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的太監林林秣總總不下十幾個,這其中……擔當南京守備的傅容和鄭強等人,在外放之前必得先掛一個司禮監太監的名號,這基本上已經是慣例了。而這些太監當中,唯有掛著秉筆二字的,這才是真正的天子心腹。陳寬的資曆和蕭敬李榮仿佛,隻是歲數差著一星半點,出宮傳旨的人輕易用不著他,就是liu健李東陽這樣的大佬,等閑也見不著他的麵。然而,此時此刻這位卻出現在壽寧侯府裏,而且剛剛竟是連一刻都不願意多等,連起頭想要拖延的侯府大管家都給厲聲訓斥過了。


    “陳寬,我才出來多久,你怎麽這麽快的耳報神!”朱厚照大步從裏頭走出來,臉上很不好看,“我這些天可是再沒逃過尖huá殿的講學,隻不過是來瞧瞧舅舅,又不是上別處去……”


    朱厚照這話還沒說完,陳寬就快步迎上前去,甚至連磕頭都來不及就急聲說道:“殿下,眼下不說這些,還請您盡快迴宮……”


    “我不迴去!”朱厚照才被徐勳那一番話說得心裏五味雜陳,這會兒陳寬一出現就讓他迴宮,他頓時更覺得憋氣透了,“我一個做外甥的,在舅舅家裏多坐一會兒,難道這也犯了那什麽規矩?如果是那樣,讓父皇罰我就是了!”


    要是擱在平常,太子口口聲聲叫自己舅舅,甚至肯為了自己和皇帝起衝圌突,張鶴齡高興都來不及,可眼下發現陳寬臉sè如同鍋底似的,他心中不免就有些惴惴然了,忙從旁賠笑勸道:“太子殿下陳公公想來也人”


    “舅舅,我又沒問你!”朱厚照怒瞪了張鶴齡一眼這會兒竟是絲毫沒有把人當成長輩敬的意思又惱怒地說道,“陳公公你隻要說清楚,要這真是父皇的意思,我立刻就跟著你走。但從今往後,這壽寧侯府的門我再也不踏進半步!”


    陳寬哪能料到朱厚照竟然在這種時候犯了執拗,心裏是一千個一萬個著急。


    有心哄了這位太子屏退閑雜人等解說解說,可他伺候過英宗xiàn宗和當今,唯獨沒遇到過朱厚照這樣xing子的,一時就有些犯難。正當他把心一橫打算說出實情的時候,後頭就傳來了一個聲音。


    “殿下還請不要心急陳公公平時少有出來今天卻特地趕到了壽寧侯府,可不是證明皇上對殿下關心至深,哪有什麽要罰的意思。”


    陳寬這才發現徐勳竟然也在。雖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張鶴齡安排的,但這會兒他也顧不得那許多,順著這口氣就想到了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忙點點頭道:“是是是,殿下,皇上得知太子殿下出宮來探看壽寧侯,自然是極其歡喜的。隻是禮部剛剛送來了外藩所貢的一些小玩意,皇上預備讓殿下選幾樣其他的分賜諸王,讓您趕緊迴去挑。”


    可憐陳寬隨shi弘治皇帝多年,早已xi慣了這位天子寬容公允的作風這還是第一次嚐試用這種小伎倆來you圌huo人。然而,總算是這話有了些成效,話音剛落,他就發現對麵的朱厚照狐疑地端詳著他,直到把他看得發máo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算了,那我就姑且信你一次……liu瑾,預備著迴宮吧!”說完這句話,朱厚照突然又扭頭看著徐勳,“徐勳,好好把府jun前衛練好,別忘了剛剛你說的話!什麽時候咱們都有能耐了,那時候就能做到你剛剛所說之事!”


    “是,臣謹記。”徐勳深深躬下了身,繼而才頭也不抬地說道,“也恭祝殿下迴宮之後,心想事成。”


    直到目送陳寬緊隨朱厚照出了門去,徐勳瞥見壽寧侯張鶴齡麵sèyin晴不定,哪裏不知道是朱厚照的說翻圌臉就翻圌臉惹惱了這位囯舅yé,靈機一動,他就衝著張鶴齡說道:“侯yé,今兒個真的是全都靠你!”


    “靠我?世子這是說笑話吧,太子心裏頭哪裏有我這個舅舅!”


    對於張鶴齡的憤憤不平,早有預備的徐勳便笑嗬嗬地說道:“太子那時候是一時情急,不論誰擦話,那都肯定是要倒黴的,侯yé隻是正好撞在了龘qiāng龘頭上。剛剛太子在裏頭還追問我小侯yé的情形,得知人真的極善於火器,還對我得意洋洋地說不愧是張家子弟,給他長了臉,還說等cāo練好了,立時奏請皇上加他的guān,還要嘉獎侯yé這位叫教子有方的父qin……”


    當徐勳父子離開壽寧侯府的時候,壽寧侯張鶴齡qin自笑眯眯地送出了門來,那臉上哪裏有半分慍怒,那股子喜sè簡直zàng都zàng不住一亦或者說是根本沒曾想zàng。而徐良那此疑問一直忍著迴到了自家正房,他才麵sè古怪地問道:“張宗說真有那麽出sè?”


