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一番話讓王左掛魂飛魄散,下意識的想要握住刀柄。


    可是手掌觸感空空,這個時他才想起來,腰刀早就在大門被扣下。


    如今望著神情嚴厲,不怒自威的洪承疇,隻覺得後背濕漉漉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王守備,禦史大人明日就至綏德,你手下兵士軍紀不嚴,頻頻惹是生非,如此行徑,難道不是大逆不道嗎?”


    洪承疇眼中閃過一絲鄙夷,毫不客氣的嗬斥道。


    可這聲嗬斥,在王左掛耳中卻如同仙樂。


    他原本緊繃的身體陡然鬆懈下來。


    原來洪承疇並非是查到自己要起事,而是前來問責。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拜道:“卑職治軍不嚴,讓參政大人動怒,實在罪該萬死。”


    洪承疇冷哼一聲道:“你們招安也已經數月,往日胡鬧些也就罷了。吳牲乃是欽差,奉旨前來賑濟陝西,也要視察招撫之策。若是你等壞了大事,看本官不扒了你們的皮。”


    王左掛立刻低頭道:“請參政大人放心。卑職這就迴去整頓軍紀,斷然不會出差錯。”


    洪承疇怒聲道:“隻靠你等,本官如何能放心。賀人龍會率軍進駐,幫你們整頓軍紀,你召集招安武官,明日一早隨本官迎接欽差,不容有失。”


    王左掛心中一驚。


    他本想今晚起事。


    可若是賀人龍進駐軍營,還如何舉兵?


    “怎麽,王守備是聽不到本官的命令嗎?”洪承疇厲聲喝道。


    王左掛身子一顫,有些心虛道:“卑職不敢,這就迴去召集武官,讓他們明日去迎接欽差。”


    洪承疇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欽差後日會轉去延安巡查賑災事務,倒是本官會率領賀人龍所部護送,你到時好好整頓軍紀。”


    聽到賀人龍隻是進駐一天,王左掛心中一鬆。


    出了宅院,隻見外麵已經下起了小雪。


    原本灰黃的街道被雪花覆蓋,銀裝素裹,四周一片寂靜。


    親兵牽來馬匹。


    王左掛迴頭看了一眼大門,這才反身上馬,帶著親兵迴了軍營。


    剛剛進了軍營,就見各頭目皆焦急的等著自己。


    看到王左掛迴來,王五等人紛紛圍了上來。


    王左掛讓眾人稍安勿躁,將今日經過說了一遍。


    聽到洪承疇並未察覺他們要起兵,眾人皆是長鬆一口氣。


    王左掛皺眉道:“可欽差明日將至綏德,賀人龍待會就會率軍進駐,咱們今晚怕是無法起事。”


    一丈青連忙道:“大帥,賀人龍進駐必然有所防備。不可倉促起事,不然恐有差池。”


    又有頭目道:“若要舉兵,定要先聚眾宣講,提振士氣。賀人龍在側,不可能毫無察覺,還是該期較好。”


    王左掛眼中充滿憂慮道:“可李毅曾言,洪承疇已知曉我等欲起事。再耽擱,怕洪承疇早做準備。”


    “要俺說,這幫狗官陰險狠毒,最擅長騙人。咱們這就起事,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王五大聲道。


    “就是,痛痛快快殺一場,咱們也不怕官兵。”


    眾人皆是議論紛紛,互相誰都說服不了誰。


    最後還是畏懼洪承疇的頭目占據大多數。


    他們堅持要等到洪承疇帶著賀人龍所部官兵,離開綏德後再起事。


    倒是綏德防備空虛,他們出其不意,才是上策。


    王左掛一時之間也猶豫不決,最後還是答應舉兵延遲兩日。


    可是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是惴惴不安,感覺大禍將至的感覺。


    當天,賀人龍進駐軍營。


    接管防務後,組織邊軍巡視軍紀。


    第二天一早,下了一夜雪,大地早已白茫茫一片。


    洪承疇帶領綏德大小官員,出城十裏迎接。


    按理說吳牲隻是六品官員,但他是糾劾百司、辨明冤枉的禦史,又是代天子來陝西賑災,洪承疇也不敢怠慢。


    十數名官員,連帶著仆從小吏,足足有近百人。


    等到中午才看到遠處欽差儀仗緩緩而來。


    隻不過因為道路積雪,儀仗鬆鬆垮垮,威儀稍弱,頻頻有人摔倒,還有些滑稽。


    可是在場官員都是受過訓練的,依然神情恭敬,走上前迎接。


    隻有家仆小吏捂嘴偷笑,好奇的打量著欽差。


    吳牲走下轎子,彈了下身上的灰塵,整理下衣袍官帽,這才緩緩走上前。


    他年約三十餘歲,麵白肩寬,長相俊朗,確實氣質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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