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多天沒有和她親近,因為母親的事情,他始終克製著。


    但他想她了。在姨母嫌棄他腿的當下,他想她了。


    他沒有被別人心疼過,大多數人給他好處是有目的的,隻有沈江姩把他當做有七情六欲的人來看待。


    他在被姨母嫌棄之後,瘋狂地思念沈江姩。


    春茗見皇後和夏妍終於離府了,便連忙來到宋煜身邊,稟報道:“殿下,夫人不到酉時就迴府了,看您這邊和夏小姐畫婚像還沒結束,夫人不願打擾您,就委曲求全地在外麵避著呢。”


    宋煜心底一顫,當下心底甚為不舍,但轉念一想,她那般任性倔強,如何此時委屈自己沒有進府鬧人,是苦肉計的一部分麽,“她在何處啊?”


    “殿下,夫人今日和沈院判一起去靈翠山摘了萬年靈芝,給您治病呢,我聽謝錦說,沈院判他親口試毒,夫人因為摘這萬年靈芝,險些掉下山崖去,現下裏受了挺重的傷,小手指甲都被掀掉了一隻呢。”春茗輕聲稟報著,“等您的身子好了,和夫人就可以要個小孩,過日子了。”


    -沈父和沈江姩使苦肉計,好似今兒還去摘什麽萬年靈芝給你治病,為的都是取得你的信任。讓你乖乖交出臣子規來。然後在你大婚當天,置你於死地-


    宋煜漠然道,“姩姩是去爬山玩了,什麽靈芝,你弄錯了吧。”


    “奴婢沒有弄錯呀,夫人帶謝錦他們去福壽酒樓吃飯去了。”春茗不解殿下為何說她弄錯了,“慶祝摘得寶藥給您治病呢。”


    宋煜當下不願聽更多。


    宋煜當下心裏難受,忙畫像忙一天,書房奏折沒看,他先沉著氣將奏折處理好,隨即拿起掛在椅背的衣衫,從馬廄牽出一匹汗血,用腳尖將馬廄門踢上,隨即去了肅王府。


    到肅王府,他隨手丟了韁繩,下馬叩響院門,不幾時宋慕之惺忪著睡眼,邊係衣服扣子邊走了來,見太子在外,便問道:“兄長,深夜到訪何事?”


    “姩姩今日和你在一起爬了靈翠山麽。”宋煜問。


    “靈翠山?”宋慕之疑惑,緊張道:“並沒有啊。姩姩怎麽了,出事了?”


    宋煜心中苦澀,所以,他的寶寶兒是準備了驚喜給他呢,“沒什麽。休息吧。”


    宋煜轉而驅馬去福壽酒樓,接沈江姩迴東宮,她剛出小月子,今天反寒又很冷。


    ***


    福壽酒樓是安徽老板開的店,樓裏有種招牌菜叫做臭桂魚,是安徽徽州那邊的一道名菜,味道臭香臭香的。


    實際沈江姩覺得臭桂魚味道總有些腐爛臭魚味。她個人並欣賞不來。


    但是在謝錦點完菜之後,她還是點了個臭桂魚,安徽菜嘛,她可以包容它臭臭的口感,愛屋及烏。


    徽州離宋煜他母親的老家淮南大概有九百裏地。


    沈江姩這土生土長的上京人,迷戀著安徽的一切風土人情,愛一個人,愛一座城,她也覺得宋煜有一半淮南血液而變得與所有上京男人都不同。


    來吃飯的好些安徽人來找家鄉的味道,說著安徽話。


    沈江姩抱著藥簍聽著那些人說安徽話感覺特別有意思。


    隔壁桌那安慶男人給他妻子夾菜,說“燒鍋的,你多吃些”。


    安徽方言真有意思,‘燒鍋的’是指媳婦兒的意思吧。


    請謝錦和侍衛吃完飯已經中夜了,沈江姩就放這些侍衛迴崗去休息了,第二天都還當值,獨留了謝錦在身邊陪著。


    謝錦看看天色,“夫人,府裏畫婚像應該差不多了,咱們也該歸府了。您的身子本就虛弱,又受了傷,今天反寒特別冷。別等了吧。”


