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啊,你真的不能亂來!”秦楓神色急切,推心置腹地說道。


    “怎麽?”陳暹盛也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緊張地望著秦楓。


    “我記得,你們暹羅國,上次朝貢,獲得了金牌的評價,是吧?”秦楓明知故問。


    “啊,對。”陳暹盛本來深深以這個身份為驕傲,但現在好像已經無關緊要了,金牌什麽的,人家要打你還管你什麽顏色的牌牌?


    “你知道,我大明為什麽要區分等次,給出金銀銅牌?”秦楓正色道:“給你們的金牌,就是為了表彰你們對我大明侍奉之心誠懇,進貢的禮物得到了皇帝的滿意,這樣給其他藩屬國作表率,讓他們也知道孝敬,主動朝貢進獻,明白麽?”


    “啊,明白!”這一層,陳暹盛未必想不到,隻是還有點迷惘之處。


    “你想啊!”秦楓推心置腹地說道:“之前我們攻打日本,這件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陳暹盛想起那些圖畫,打了個寒戰。


    “但你不知道,大明攻打日本,花費了多少銀兩。”秦楓歎息道:“打造海船,訓練士兵,那火炮一響,可就是黃金萬兩!此次遠征,據不完全統計,花費白銀超過八十萬兩,這還不算後續在日本島上駐軍、安置、建立海外布政司的一係列花費……加在一起,恐怕要超過百萬之巨!”


    啊,這麽多?


    陳暹盛哪會算這個數,隻能是秦楓說什麽就是什麽。


    “雖然從日本發現了石見銀礦,算是有所補益,但其實算下來,也還是虧的!”秦楓搖著頭,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多了,不再深入這個話題,直接總結道:“所以,如果不是那日本實在欺人太甚,無論如何我們也懶得去打他!國與國之間,其實跟人與人之間,是一樣的,沒有朋友,沒有敵人,隻有利益!不符合利益的事情,為什麽非要做?”


    的確是這個道理!


    陳暹盛連連點頭,覺得這秦大人真是太好了,把道理說得這麽明白。


    而且這樣一分析,好像暹羅真的不值得大明去攻打啊,勞民傷財的,難道為了大老遠過來搶大象麽?


    “唔,那個阿哈出,你之前就見過吧?”秦楓指了指外麵,外麵已經寂然無聲,估計阿哈出大約真的是已經死了。


    “見過。”陳暹盛趕緊說道。


    “你知道建州女真這次為什麽惹皇帝不高興了?”秦楓撇撇嘴,冷笑道。


    “呃……不是說……右腳先邁進金鑾殿……”陳暹盛聲音發顫地說道。


    “嘁!”秦楓嗤笑道:“他換成左腳,我禮部自然也有一係列的引經據典,論證出先邁左腳是大不敬,你信不信?”


    我太信了啊!


    陳暹盛縮了縮脖子,腦子裏還是剛才那阿哈出的淒慘模樣,早就知道華夏禮儀之邦,各種規矩繁多,正過來反過來說,都有一大堆的說辭,讓人眼花繚亂。


    “所以,這根本不是關鍵!”


    秦楓心中好笑,但表麵上演技絲毫沒有放鬆。


    阿哈出?


    不不不,那隻是個罪大惡極早就該死的死囚犯罷了,打成那樣,別說是一麵之緣的陳暹盛了,就算把阿哈出還有這個死刑犯的親爹媽找過來,也辨認不出。


    “那……關鍵是什麽?”陳暹盛意識到自己即將窺破真相,不由得愈發緊張,聲音也壓得更低。


    “唉,說多了,但我拿你當兄弟,你可不能把我賣了?”秦楓似乎也有點顧慮,皺眉猶豫。


    “大人放心!!!”陳暹盛把胸脯拍得比大象奔跑還響亮,賭咒發誓道:“我向大梵天王起誓,小人若是胡言亂語,坑害了秦大人,讓我死無葬身之地,靈魂不得安穩!”


    唔,原來他是信四麵神的。


    秦楓點了點頭,暹羅國信仰比較複雜,僅次於印度。


    又猶豫了一會兒,秦楓這才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真正的關鍵,乃是建州女真這次來參加秋日祭典,竟然隻帶了些沒用的牛羊之類,想我泱泱大明,難道缺了這些東西?欺人太甚!”


    呃……


    陳暹盛心裏咯噔一下,心想我們帶的是大象,比牛羊大了很多,可不可以過關……


    “陳先生,你有所不知。”秦楓歎息道:“你隻看到大明的強大和繁榮,卻不知道這麽大的一個國家,處處都要用錢!我是大明的戶部侍郎,對這裏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


    “修河要錢,修學校要錢,丈量土地要錢,打造船隻要錢,駐守各地的軍隊的人吃馬嚼,更是一筆龐大無比的開銷!”


    “你可能不知道,大明皇宮前不久失火,燒毀了無數殿宇,這又是一筆大錢!”


    “難呐!”


    “所以,本指望著這次秋日祭典,能收上來一些供奉,稍稍補貼一下,可是建州女真竟然送牛羊!難道要讓偉大的大明,用牛羊來修建宮殿,用牛羊來修築河堤嗎?”


    啊,這!


    你要這麽說,大象也不行啊……


    陳暹盛又開始冷汗涔涔了。


    忽然聽到秦楓皺眉道:“對了,陳先生,你們暹羅國這次參加秋日祭典,要進獻何物?”


    “這……”陳暹盛一臉苦澀,隻得實話實說道:“主要是……十餘頭大象……”


    “糊塗啊!!”秦楓變色,頓足道:“那東西,第一次是個稀罕,或許皇帝真的喜愛,但你送這麽多來……難道我們偉大的大明皇帝,是喜歡吃象肉麽?”


    “啊,不是不是,我們暹羅國絕無怠慢之意……”陳暹盛慌了,大象肉並不好吃,若是皇帝吃了更加不滿意,這罪過可比右腳進門更大。


    秦大人真的是推心置腹,已經很幫忙了!


    就連皇宮失火,都不瞞我。


    那些民間流傳的謠言,並不是謠言,現在已經被親口證實。


    原來,大明缺的是銀子!


    陳暹盛明白了,畢竟秦楓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雖然大明繁華,但花錢的地方同樣很多,這一點,在他參觀工部衙門的時候,也已經看得十分清楚。


    可是……這次真的沒帶多少銀子!


    就算使團裏所有人掏空口袋,也湊不夠足以表達誠意的銀子,來進貢大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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