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什麽你問邱側妃便知。”沈江姩澀然牽唇,“小心的不止你一個。我也很小心的。不救我爹你別想在我身上討迴來,不甘心的是你不是我。我賣身要賣的有意義。”


    宋煜厲了神色,“別跟孤王賣關子。問邱夢什麽?你就仗著孤王這點不甘心使勁吊孤王胃口是麽?你確定孤王就那麽縱著你?”


    “我不確定。我所以才要小心的付出我的東西。”沈江姩對宋煜福了福身,“今天,謝謝你送我迴家,給我食物衣服,還有幫我吹吹。無論你的動機是什麽,我很感激。但是這個中藥,我不能收。你拿迴去給有需要的人吧。這些尋常藥物,我那裏都有。”


    怕收下這藥每日來服用便對他有念想和期待。那自己終歸得不到會難受。一直沒有溫暖不會難過,得到了再失去會特別難過。


    “沈江姩。不稀罕是吧。”


    清早四更起身去康安堂買藥,換來一句尋常,小沒良心的。


    “隻是三道菜九包藥,又不是六十三人口,民婦這樣無利不起早的人,委實不稀罕。”


    沈江姩的嘴有多硬,心裏便有多疼。她不是不心疼他在冷宮沒能見他母親最後一麵。


    “好個周夫人。”宋煜一字一頓,眼尾紅了。


    “您保重。”沈江姩說,“天冷,注意身體。”


    以後,她不會在他麵前哭哭啼啼惹他心煩了。她不出現惹他心煩,他的心疾便不會被氣的再犯了。她無論做什麽都彌補不了這七年對他的不聞不問。


    沈江姩便出了馬車,頭也不迴地走進了巷弄,也許怕迴頭便看見宋煜的馬車決絕的離開。這二三天他的確給過她希望,在她絕望的生命裏灑下一道光。現如今他不過是把這束光收迴罷了。


    她快步走到周府附近的巷弄,拐過路口,靠在牆壁,撫著心口說不出的難受,他是邱夢家的,她是周大人的,她今日磨難不是宋煜造成。她的後路也與他無關。他那個默認的嗯字,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她將情愫壓在心底那個角落,滿門落難,她隻是迴到起點,又要為了父親的事情四下奔走罷了,她將情緒整理起來,便繼續往周府去了。


    宋煜懷裏空了,很有些失落,馬車停在巷弄口久久沒有離去,她從車窗子裏看著那女人的背影,直到看之不見。她走過了那長長的巷弄。


    當真頭也不迴,是習慣了無視他,是麽。


    或者,就那麽守門禁,一定要如時迴府做周夫人?


    孤王何時傳了周芸賢來書房?孤王何以傳臣子捉奸孤王自己?


    就因為這事和他斷了?


    宋煜低下頭看著被沈江姩退迴的藥物,心中的煩躁越發焦灼。


    上迴二十兩買燙傷膏說他買貴了不會過日子。


    這迴七十文買治痛經的藥,還是不肯收。


    這是又嫌藥便宜了?尋常?


    到底要怎麽樣,是所有女人都這樣,還是單她這樣?


    應該是單她這樣,邱夢甚至旁的任何女人都不會拒收他的賞賜。


    -不救我爹你別想在我身上討迴來,不甘心的是你不是我-


    “可惡啊!以為拿捏住孤王了麽!”宋煜猛地靠在座椅,將那九包藥物狠狠擲落在地。


    以為自己是孤王的妻子麽。孤王會三番四次討你歡心?你腹痛孤王才不在乎。


    謝錦小聲說,“會不會她想要你的太子令啊?爺...她看起來很想她爹爹娘親。”


    宋煜被謝錦這麽一提醒,低頭看了看腰帶上的太子令,剛才她離開前的確又盯著他腰看,可這太子令孤哪裏能送她。


    “她還想騎孤王頭上呢。孤王在意她的想法嗎?”宋煜不屑,“不過和她玩玩罷了。”


    謝錦輕輕一咳,棉褲都脫給周夫人了,大寒天穿個單褲去外地見人,這嘴能不能別這麽硬了啊,看起來很心酸,像個沒人要的老光棍似的。


    宋煜迴頭看見馬車椅上放著沈江姩疊放整齊的藕粉色棉褲,他伸手過去拿起,軟軟的料子,捏在手裏尚且溫溫,褲子上被月信弄髒了。


    量這麽大,褲子上弄上這樣多,這個放肆的女人。


    “謝錦,你吩咐暗衛去盯著周府,孤王要沈江姩的一舉一動都在孤王的掌控之下。”


