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要狂吠的一瞬間,我落了一道禁言咒。


    它無聲叫喚了兩下,隨後注意力就被牆角的肉骨頭吸引了。


    我們推開門走出去。


    夜裏的村莊寂靜,家家戶戶都熄了燈,但月光卻格外亮。


    “我又聽不見滾輪聲了。”謝挽星道。


    我朝村尾的方向走:“在這邊。”


    那聲音已經漸行漸遠,我也隻能分辨的清大致的方向。


    耳邊隻有輕快細碎的腳步聲。


    “我們這樣是不是很像私奔的書生和小姐?”謝挽星悠閑地跟在我身後。


    這人總是這樣,什麽時候都懶懶散散,仿佛不是去追查聲音的來源,隻是散步似的。


    之前在瀑布的時候也是,明明他的傷不比我輕,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也不知是底牌過於強大還是這人本身就不著調。


    “不像。”我沒好氣,“像深夜捉人的妖怪和倒黴逃竄的姑娘。”


    我暗諷他磨磨唧唧。


    明知他最厭惡別人說他與妖族相似,但我非要這麽說。


    與其自己不舒服,不如讓別人難受。


    能出點氣就出點氣,氣壞身體無人替。


    刻薄是我與生俱來的天賦,我要把這項天賦發揚光大。


    “那姑娘要是被妖怪抓到了怎麽辦。”悠悠然的問話從身後傳來,一點都聽不出惱意。


    ?


    “那就把妖怪宰……”我話還沒說完。


    謝挽星突然扣住我手腕:“抓到了。”


    他得意地挑挑眉,嬉皮笑臉:“這麽簡單就抓到了,莫不是這姑娘是自己往妖怪手上送的吧?既然這樣,那就跟我迴老巢去吧!”


    他突然拽著我跑起來,一下子就越過我到了前麵。


    我被他拉著跟著跑。


    眼前方搖曳的白發被鍍上一層銀白的光,和我慣用的銀絲像極了,看的我心裏癢癢的,真想揪兩根下來。


    “等……等等!”跑了一截我有些喘不上氣。


    要了老命了。


    我平等嫉妒所有體魄健康的人。


    “骨碌碌……”


    “噠噠噠……”


    我連忙去聽,這次離得近了不少,我聽到了整齊而緩慢的腳步聲。


    “別跑了!這邊!拐彎!”我連忙一把反扣住他的手,“方向錯了!”


    這下換我拉著他往另一邊趕了。


    “我聽到了。”謝挽星突然道。


    “噓!”我立刻停下腳步。


    他能聽到那說明已經到了正常修士的五感察覺範圍了,還是不要打草驚蛇。


    我放輕腳步,沿著村中小徑往前走。


    村子前後各有一個大門。


    我們是從正麵進來的,這還是第一次從後方出來。


    外麵是一片桃林。


    聲音的來源在更遠處。


    我們穿過桃林。


    夜色下的桃樹被風吹拂,落下片片花瓣,月光呈在花瓣中,宛如杯中清酒。


    本是人間美景,但卻無暇欣賞。


    我終於看見前方的一行“人”——


    一片大紅,喜轎,紅綢。


    本應熱鬧喜慶的場景,在夜幕下無端生出幾分蕭瑟,瞬間便反轉成陰森詭異的氣氛。


    這行人的腳步很輕,走起路來晃晃蕩蕩,衣擺下似乎是空的。


    但當我看向地麵,卻又實實在在看見了影子。


    確有實體。


    前方跟在轎子旁的丫鬟突然迴過頭——慘白的臉,鮮豔的腮紅,血一般的嘴唇,黑洞洞的雙眼。


    是紙人!


    我連忙將謝挽星推入樹後,與他一同躲在樹後。


    紙人張望片刻並無所獲,短暫地停了片刻,一行紙人又繼續往前走。


    聽見聲音再次響起,我們才從樹後出來。


    四人抬轎,兩名丫鬟,一名媒婆,兩人敲鑼打鼓,隨行三輛馬車。


    一路前進,直到城門口。


    我們停在紙人身後的遠處。


    敲鑼打鼓的聲音再次響起——


    “生人退散哎——”


    “新娘入城,生人退散喲——”


    車輪緩緩,直到進了城。


    “你覺不覺得,這城有些眼熟。”謝挽星問。


    我看向路邊緊閉大門的商鋪:“這是我們一開始的秘境入口。”


    對視一眼。


    我們皆在對方眼中看見了疑惑。


    這實在是古怪,莫非從一開始我們進入的就不是秘境,而是領域?


    這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從白玉台的入口進來的。


    秘境入口從不會出錯,領域的展開不可能覆蓋秘境入口。


    那這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秘境和領域此刻重疊了?


    還沒給我多餘的思考時間,前方的紙人又開始前進了。


    我們緊隨其後。


    走過六條街。


    所有的住戶仿佛都聽不見敲鑼打鼓的聲音,一路上沒有一家亮起燭火。


    終於,喜轎停在一座府邸前。


    城主府。


    大紅的燈籠掛在兩邊,門口放著燃燒的火盆,大門敞開,卻看不見人,隻能隱約看見裏麵的假山幽徑,以及路邊掛著的燈籠與囍字。


    丫鬟上前掀起轎子上的紅布。


    “新娘子要進門咯!”紙人的嗓音尖利刺耳。


    接著一身紅裙的女子就被扶著,僵硬地從轎子裏走出來。


    身形窈窕風流,有幾分熟悉。


    我皺皺眉。


    她卻仿佛感應到什麽,突然迴過頭——婉約秀眉,瓊鼻朱唇,鼻尖有一顆小痣。


    我瞬間對上她有些呆滯的雙眼。


    嘶——


    我倒吸一口冷氣,驚了。


    天啊,是許舒畫!


    她怎麽也在這裏?


    這到底是領域還是我們歸渺宗弟子大會,還是所有人都要到場的那種?


    她一看見我,眼睛頓時一亮,仿佛突然看見了希望,但仍舊是麵無表情,身體不受控製地朝著大門走去。


    我幾乎立刻就想過去把她從一群紙人手中搶迴來,問問到底是怎麽迴事。


    還沒抬腳。


    突然她身邊的紙人仿佛感受到了什麽,全部齊刷刷迴頭朝著這邊看過來。


    我劍都要出鞘了。


    謝挽星卻勾著我的腰將我一把扯進了狹窄的巷子裏。


    “你——”


    “噓——”


    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從身後捂住我的嘴:“別去,大兇。”


    我後背靠在他胸口,整個人被禁錮住。


    拉下他的手,我小聲道:“那是我同門。”


    他愣了下:“你熟人真多。”


    “大兇我也要去。”我掙開他的手,“可能其他人也在。”


    “其他人?誰?”他問,“顧危樓和你師姐?”


    “不然呢。”我從巷子探出頭往外看,“這領域實在邪門,一副要將我們歸渺宗弟子全都搜羅進來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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