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這個時機,劉宗敏、布顏等人連忙帶著官兵退到李毅身邊。


    飛山虎早已經身受重傷,被布顏從屍體堆裏刨出來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意識。


    “抓緊時間包紮傷口,恢複體力。”李毅冷靜的命令道。


    夜幕低垂,烏雲散去,皎潔的月光照亮著大地。


    因為中軍大營的廝殺,周圍幾個營地都燃起了火光。


    嘈雜的人馬聲不絕於耳,看來要不了多久,賊寇的大隊人馬就會包圍過來。


    想到這裏,李毅手裏的虎牙槍緊了幾分。


    聞著槍刃上刺鼻的血腥味,王左掛的臉上毫無血色。


    “各位好漢,當兵打仗為的就是榮華富貴。今日我等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隻要你們放了我,我保證,可以放你們離去,而且還會送上豐厚的銀子。”王左掛強壓著恐懼道。


    “今日我等兄弟前來,是想請大帥迴去聚聚,還請大帥讓兵馬散去,跟我們走上一趟。”李毅淡淡道。


    王左掛沉著臉,冷哼道:“後生,莫要以為拿了我,就能放肆。我好心放你們一馬,若是大家一拍兩散,這裏數千兵馬,轉眼間就能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最後,話語中滿是威脅之意。


    李毅並不動怒,望著遠處嘈雜的火光道:“大帥,你一聲令下,我等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隻是在那之前,恐怕你會先走上黃泉路。”


    王左掛臉色一變,強撐著譏笑道:“死則死矣,老子帶兵打仗,早就料到這一天了?”


    李毅冷冷一笑,身子稍微前傾,壓低聲音道:“大帥,你真的甘心就這樣死在這裏?好不容易拉起一支大軍,做了人上人,享受了榮華富貴,權勢女人,就這樣死掉,豈不是太過可惜?”


    李毅這番話直刺王左掛的內心,讓他臉色變幻,眼神中充滿驚慌和不甘。


    他本就出身窮苦軍戶人家,後來為了吃飽飯當了邊軍,提著人頭在刀刃上舔血,想殺出一條榮華富貴的活路。可上官盤剝,克扣錢糧,饑一頓飽一頓活的沒臉沒皮。


    最後因為朝廷拖欠兩年多的餉銀,他帶著弟兄們造了反,品嚐到權利的滋味。從此之後錢財如流水,女人如衣服,過得那可叫逍遙快活。


    若是就這樣白白死在這裏,他如何能夠甘心?


    李毅看穿王左掛的心思,繼續道:“我等是龍門鎮的官兵,白天一戰,兄弟們實在不想打了,可是上官有令,我們又不能退。如今貿然打擾,隻是想請大帥去龍門鎮做客,大家有商有量,講究個皆大歡喜。


    我李毅保證,絕對不會害了你的性命。隻要大軍後撤,容我們幾日,我定然恭恭敬敬送大帥迴來,而且配上錢財,讓你有個台階繼續做風風光光的大帥。“


    “你就是殺神李毅?”王左掛詫異道。


    李毅笑了笑道:“大帥盡管記下我的名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若有差錯,隻管去找我尋仇。”


    望著神情平靜的李毅,王左掛思慮了良久,最後咬牙道:“既然如此,那我跟你們走上一遭。可我要帶三個人,免得沒人通報。”


    李毅聞言哈哈大笑道:“三人太少,大帥可帶十人入城。隻是需要他們在旁邊等著,我們進城後他們再進。”


    王左掛聞言臉色稍鬆,開口說道:“那等我安頓好屬下,再動身吧。”


    李毅望著慢慢接近的火光,搖搖頭道:“我還是勸大帥現在就走。若是其他大頭目趕來,想讓大帥死的人,怕是會多上一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王左掛手下大頭目都各有親信軍隊,人心複雜,怕是有人不想讓他跟官兵走。


    王左掛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點頭道:“那就帶路吧。”


    說完招來一個老賊,吩咐幾句。


    老賊們在前麵開路,李毅押著王左掛,布顏、劉宗敏等人受了傷,隻能互相攙扶著行走。


    一行人穿過虎視眈眈的賊寇,向著龍門鎮趕去。


    中間有賊寇軍隊阻攔,自然有老賊出麵去談,一行人邊走邊停,最後終於是在賊寇迷茫的目光中,返迴了龍門鎮。


    然後李毅放進來十個老賊,再找了上好的宅院讓王左掛住下,讓高傑帶著一隊人馬看守。


    等到塵埃落定,李毅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腳步一亂,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暈,差點跌倒。


    旁邊的高傑和布顏連忙扶住他,滿臉驚慌。


    “沒事,就是失血過多。”


    李毅解釋一句,在二人的攙扶下迴了房間,靠著床躺了下來。


    不一會,一個醫兵快步趕來。


    他先是為李毅脫下棉甲,看到身上多處恐怖的傷口,不由臉色一變。


    李毅笑了笑道:“盡力醫治,我沒那麽容易死。”


    醫兵鼻子一酸,眼眶發紅的點點頭,為李毅認真清洗傷口,縫合之後上藥包紮。


    等到醫治完,床褥已經被鮮血浸濕。


    高傑、高老實和布顏站在一邊,神情無比凝重。


    “好了,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李毅躺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的道:“弟兄們情況如何?”