    沈江姩心思很敏感的,夏妍到府,她就需要躲避,這比打她一巴掌來的厲害的多,讓她當下裏覺得無地自容的厲害。


    她實際內心裏也不願意繼續迴東宮了,名不正言不順的難受,又不得不因為要看一眼臣子規而迴去東宮。睿王和薛氏拿著她的命門的,她家族在睿王、和薛氏麵前,顯得弱不禁風起來,父親又知道薛氏不可見人的大秘密,所以她家被薛氏死死的盯著,她要讓薛氏喪子,給薛氏一個沉痛的教訓。


    “過了子時再迴去吧。”沈江姩說。


    酒樓的人漸漸少了。


    沈江姩是酒樓最後一桌客人,店家過來說,“這位娘子,本店需要關檔了呢,天冷露重,早些迴家吧。”


    沈江姩抬頭看看店家,“你們關檔挺早,這還不到子時呢。”


    “平日更早,這位娘子和夫君置氣,或是家裏出什麽事了麽,不敢迴去嗎?”


    店家還挺熱心,他看見這小娘子小手指包著的白紗布被血浸透了,他看著都覺得疼,“要不您到客棧歇著吧。咱這裏是真得關檔了。這邊這頓我可以免單的。”


    “那不用。七兩銀子是麽。”沈江姩掏銀子付錢,“生意興隆啊老板。七兩哪裏是小數目,安徽人可真是豪爽。你們安徽男人都這樣好麽。”


    沈江姩出了酒樓,身後店老板一邊說著抱歉抱歉,一邊將門關起,然後從內裏把門拴上了。


    沈江姩抱著藥簍,離子時還有些時候,她鑽馬車裏坐著,馬車裏太冷,她就又抱著藥簍下來,和謝錦在路沿上來迴踱步取暖,這次這藥物,她決計不會假手於人,一定要親手交給宋煜,叫他把藥吃下,不會給人可乘之機,再偷她的東西去諂媚東宮。


    沈江姩說,“謝錦,你平時怪外向,剛才吃飯怎麽那麽秀氣啊。”


    謝錦說,“吃飯還是得秀氣些,我娘說細嚼慢咽對身體好。”


    兩人都笑了。


    “聽娘的話是好的。”沈江姩說,“競走吧,從這到樹那裏,誰先走到,贏十文錢,玩到子時,我飯錢能迴本一些。你反正不敢贏我。”


    謝錦捂著荷包,“夫人還想把飯錢賺迴去啊。”


    說是這樣說,他哪裏會比夫人走得快,他從殿下那裏也撈了不少,還是可以取悅夫人的。


    沈江姩是真的認真和謝錦在比賽,她大步走,邊走邊苦中作樂的笑出聲。


    謝錦正要走,突然肩膀一沉,被一隻手壓住,謝錦迴頭一看,看見那人麵龐,眼底一凜,那人擺手讓他退下。他便躬身退至一旁。


    宋煜趕來的時候,沈江姩正抱著藥簍在路沿上小跑,口裏白色的哈氣一下一下的唿出來,她緊緊抱著藥簍,好像胳膊已經和藥簍長在一起了,看起來那藥簍比她命緊要,是為了治好他,還是為了除掉他?


    沈江姩走出十來步,身邊還沒有謝錦的影子,她說:“行不行啊你,方才晚餐太秀氣了,沒吃飽嗎?你準備好十文錢吧。”


    說著,就聽身後腳步聲快了些,那腳步沉沉地往她走。


    沈江姩聽見腳步,走得更快,快步來到大樹跟前,猛地轉身,發髻上步搖輕輕地和發絲一起搖曳,待她迴轉了身,一手抱著藥簍,一手伸了出去,“我贏了,十文拿來!”


    說完,沈江姩怔在當下,她見宋煜正立在她麵前,眸色深深地睇著她的麵龐,隻聽他說:“什麽時辰了,怎麽不迴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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