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範永年正在碎金酒樓算賬,就聽到外麵傳來了喧鬧聲。


    他眉頭一皺,緩緩走到窗台前,正好看到夥計打開門,正在和來人交涉。


    “打烊?打什麽烊?爺爺們要喝酒,快點去拿酒來。”


    領頭的漢子蠻橫的闖了進來,一雙眼睛卻不住打量周圍。


    他正好看到窗台前的範永年,頓時眼前一亮,對著身後的手下打個手勢。


    夥計本來賠笑勸說,卻沒成想兩個漢子悄悄走到他身後,直接上手擒拿。


    好在他是少年隊出身,參與過碎金軍軍訓,身手不弱。


    他靈敏的就地一滾,一腳踹翻跑過來的漢子,大喝道。


    “這裏是城內,爾等鬧事,不怕王法嗎?”


    領頭漢子神情兇狠,對著手下道:“別理這小子,快去拿人。”


    五個漢子連忙向著範永年跑去。


    夥計這才明白過來,立刻大喊道:“大掌櫃,快跑。”


    不用夥計提醒,範永年也看出來這夥人是衝自己來的。


    他沒想到在延安城中,居然會有人對自己不利。


    驚慌之下,他連忙想翻過窗戶,從旁邊屋頂逃跑。


    可是他身材肥胖,又從未練過武,根本跑不快。


    夥計舉起板凳砸倒兩個漢子,眼看著範永年剛翻過窗台,就被兩個人壓住。


    形勢危急,夥計連忙翻過一排桌椅,腳步飛快的爬上樓梯。


    身後五個人緊追不舍。


    夥計上前掀翻兩個壓住範永年的漢子,一腳踹飛跑過來的人,怒吼道。


    “大掌櫃,快跑。”


    說完頭也不迴地向著奔過來的漢子衝去,用自己的身軀將他們擋住。


    範永年迴頭看了一眼,手腳並用的跑過屋頂,順著一處低矮的屋簷滑落,摔得腿腳疼痛。


    可是他不敢停留,隻能一瘸一拐的繼續奔逃。


    不知道跑了多久,範永年隻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扶著牆壁差點吐出來。


    這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隻能拚勁全身力氣,總算闖進了衙前街。


    可是如今西北動亂,饑民四起,此刻衙前街早已戒嚴,隻有兩個衙役走動。


    範永年看到了他們,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聲音嘶啞道。


    “差爺救命,差爺救命,有賊人謀財害命。”


    兩個衙役突然見有人跑出來,紛紛拔了腰刀。


    一人驚異道:“這不是範大掌櫃嗎?這是怎麽的?”


    範永年跑的渾身大汗,上氣不喘下氣道。


    “有賊人在追我,勞煩兩個差爺護佑,我必有重謝。”


    兩個差役都知道範永年是富戶,出手也大方。


    碎金酒樓開業的時候,還包了茶水錢給他們,當下昂頭挺胸點頭道。


    “哪裏來的毛賊敢逞兇,我們這就去抓來。”


    他們話音剛落,就見七八個漢子從巷子裏跑出來。


    其中四個皆是手持利器,閃著寒光。


    “動手。”


    領頭漢子一聲令下,所有人皆是向範永年衝了過來。


    兩個衙役互視一眼,將腰刀一收,徑直的向著身後逃跑。


    兩人速度之快,連範永年都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沒有辦法,隻能跟著奔逃,跌跌撞撞的闖進縣衙。


    縣衙中還有書辦、小吏,見有人闖進來,皆是微微一愣。


    特別是正在吩咐差事的秦知縣,更是嚇了一大跳。


    “有賊人作亂,大人救我。”範永年急聲道。


    緊跟著一群漢子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將範永年抓了起來。


    秦知縣臉色無比難看,走上前大喝道:“你們是何人,竟敢在縣衙抓人?”


    領頭的漢子走了上來,眼神冰冷的看著秦知縣,拱手道。


    “縣尊,此事與你無關,還請不要插手。”


    說完對著手下大喊道:“將人帶走。”


    秦知縣望著領頭漢子離去,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眼神中滿是憤怒。


    可是他什麽也做不了,無論是他,還是在場的小吏,都認出領頭的漢子,正是府尊王薄均的家丁管事。


    範永年被帶走的時候是無比懵逼的,他沒有想到,自己逃進了縣衙,竟然被賊人抓了出來,而縣衙中人根本沒有絲毫阻攔。


    直到他被從府衙後門帶了進去,才反應過來。


    領頭漢子找了個簡陋的偏房,將範永年扔了進去,然後從懷裏取出一把小刀。


    “範掌櫃,你我無仇無怨,眼下我有幾句話想要問你,還請你老實迴話。”


    看到不斷晃動的匕首,範永年眼神驚恐的點點頭,隻覺得遍體生寒。


    “範掌櫃,請問上個月從延安府兩個商人手裏收購糧食的,是不是你?”


