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12年,乍迴江海市。


    剛下火車,我隻覺得四周變化真大。


    猶記十幾年前,江海市雖然繁華,但火車站周圍的建築都是烏突突的,頗有年代感。


    現如今,江海市高樓林立。火車站裏通電梯。


    走出火車站的大門,藍白相間的出租車一眼望不到頭。


    我肩上扛著一個灰色的大包,猶如盲流進城。站在火車站門口,一時分辨不出東南西北。


    忽的,我的耳邊傳來一陣尖銳的男聲。


    “小夥子,住店要伐?”


    我隨身轉身,隻見在我的身後,站著一個身穿牛仔服,頭戴灰色鴨舌帽的中年男人。


    男人大約40多歲,長臉,身材矮瘦。長著一雙賊溜溜的耗子眼,模樣有些猥瑣。


    “小夥子,50塊錢住一宿。你要是想放鬆,一百塊錢,晚上有少婦給你按摩。”男人一邊說著,臉上蕩漾著不明深意的笑。


    這些年,我雖從未下山。但我又不是個傻子!


    關於塵世之中的事,紙醉金迷,還有燈區的娘們兒,我當然都知曉。


    我懶得搭理這耗子眼,隻裝作沒聽見,向前走了兩步。


    那耗子眼兒卻偏偏盯上我,跟隨我的腳步,一個勁兒的推薦。


    “年輕的也有嘞!有十八九的,穿絲襪……”


    “你都要絕後了,竟還幹這種勾當!”我一聲冷哼,不屑的撇著耗子眼。


    “臉色發黃,眼圈兒黑暗,典型的腎氣不足。


    某位同誌已經沉睡多年了吧!年過四十,沒有子嗣……”


    我向前一步,走到耗子眼兒的身側,然後閉上眼睛,用鼻子輕嗅。


    “嗯!有吃中藥調理。鹿茸,巴戟天,玉竹,女貞子……藥吃的挺猛,隻是治標不治本。


    對了,你吃的藥方之中,那味黃精用錯了!不能用生黃精,要用九蒸九練的熟黃精……”


    我話剛說到這兒,那耗子眼忽然伸出手,指著我的鼻子。


    “你不是人!”


    “咦!你這人咋這麽說話?”我暗自嘀咕。


    紅塵中人真沒規矩,隻因我不肯住店,他就出口成髒!


    耗子眼一把抓住我的手,無比激動的說。


    “不,你是神仙,你是活神仙!


    小神仙,我求求你。你給我治病吧。我……我是不中用好久了!家裏也沒孩子……”


    耗子眼抓著我的手不放,死活要把我拉到他的旅店去。


    他說讓我白住,不收我房錢。還願意倒給我錢。隻求我能給他把把脈,開副方子。


    初到江海市,我身上的錢買了火車票。現在渾身上下隻剩800塊。


    耗子眼願意給我提供住的地方,還不收錢,這倒是個好事。


    我索性遂了耗子眼兒的意。


    他家的旅店,就在火車站對麵。


    小小的門臉,店名叫溫馨旅館。


    剛走進旅館,隻見到,前廳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豹紋吊帶兒的胖女人。


    那女人也是40出頭的模樣,臉上化著濃妝,手裏夾著香煙,正翹著二郎腿,半癱在沙發上用平板看《甄嬛傳》。


    耗子眼兒帶我略過那個女人,徑直走向二樓。


    來到二樓左手邊,耗子眼打開第一間房的房門,然後邀請我進屋。


    這是家小旅店,環境雖說有些簡陋,屋子裏隻有一張單人床,外加一個小小的洗手間。不過房間收拾的還算幹淨。床單兒被罩都是純白色,房間內充斥著淡淡的84消毒液味道。


    “活神仙,這間屋子你瞧著咋樣?你就在我這兒住,有啥要求盡管跟我提。”


    耗子眼幫我把行囊扛進房間,又把房卡插進了電控燈裏。


    “活神仙,要是想放鬆,我現在就給你叫人。”


    一想起樓下那個身穿豹紋兒的胖女人,我抗拒的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不,不用!”


    我說:“你也別管我叫活神仙。我姓陳,叫陳道陽。”


    耗子眼連忙改口,尊稱我為陳大師。


    他把房門關上,表情有些局促的祈求。


    “陳大師,您,您啥時候有時間,能幫我看看病?”


    耗子眼說,他大名叫劉五,年輕的時候不著正調,因為搶劫,進去蹲過四年。


    放出來後,劉五也沒有徹底學好。雖說不搶劫了,但是煙酒不離身,女人也沒少找!


    就這樣,日複一日,身體被掏空。


    後來,到了自己36歲那年。劉五仿佛一夜之間成長,想要踏實過日子。他在打麻將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寡婦。於是就跟寡婦領證,過起了踏實日子。


    而那位寡婦,就是樓下的豹紋胖女人。


    原來!竟是我誤會了!樓下的大姐,根本不是搞按摩的,人家是旅店的老板娘,是劉五的老婆。


    劉五繼續坦白。


    “我媳婦兒雖然長得胖了點兒,但是人不錯。


    我身體不行,她也不嫌棄。這些年,算是她養我。


    隻是,我們兩口子過了幾年,都已年過40。我們是當真想要孩子。


    尤其看到那大馬路上,誰家抱著個娃娃,我和我媳婦兒看的直眼饞。


    最近這半年,我天天吃中藥調理。吃了那些中藥,鼻血流過三四次。可是我的小同誌,卻依舊沉睡著,從來沒有精神過……”


