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賊船,自己終究是上錯了啊!


    宋去華雖然沒有跪下,但此刻心中的絕望,絕不比呂思正少半分。


    不久前,這個化名為武峰的總學政大人,就在自己府衙內,跟自己討價還價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人家是在釣魚啊!


    可我這條蠢魚,明明白白地就上了勾……


    現在怎麽辦?


    還能挽救一下麽?


    宋去華咽了口幹巴巴的唾沫,忽然像瘋一樣跳起身來,往屋裏就走。


    這倒是搞得廳堂裏的眾人神色茫然,不知道這位揚州知府忽然之間發的什麽癲。


    唯有秦楓微微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一點什麽。


    隻用了片刻,宋去華便去而複返,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奔到秦楓跟前,臉色僵硬,目光惶恐,從懷裏摸摸索索地掏出好幾張銀票,直塞過去,顫聲道:“秦、秦大人!下官有罪!下官罪該萬死!這、這些銀票,我都拿出來了,還望秦大人高抬貴手,繞過我一家老小、九族親朋……”


    嘶!


    九、九族?!


    還跪在地上的呂思正,渾身都是一個激靈。


    事情,已經這麽嚴重了麽。


    秦楓!


    到底是哪裏冒出的這個心狠手辣的年輕人?


    呂思正終究還是吃了信息閉塞的虧,但也是活該,他畢竟是京官,秦楓在京城已經鬧出那麽大的動靜,身為太仆寺卿,好歹也是從三品的官員,竟然對如此大事懵然不知,還不如遠在揚州的宋去華。


    現在,想這些有的沒的,已經不重要了。


    呂思正的牙齒咯咯作響,現在是在宋去華府邸,他能衝入內室拿錢,可是呂思正卻真的沒把那麽多銀票帶在身上啊!


    宋去華可以衝進去,一忽兒的功夫就去而複返。


    但他……若是現在衝出去,會不會被認為是畏罪潛逃……


    “嗯?”卻聽秦楓輕咦一聲,不接宋去華遞過來那幾張大額銀票,隻淡淡道:“五十萬兩銀子,宋大人這麽快就花了一大半?”


    啊!


    這次,輪到刑部尚書楊容猛吃一驚。


    原以為呂思正的三十萬兩已經令人發指了。


    現在……這宋去華不過區區一個四品官,到了金鑾殿都沒資格見駕的檔次,竟然收得比這還多?!


    “不不不,沒有沒有沒有!”宋去華連忙把雙手亂搖,直接伸手指向呂思正,飛快地說道:“其餘的銀兩,我都孝敬了這位呂大人!秦大人、楊大人,您二位明鑒呐!下官隻是揚州知府,關於之前的院試,要由京城來的呂大人督查做主,因此要在院試裏搞花樣,繞不開呂大人,所以那五十萬兩的大頭,都在呂大人那裏……”


    宋去華是真的慌了,幾乎語無倫次,口中一堆大人,跟繞口令似的,倒有幾分陰森的滑稽。


    沒辦法不慌!


    這可是秦楓啊!


    人的名,樹的影!


    遠的不提,就說震驚京城內外的胡惟庸案件,秦楓對上的可是當朝丞相,結果怎麽樣?結果是胡惟庸被滿門抄斬,能不戶滅九族,大約還是考慮到這胡惟庸的親朋好友牽連太廣,再擴大化,恐怕會牽連到許多朝廷高官。


    但自己沒那麽多高級親朋啊!


    以這秦楓的心狠手辣,還有傳說中他那不可思議的聖眷,可以說自己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全都在他一言之間!


    事已至此,當然要說得清清楚楚,總不可能到這時候還保什麽呂大人。


    死了道友,死不死貧道都還在兩可之間!


    “你、你放屁!!”


    呂思正心態崩了,隻覺得眼前一黑,萬分後悔跟這個沒義氣的宋去華一條船。


    到現在這個危急關頭,他倒不是還惦記著昧下那幾十萬兩銀子,主要是這個罪名擔待不起啊!


    宋去華完全可以推說銀子不在家中,稍候去取,然後其實有機會從自己這裏悄悄給他,然後再交上去,就好了啊,反正秦大人那邊,隻知道你拿了五十萬兩銀子。


    現在完了,被他竹筒倒豆子全都給供了出來。


    這還不如自己剛才供得徹底點呢,還能表現得老實點,加一些印象分……


    “呂大人,好胃口呢。”秦楓瞥了一眼宋去華手裏的銀票,知道大部分都進了誰的口袋。


    雖然並不意外,但粗略一算,呂思正隻不過到揚州府還不到半個月,竟然就攫取了大幾十萬兩的銀子!


    倘若不是自己在揚州府,倘若來的這位鄉試的主考官,再次被買通的話……


    這廝借助朝廷科舉的大事,一次就能撈到百萬之巨的銀子!


    可怕!


    太可怕了!


    難怪在曆史的實際上,朱元璋寄以厚望的首次科舉,選出來的全都是酒囊飯袋,根本不能滿足朝廷缺少官員的需要,反而把全國各地都搞得一團糟糕。


    若非如此,老朱豈能匆匆叫停科舉,致使科舉一停就是近二十年,才再次恢複。


    究其原因,選拔機製不夠科學隻是一方麵,隻怕其中更深層的因素,正是這各地官員借助科舉的名義,大肆斂財,中飽私囊,唯財是舉……這樣一層層篩選出來的,隻能是家底雄厚的財主,跟才學抱負,都沒有任何關係。


    咚咚咚!


    秦楓隻是稍稍諷刺,呂思正立刻遭不住了,他無力再辯駁什麽,隻能是拚命磕頭,很快就把額頭磕出一個大大的腫包,破裂流血,鮮血染紅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廳堂,讓原本就已經緊繃肅殺的氣氛,又多浸染了一分血腥猙獰。


    秦楓看著呂思正,麵無表情,又將目光掠向早就魂飛魄散的宋去華,宋去華不敢怠慢,就在目光掃到的那一刻,立刻也是雙膝跪倒,跟呂思正一樣此起彼伏地咚咚磕頭,形成更加瘮人的二重奏。


    “唉……”


    於是秦楓搖頭微微歎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現在,圖窮,匕已現。


    這場鬧劇,或者說這場自己親手導演的大明科舉第一案,也該到了收束的時候。


    隻是……手中這柄尚方寶劍,應該如何收放,還需要稍稍躊躇一下。


    宋去華和呂思正,死有餘辜。


    但是關於他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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