    範永年咽了口唾沫,有些猶豫的沒有開口。


    就在這時,領頭漢子直接一刀刺進範永年的小腿。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刀尖在血肉中攪動,疼得範永年渾身抽搐,可是在兩個漢子的鉗製下,根本無法掙脫。


    將染血的小刀拔出來,領頭漢子神情冷厲的道:“範掌櫃,你還沒迴答我的話。”


    範永年就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哪裏見過這種架勢。


    傷口劇烈的疼痛讓他頭上冒著冷汗,根本不想再經曆一番剛剛的疼痛。


    就在領頭漢子還想用刀的時候,範永年咬牙道。


    “是我帶人買下的糧食。”


    漢子點點頭,顯然早有預料。


    他繼續問道:“那收買糧食這件事,和都指揮僉事李毅是否有關?”


    範永年滿臉不甘自信的看著他。


    當初這件事李毅交給他,就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些人是如何知道的?


    範永年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就是因為在馬寧遠麵前露了一麵,就被抓到了破綻。


    “範掌櫃,還請你老老實實迴話。”


    領頭漢子玩著笑道,帶著威脅的語氣道。


    “沒有,我並不認得什麽李毅。”


    範永年並不想透露此事,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滿臉茫然的道。


    漢子嘴角勾起,露出殘忍的笑容,直接一手抓住範永年的手掌,另一隻手中的小刀毫不留情捅進了範永年的指甲縫,微微用力,將一片指甲完完整整的翹了下來。


    十指連心,劇烈的疼痛根本不是血肉之軀能承受的。


    範永年渾身抽搐的掙紮,可是手指的疼痛讓他全身痙攣,差點覺得像是要死了。


    “說還是不說?”


    領頭漢子大聲嗬斥。


    可是範永年依然不承認他認得李毅。


    一臉被翹翻三根手指,領頭漢子見他繼續嘴硬,心中憤怒噴發,竟然直接揮動手臂。


    用鋒利的刀刃將範永年的左手手指削了下來。


    鮮血噴灑,斷肢在地上跳動,血紅的顏色充斥著範永年的眼睛,可是那從心底泛起的恐懼和疼痛,讓他有刹那間的失神,然後就是生不如死的疼痛。


    這麽殘忍的場麵,讓一幫家丁都不敢直視。


    可是領頭漢子根本不為所動,抓住範永年另一隻手指就要斬斷。


    終於,範永年再也承受不住心理和身體雙重的折磨。


    他聲音嘶啞的道:“我說,我說。”


    說完就將李毅交代自己關注那一萬石糧食的走向,又扮作山西商人重新收購迴來,並且保存了交易票據,還有兩個王薄均同鄉的根係。


    這些都是證明王薄均倒賣賑災糧的證據。


    領頭漢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就扔下小刀,走到了門外。


    隻見王薄均和馬寧遠正站在外麵,神情肅然的沉思。


    看到領頭漢子走出來,王薄均道:“你做的很好,待會去賬房領一百兩銀子。”


    “老爺,那麽屋內這個人如何處置?”


    王薄均毫不猶豫道:“處理幹淨,不要被人找到屍首。”


    領頭漢子立刻明白,走了進去。


    範永年望著一步步接近的領頭漢子,感覺到了一絲心悸。


    他立刻明白對方一定是要殺人滅口,當即大聲道:“不要殺我。我有銀子,都可以給你們。”


    領頭漢子冷笑道:“你能有多少銀子?”


    “兩萬兩,全加起來有兩萬兩。隻要饒我一命,都能給你們。”


    領頭漢子頓時遲疑了。


    聽到了門外傳來咳嗽聲,領頭漢子頓時心領神會,對手下大聲道。


    “將他關起來,包紮傷口。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接近他。”


    一幫家丁大聲應下。


    王薄均和馬寧遠二人緩緩向著前院走去。


    “府尊,看來此人就是李毅的幫手。拿了他,李毅就再無證據,能阻礙府尊了。”馬寧遠笑著道。


    王薄均除去一塊心病,也是十分高興。


    可是他並沒有大意,而是道:“雖然倒賣賑災糧的事情無人知道了。可本府確實從賑災官署索要了一萬石糧食,這件事也不好解釋。”


    馬寧遠並沒有接話。


    因為他已經聽明白,王薄均話語中的意思。


    王薄均也沒有再多說。


    當天晚上,他叫來了張勇。


    第二天,正當秀娘焦急等待馬寧遠的消息時,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被抬了進來。


    秀娘是護士,見慣了這種場麵,走上前道:“這是誰?”