    有些話哪怕劉五不說,我也猜出個大概。


    人的腎精有數,年輕時候用的多,上了年紀自然就不中用了。


    我又觀察了一下劉五的麵相。


    黃臉,眼圈黑。目光呆滯,肌肉虛浮。耳朵肉薄,嘴唇發紫。這是典型的腎陽不足。


    我道:“給我準備紙筆來。我現在給你開一副方子。你按方抓藥!先吃上三天,準保你身體有反應。”


    “三天,三天就成?”耗子眼驚奇的咧著嘴。


    “不是保你三天能生娃,而是保你三天有反應。”我再次重複一遍,然後又道。


    “你若不信,就先吃藥試試。反正我在你旅店裏麵住著。倘若我開的藥方不靈,三天之後,憑你處置。”


    耗子眼急忙搖頭。


    “陳大師,我便是不信別人也不能不信你……”


    耗子眼一邊說著,立刻跑出房間去給我找紙筆。


    沒一會兒功夫,等他再次迴來。耗子眼還給我搬了一箱礦泉,拿了兩桶方便麵,幾根火腿腸,外加一條紅塔山。


    “大師,紙筆給你,你先寫著。我再去樓下給你取點兒衛生紙和洗發精……”


    劉五在底層摸爬滾打,頗有點兒眼力件兒。雖然出手不闊綽,但是想的還算周到。


    趁著他出門的功夫,我俯身在電視櫃前,開始開方子。


    “附子三錢,肉桂三錢,山藥五錢,熟地黃二錢,鹿角膠,澤瀉……”


    劉五再次進門兒,我把藥方交給他,叮囑幾句。


    “去同仁堂抓藥,別嫌棄好藥材貴,一分價錢一分貨。不準讓店鋪代煎,自己買口砂鍋,用柴火燒,小火慢熬……”


    劉五一一點頭記下。


    耗子眼離開後,我收拾了一下行囊,然後躺在床上打開電視。


    初迴江海市,我也該了解一下當地的新聞。


    可萬萬沒想到,我剛把遙控器播到江海市的當地電方台。那電視上赫然出現了一張大臉,竟是——周啟山。


    此時此刻,電視上播報的是財經報道。


    短短十餘年,周啟山竟然成為了江海市當地首富。


    他人老了不少,人也胖了一圈兒。可是那雙冷漠的,視萬物為芻狗眼神,我永遠無法忘懷。


    周啟山給希望小學捐了兩棟教學樓,因此評為了江海市十大傑出人物,優秀慈善家。


    他麵對記者采訪那幅誇誇其談,假惺惺的模樣。恨得我不自覺並咬緊了牙關,雙手握緊了拳。


    嗬!一個謀害親妹妹,把外甥當成畜生的大惡人。竟然在媒體麵前,大談特談慈善。


    我氣的血液上湧,隻能急忙關了電視,然後盤膝坐在床上,吐納唿吸。


    自此,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大早,劉五“咣咣”搗我房門。


    我一開門,他兩眼木頭樁子似的直勾勾的盯著我。非要給我朗誦首詩。


    “啊!道陽,你就是那天上的神仙。


    能掐又會算,


    長得又好看。


    開的藥方比蜜還甜。


    今天的劉五,


    怎樣表達我內心的故事。


    我那沉睡的兄弟,


    昨夜已然揚帆……”


    “你有病啊!”我手握門把,直接把房門一關。


    劉五被門碰到了鼻子,站在門口疼的直叫喚。


    “啊!大師,你別關門呐,我是過來感謝你的。


    我還給你拿了我老婆親手包的小籠包。”


    劉五再一次推門而入。此刻,他紅光滿麵,眼冒春風。


    “陳大師,你真神了!我昨天晚上就喝了一副藥。然後,跟媳婦兒整整折騰一宿。”


    我不懈迴應。


    “身體剛恢複一點兒,就不能省著點兒用。”


    劉五嘿嘿笑道。


    “沒!我吹牛逼呢。前半夜成了一迴,後半夜我一宿沒睡,給你寫感謝詩呢嘛!”


    我道:“這副藥方先吃三天,三天之後我給你換藥。


    隻要好好調養,忌煙忌酒。我保管你半年能要上孩子。”


    劉五又是對我千恩萬謝,他給我帶了小籠包,還有一盆小米粥。


    就在這時,劉五開口問我。


    “陳大師,你除了會治病以外,還有沒有什麽別的本事?”


    我坐在床邊,準備吃早飯。


    “怎麽?有話直說!”


    劉五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我認識一個大老板。他現在有點難事兒,要是能把這事兒解決的話,人家不差錢,輕輕鬆鬆,能賺幾十萬。”


    “什麽大老板呀!”我隨口問道。


    劉五站在我麵前,介紹道。


    “人家那大老板,是開療養中心的。姓孫,叫孫長永。在咱們江海市可出名了!


    咱們江海市首富你知道嗎?周啟山!那孫長永之前就是跟周老板一起混的。


    聽說,他年輕的時候給周家開車……”


    劉五後麵說的什麽,我並沒有聽清。


    我隻知道,孫長永。


    那個想當初在周家,負責處置我的姓孫的司機。


    我永遠記著,周景玉在我的脖子上栓了狗鏈。


    他讓孫長永牽著那鏈子,拽著我在院子當中滿地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派道門禁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茶茶是女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茶茶是女王並收藏北派道門禁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