下意識就會和她扯皮。


    就像現在,她聽了他的話,便冷笑一聲“有病。”


    蒼迴挨了罵,也不覺吃虧:“難不成我們兩年多都辦不成的事,這個心懷不軌的家夥就能成嗎?”


    ?


    還能這樣算的?


    妖族的想法果然沒法用尋常人的思維理解。


    我白了他一眼:“什麽莫名其妙的勝負欲,感情這玩意兒玄乎的很,光時間長有什麽用,照你這麽說,我從小就認識顧危樓,我應當對他情根深種才是。”


    說話間,我聽見下方的競價已經結束了。


    這個花魁確實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我當然知道這人隱藏修為到春光樓定是有所圖謀,雖然不知道他原本是要圖什麽,但現在冤大頭已經成了我。


    這也算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借著這份緣分,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是我的“轉機”,但凡有幾分機會,我都想試試,我不甘心就這麽為了個勞什子死劫而殞命。


    倘若我還在凡人界,活的艱辛,苦難迭生,又遭遇橫禍變成短命鬼,那死就死了吧。


    可我踏入修真界,習功法,結元嬰,禦劍迎風踏過山巔,無晝海中避過雨夜。


    我有世上對我最好的師父,有花不完的靈石,幾乎要什麽有什麽,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不為過。


    所以我不想死,我想人定勝天。


    “客人,付賬啦。”小白鴿又從窗口鑽入。


    我將晶卡放置在它背上,一串數額被扣除,我才發現競價已經達到驚人的兩百七十萬上品靈石,幾乎掏空了我私藏的家底。


    有點想笑,我也有破大財的一天。


    錢財於此刻並無意義,但我還是忍不住微微吃了一驚——春光樓比我想象中更加斂財。


    小白鴿撲扇翅膀:“客人稍等,花魁稍後就來找你啦!”說著便飛走了。


    我沒管底下的議論,偏頭看了眼入門處,隻等瞧瞧這花魁有何等手段,能如此吸引眾人的心緒。


    蒼迴對著桌上的空酒杯發呆,指尖無意識地點在桌麵上。


    等了好一會,我都有些不耐煩起來。


    蒼迴無趣地打了個哈欠,沒話找話:“若是他真看上你,非得跟著你走,你當如何?”


    我將晶卡收起:“不如何,他又不知我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我想走就走,誰還能攔我不成?”


    “那若他真是能助你入情劫之人呢?”他又問。


    這還用想?


    我道:“那自然不一樣了,他若能幫我,那一切好說,我和他走,或者他和我走,都行。”


    “嗬。”蒼迴嘲諷一笑,“那還真不知道是便宜他了,還是便宜你了。”


    “吱呀——”


    門口傳來動靜。


    一襲紅衣的人影站在門口,手捧酒盞:“讓仙子久等了。”


    “不打緊。”我轉過頭。


    他走進來,將酒放置於小桌上,自然的落座於空位:“這是在下釀的梅子酒,不知合不合仙子口味。”


    說著,便倒了一杯,朝我這邊推了推。


    我指尖才搭上酒杯。


    “別喝。”蒼迴突然給我傳音。


    我不著聲色地看了眼清透的酒水。


    修士五感過人,可我並未察覺這酒中有除了梅子之外的氣味兒。


    便是無色無味的毒藥也該摻雜了不同材質,其中氣息該是不同的才對,可這酒很純粹。


    我並未拿起酒杯:“不知如何稱唿?”


    順便傳音問蒼迴:“為什麽?酒裏下了什麽?”


    紅衣美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在下曲逢意,仙子如何稱唿?”


    蒼迴:“下了蠱。”


    我摩挲杯壁的手頓了頓,居然是蠱,抬頭:“我姓沈。”


    沈琳琅,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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