    李過臉色陰沉道:“他是碎金酒樓的夥計,昨日有人闖進了碎金酒樓,想要抓範大掌櫃。他拚死阻攔,可範掌櫃還是不知去向。”


    “你是說,範永年被人抓走了。”


    李過點點頭。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突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李過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我已經讓碎金酒樓的人去打探,也許會有消息。”


    兩人商談一會,但都沒有頭緒。


    他們根本就想不到,就是宴請了馬寧遠,這才給範永年帶來了大禍。


    李過還很年輕,不明白範永年失蹤和李毅被扣押的關係。


    可是他也敏銳的感覺到了不對勁,下令巡邏隊增加巡邏頻率,自己則去延安府打聽範永年的下落。


    突然發生的意外,也讓秀娘方寸大亂。


    她照常做了飯菜,坐著馬車到了府衙,想要給李毅送飯。


    可是這一次衙役並沒有放行,而是攔下了她。


    秀娘大聲爭論道。


    “我家大人並非案犯,隻是被問話,我身為家眷自然能夠探望,你們這麽做,是視朝廷法度如無物嗎?”


    經過學堂熏陶,秀娘不僅會識文斷字,也明白了許多道理。


    當下她據理力爭,每一條都是堂堂正正的法度,倒是讓一幫衙役疲於應付,一個個心虛不已。


    就在這時,馬寧遠走了出來。


    秀娘望著馬寧遠,急切道:“馬大人,你與我家大人有舊,決不能坐視不管。”


    馬寧遠對秀娘微微拱手道:“夫人,按察使司辦案自然有他們的規矩。若是誰都能無視,豈不是亂了套了。”


    “馬知州,按察使司難道比《問刑條例》還大嗎?”


    “兩者不能同論,這也不是婦人能夠過問的。”馬寧遠道。


    “馬大人,按察使司如此朝令夕改,總要給個說法吧?”


    馬寧遠輕笑道:“說法就是按察使司昨日收繳了李毅贓款,所以更要嚴加處置。”


    秀娘聽完這句話,整個人愣在原地。


    贓款?豈不就是說那一千兩銀子。


    可是這些銀子不是馬寧遠賄賂馮振軒的嗎?


    秀娘不敢置信的望著馬寧遠,根本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馬寧遠臉上依然笑容燦爛,但眼神平靜道:“夫人,你還是請迴吧。”


    相比於之前的熱情主動,此刻馬寧遠的笑容就像是一張麵具,讓秀娘不由打了個冷戰。


    她並非蠢人,如何不明白,這個馬寧遠並非是為了他們好。


    相比於無人施以援手,更加可怕的是信任了心懷叵測的人。


    秀娘失魂落魄的迴到了馬車。


    此刻她深深的後悔,自己為什麽不聽李毅的勸告,輕易的信任了馬寧遠。


    政治詭譎,往往不僅體現在鬥爭的殘忍性,更多的是人心的惡會在過程中放大,每個人都不敢輕易相信其他人,每個人都要地方來自身邊甚至後背的暗算。


    也隻有李過和秀娘兩個單純的人,才會輕易信任馬寧遠。


    這件事讓他們二人心中沮喪,連帶著範永年的失蹤,更是給二人心中蒙上了一層陰霾。


    當天夜裏,當饑民營地陷入安靜的時候,一隊隊兵丁悄悄的摸了上來。


    此刻饑民早就入睡,隻有巡邏隊在巡視營地。


    張勇身穿山紋甲,外麵罩著黑色鬥篷,對著手下點了點頭。


    早就做好準備的上百兵丁立刻在張勇心腹的帶領下衝進了饑民營地。


    “咚咚咚”的警鍾聲響起。


    整個饑民營地頓時像是被驚醒的巨獸。


    而上百兵丁直接殘忍殺害崗哨,一窩蜂的衝進了饑民營地的糧庫。


    張勇握著腰刀斬殺守衛糧庫的巡邏隊青壯,大喝道:“驅散饑民,倒上火油,給老子燒,統統燒光。”


    一聲令下,上百兵丁連忙解下腰上的皮囊,然後將火油倒在竹席、秸稈和木料上。


    扔下火把,糧庫瞬間被熊熊燃燒的烈火籠罩,劈裏啪啦的聲響中,火光衝天。


    李毅好不容易從山西運來的糧食,都在火影中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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