    宋煜輕聲說著,便將沈江姩的棉褲擱在他在外過夜的行禮箱籠裏。


    “爺可是擔心周夫人在婆家受欺負?”謝錦推敲。


    “怎麽可能,爺不過是想知道她如何被欺負的,給這無聊的日子加點笑料罷了。”宋煜低聲斥道,“屆時給孤王事無巨細的迴稟。”


    “那要是周夫人受欺負了,暗衛是否出手相幫?”謝錦詢問。


    宋煜問,“你說呢。”


    謝錦想了想,“幫?”


    宋煜哼了一聲,沒有迴答。


    謝錦一怔,到底幫不幫嘛,譬如挨打,是打完了來迴稟,還是先救下再來迴稟?當差好難啊。


    宋煜於傍晚來到京郊,陪伴先皇後即他生母的乳娘呂鳳,趕到時呂氏正在屋簷底下和一眾丫鬟翹首相待。


    宋煜下車,獨提了自己隨身的行禮箱籠,指了指車上,吩咐謝錦道:“將禮品這些都搬到嬤嬤內堂去。”


    丫鬟們見太子來了,都麵露羞色竊竊私語的看著太子,不多時麵龐便紅了。


    呂氏將太子上下一番打量,“煜兒,如何大冬日裏隻穿一條單褲,腿本就有舊疾,凍壞了如何是好。”


    宋煜把老人家攙了往內院走,“孩兒自幼習武,不冷。”


    呂氏拍了拍宋煜的手,“你新添了妻妾,如何不在府陪小娘子,倒要下來看往我這老不死的。”


    “剛陪了她。現在來看望老壽星。”宋煜輕笑,“今日孩兒煮好吃的您用。嬤嬤。”


    呂氏笑開了懷,“哪裏由得你動手。後麵不知幾個廚子。你舟車勞頓,先去屋裏休息整頓,你提的箱籠裏想來有你的換洗衣服,去穿多條褲子,這年輕人不能貪好看,凍壞了膝蓋,老了作病。”


    宋煜提著箱籠,“好,孩兒迴屋歇歇腳,晚點過來陪您老四下走走,陪您老說說話。”


    呂氏又問,“剛才既然和媳婦在一起,如何沒有一起過來,在老身這裏住上一夜?娘們骨肉親熱一迴。”


    “她痛經,肚子疼得厲害,不好出遠門。”宋煜言道,“中午陪她在飯莊吃了飯,便送她迴家休息了。”


    呂氏頷首,“隻怕是宮寒呢。你可得照顧好她。這肯與你同甘共苦的女人可不多了。"


    宋煜不言。


    呂氏問,"怎麽有心事的樣子?和小娘子拌嘴了?"


    “嗯,答應她件事,這幾天在收集證據,一時沒去辦。她鬧情緒。”宋煜低聲道。


    “夢兒是個好孩子。你在冷宮受苦,不多虧了夢兒的體己活命呢。你該讓著她些。”呂氏勸道。


    宋煜聽見邱夢的名字,猛地清醒二分,原來呂氏問的是邱夢,不是沈江姩,他念起自己方才在馬車上對沈江姩那種急切的樣子,又念及邱夢這七年對自己的恩情,如今在家中獨守空房等他歸家,不由自責起來。


    呂氏言道:“哎,你娘也過世六年多了。你那時在冷宮不得出來見你母親最後一麵啊,皇上他也不去為你娘裹屍,她在中宮那個雨夜走的淒涼,老身把她埋在她最愛的月季花園裏。我可憐的煜兒,可要抓出陷害你的人,叫你母親泉下有知呢。”


    宋煜沉聲道:“孩兒曉得的。如今孩兒出來了,每日裏在暗中追查的。嬤嬤放心。”


    呂氏頷首,“去吧,去歇歇腳。”


    宋煜迴到臥房,打算換下身上衣物,小婢女過來說,“爺,嬤嬤遣奴婢幫您更衣。嬤嬤說若爺午間困覺需要身邊有個人,婢子便服侍您。”


    宋煜迴身見小婢女粉腮玉麵立在門處,明白她是什麽深意,他和沈江姩幾次都沒能釋放,的確滿身邪火,神色一凝,便朝那婢子邁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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