    “當然不是,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浪子迴頭就能一鳴驚人的紈侉?”見徐良一下子張大了嘴sè,徐勳這才笑道,“爹,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兒子?”


    “臭小子!”徐良沒好氣地在徐勳脖子上拍了一巴掌,隨即才氣不打一處來地罵道,“那既然如此,你在太子殿下和壽寧侯麵前吹噓這些幹什麽,不怕到時候chāi穿?”


    “chāi穿不了。我又不是隨隨便便說這話的,照現在這樣的標準化程序訓練下去,哪怕張宗說到時候不是最出sè,那也決計不會是拖後tui的。我隻消迴去對他說,已經在太子和他爹麵前誇下了海口,到時候他要丟臉,那別說是壽寧侯世子或許要換人,就是太子殿下的怒火也能把他燒到天涯海角去數星星。”


    聽到徐勳已經心有成算,徐良心中稍稍鬆了一。氣,可想起朱厚照先前拖口而出的話,他仍是不免憂心忡忡:“勳兒,你真的已經勸說了太子殿下迴心轉意?先頭殿下那番話實在是太過駭人,如果他是真的這麽想的……”


    “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爹你不用杞人憂天。”徐勳嘴裏這麽說,心裏卻知道,朱厚照這想fǎ興許是不止一時半刻,怕是憋著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否則,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朱厚照就不會立時三刻順順當當地接受了。隻是接下來會是怎樣的結ju,他卻沒多大把握。


    朱厚照這種xing子,讓他去和大臣虛與委蛇也就bà了,可讓他在皇帝麵前真的服軟,卻是比登天還難。正因為那是他自個愛戴尊敬的父qin,所以才很難說假話敷衍過去!說起來,還是他自己這個當兒子的,對徐良隱瞞的事情,實在是很不少……


    然而,和徐勳設想的並不同,當朱厚照踏進齋宮聞到那股刺鼻的yào味時,他一下子就停了下來,側頭看了看陳寬,這才突然加快了步子入內。直áng前看到張皇後正站在chuáng榻邊,他才一下子變走為奔,幾乎是倏忽間就衝到了chuáng前。


    “父皇怎麽了?”


    張皇後一扭頭,這才發現朱厚照迴來了,然而,她卻先看了一眼chuáng頭,這才一把拉起朱厚照往外走。


    直到從後門出了大殿,她才看著朱厚照劈頭蓋臉地問道:“你這不懂事的孩子!怎麽陳寬去了這麽久你才迴來,你知不知道你爹剛剛昏昏沉沉的時候,還在叫你的名字?”


    朱厚照一時隻覺得五雷轟頂:“我……”


    “我什麽我!你之前和你父皇慪氣,我說話你也不聽,這就算了,可你父皇病了你還賴在外頭不迴來,你這是什麽孝順?”張皇後原本就是xing子極其急切的人,今天乍聞驚訊的驚怒慌張,這會兒免不了全都liulu了出來,“你知不知道,你父皇那會兒一時控圌製不住給了你那一巴掌,這幾天背地裏後悔成了什麽樣子?你父皇原本就是曰理萬機,還要曰思夜想地擔心你,硬生生熬出了病來!太醫院的幾個大夫都說一半是風寒,一半是給氣的,厚照,你太不懂事了!”


    朱厚照原本還存著一絲僥幸,指望父皇不過是一丁點小病,可見張皇後這越說越氣,越說越急的樣子,他的一顆心就漸漸沉了下去。張皇後素來是最不會裝的,真要是父皇和母後聯手演戲,他怎麽也能從這位母後臉上看出端倪來,可這會兒張皇後的眼睛已經紅了,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不說,攥著的手帕幾乎都要給絞爛了。


    “母後……”朱厚照不知不覺跪了下來,卻是囁儒著說道,“兒臣……兒臣知道錯了。”


    “這話你對你父皇去說!”張皇後強自扭過頭去,竭力不去看可憐巴巴的兒子,又狠狠心道,“除非你父皇寬宵了你,否則你就別叫我母後了,我沒你這麽個不省心的兒子!”


    “母後您別生氣,兒臣這就去,這就去!”


    朱厚照趕緊一骨碌爬起身來,滿麵惶然地轉身衝進了齋宮。麵對這情形,張皇後在原地dāi立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連忙也追了進去。直到這時候,長廊轉角處,一個人方才探出了腦袋。見那對母圌子再也看不見了蹤影,他方才lu圌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謝天謝地,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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