    高老實連忙道:“弟兄們得知把總你擒住了王左掛,都士氣大振。隻是聽說你受了傷,有些擔心。”


    李毅點點頭道:“你去告訴他們,我隻是受了些輕傷。然後多在城頭樹立旗幟火把,嚴防死守,以防萬一。”


    賊寇並不知道龍門鎮的虛實,李毅這樣做,就是要迷惑賊寇,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對了,跟我去的那些弟兄怎麽樣了?”


    高傑沉聲道:“四十餘人隻活下來二十多個,而且各個帶傷,好幾人都重傷昏迷。”


    李毅微微一歎,又問道:“劉宗敏和飛山虎呢?”


    “他們受了很重的傷,醫兵說需要好生調養,短時間不能輕動。”


    沉默片刻,李毅對幾人道:“如今有了王左掛當人質,賊寇定然不會貿然攻城,這就讓我們有了喘息的時機。接下來我們要拖,隻要洪承疇做好了準備,我們就可以撤離了。”


    “把總,洪承疇明顯就是將我們當成棄子,不顧我們死活。我們真要繼續為他做事嗎?”布顏忽然道。


    不得不說,洪承疇確實心狠手辣,用李毅等人當誘餌吸引王左掛,然後趁機調兵遣將,想要徹底包圍剿滅王左掛。


    但這也讓碎金軍的官兵十分不滿,對洪承疇有些仇視。


    李毅微微笑道:“洪承疇此人狼貪虎視,是不可能在意我等的性命。既然我等得到的命令隻是死守龍門鎮,那接下來圍堵賊寇就與我們無關了。“


    眾人聞言點頭,隻有高老實若有所思。


    夜色深沉,萬籟俱靜。


    李毅站在城門樓上,凝視著不遠處的賊寇大營。


    身側火焰搖曳,昏黃的光芒不停晃動。


    此次一戰,碎金軍可以說是傷筋動骨。


    這固然有賊寇勢大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洪承疇為達目的,將碎金軍當成了棄子。


    這就是大明官場的現狀,無論強者還是弱者,都將被權利所驅使,權利角逐之下,一切都是交易和傾軋。


    而自己手裏的碎金軍,就是洪承疇取得勝利,更進一步的代價和台階。


    好在自己最後找到了破解的辦法,避免了碎金軍全軍覆沒的悲劇。


    李毅抬頭看著黑黝黝的夜幕,他明白自己無法融入那蠅營狗苟的官場,也沒有時間去應付那麽多鉤心鬥角。


    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在西北局勢徹底崩壞之前,積蓄足夠的力量,然後將腐朽的大明一腳踹進垃圾堆裏,建立一個新的天下。


    “把總,你真的打算放了王左掛嗎?”高老實走到李毅身邊問道。


    李毅扭頭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覺得呢?”


    高老實想了想,低聲道:“屬下覺得應當放。”


    “哦?”李毅迴頭望向高老實。


    高老實神情平靜的道:“古往今來,王朝興亡交替。大明這些年天災不斷,戰火四起,已經有了亡國的征兆。今日之賊寇,說不得就是明日之王師,把總也應當早做打算。”


    李毅倒是沒想到高老實竟有這麽高的見識。


    “成大事不易,王左掛未必有這樣的天命。我要放他,所求隻是弟兄們能安全撤退,結個善緣罷了。”


    說到這裏,李毅笑了笑,走下城牆。


    高老實看著李毅的背影,低聲道:“王左掛沒有天命,可把總你卻未必沒有天命。”


    第二天,水汽形成了大霧,將整個龍門鎮籠罩。


    有王左掛這個人質在,賊寇果然沒有抓緊攻城,而是靜觀事態的發展。


    王左掛倒是幾次想見李毅,但都被把總在養傷,搪塞了過去。


    一直到了次日上午,一隊哨騎返迴了龍門鎮,將洪承疇的動向稟報給李毅。


    高傑風風火火的闖進房間,急聲道:“把總,聽說洪承疇的標營動了,可是真的?”


    李毅笑著道:“洪承疇應當是完成了部署,正帶著標營以及宜川團練向東移動。”


    “這是不是代表咱們死守龍門鎮的軍令即將完成,可以撤退了?”高傑問道。


    雖然有王左掛為人質,可被數千賊寇包圍,高傑睡覺都不踏實。


    李毅搖搖頭道:“洪承疇的軍令並未送來。沒有上令,我們還不能撤退。”


    一旁的布顏冷哼道:“怕是洪承疇都沒想到,我等竟然還活著吧。”


    就在這時,劉大勇匆忙走進來。


    “把總,王左掛著急想見你,看樣子出了大事。”


    李毅點頭道:“王左掛應當也接到消息了。我去見他。”


    說完走出了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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