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來臨,鍾卉遲的大三順利結束。


    而高湛,順利畢業了。


    他沒選擇考研,一心撲在了自己的項目上。


    賀思卿總是調侃他,“阿湛這條狗,要不了兩年真就能繼承家業了。”


    人人都誇他年少有為,愛情事業雙豐收。


    但隻有身邊的朋友們算準他的心思,揶揄他:“估計是忙著攢老婆本呢,畢竟女朋友可是鍾家的千金。”


    麵對這些打趣的話,高湛從不做迴應。


    高湛拍畢業照那天,鍾卉遲特意去花店買了一大束花,還帶上了自己精心挑選的禮物。


    從遠處望去,一堆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生們成群結隊圍繞在一起。


    有歡笑也有不舍,但大家都格外珍惜現在這一刻。


    在這個夏天,莫吉托味的蘇打汽水一打開就咕嚕咕嚕冒著泡,頃刻又歸於平靜。


    夏日的簾幕悄悄落下了,有人說,在夏天遇見的,就在夏天告別吧。


    拍照時短短的三秒,卻將四年青春匆匆定格,變成了永恆。


    夏天張揚熱烈,耀眼奪目,本就不應該傷感。


    少年和少女懷揣著一顆赤誠的心,奔赴下一個夏天。


    鍾卉遲過來的時候,高湛正好被賀思卿等人抓著在拍照。


    女孩抱著一束鮮花,提著禮物袋,就這樣靜靜站在一旁,笑望著男生的背影。


    步入社會後,他很久沒像此刻這般,笑得這麽純粹了。


    或許成長的代價,是要摒棄一部分純真的。


    但,鍾卉遲望著陽光下耀眼又肆意的少年,心底蕩漾出一圈漣漪。


    好在,他仍舊勇敢熱烈,是和這個盛夏一樣的存在。


    此刻廣播裏在播放的歌曲,是《追光者》,很應景。


    “如果說,你是海上的煙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說,你是遙遠的星河


    耀眼得讓人想哭


    我是追逐著你的眼眸”


    ......


    優美的旋律中,伴隨著大家的說笑聲。


    賀思卿罵罵咧咧的聲音還在繼續。


    ——“怎麽這麽快就畢業了啊,阿湛這條狗,脾氣這麽差,這四年也就我能忍他了。”


    ——“大學結束啦,最快樂的日子到頭啦,大家以後一定要常聚啊。”


    ——“苟富貴勿相忘!”


    高湛偏頭嘲笑賀思卿時,正好瞥見遠處的鍾卉遲。


    男生的視線定格在她身上,偏頭一笑。


    他身邊的朋友們也順著視線望過來。


    鍾卉遲大大方方地衝大家揮揮手。


    在眾人嘈雜的起哄聲中,高湛一步步走向鍾卉遲。


    接過女孩遞來的花,他笑問:“你怎麽過來了,外麵這麽曬。”


    鍾卉遲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眼角眉梢滿是笑意。


    “這也算是你的人生重要時刻吧,我必然要來見證呀。”


    “高湛,畢業快樂!”


    伴隨著這句話,她遞上了自己準備的禮物。


    是一塊c家限量的手表,表盤精致又奢華,與高湛的適配度很高。


    “我覺得生活還是需要儀式感的。”


    鍾卉遲一邊替他帶上手表,一邊柔聲說。


    高湛低眸,眼底是化不開的柔和。


    “遲遲,為什麽送我手表。”


    那天的陽光滾燙,並且刺眼。


    周遭的嘈雜與起哄聲高湛已經記不清,他隻記得鍾卉遲說的話。


    “手表是時間,你每天看時間都會用到它。”


    “送你手表的意思是,以後在你生命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我的陪伴,和時間同在。”


    *


    許澈所謂的“送別局”安排在了高湛畢業的這個晚上。


    許少爺財大氣粗,包下了整個暮歌會所,把能想到的朋友全喊了個遍,南棲月的朋友也喊了不少。


    許澈發了無數條微信給鍾卉遲等人,叮囑她們必須及時到場。


    鍾卉遲和高湛都不以為然,紛紛吐槽他小題大做。


    y國到帝都,坐飛機也不過是幾個小時,交通非常便利。


    而向來作風高調的許少爺,卻整了一出生死離別的戲碼。


    鍾卉遲寢室的女生們,都在許澈的邀請名單之中。


    於清淺與梁恬自然是樂意之至,畢竟是大排場,誰不想去湊個熱鬧。


    淩宜人表情怏怏,鍾卉遲為她找了個由頭,“宜人,你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也可以留在寢室休息。”


    不在同一頻道的梁恬立馬反駁,“那怎麽行?!宜人,你得和我們一起去呀。”


    “就是就是。”於清淺附和了幾句,“一個人在寢室多無聊,一起去玩玩嘛。”


    淩宜人笑得牽強,對鍾卉遲說:“遲遲,我沒關係的。”


    “再說了,說不定這是我們和許澈的最後一次見麵了,總歸是要道個別的。”


    鍾卉遲明白淩宜人的意思,沒再多說什麽。


    “等會兒不用等我,我們直接在會所匯合。”


    鍾卉遲出門前提醒了室友們一句。


    高湛的朋友們在畢業典禮結束後定了餐廳要吃散夥飯,還特意叮囑高湛帶上女朋友一起。


    餐廳裏,眾人不停誇讚鍾卉遲,順帶著一個勁灌高湛的酒。


    高湛今天心情好,大家遞來的酒他都喝了。


    賀思卿再一次遞上酒杯時,被高湛手腕處那隻名貴的手表吸引。


    定睛一看,他沒忍住“woc”了一聲。


    “不愧是高少爺,c家限量款手表都帶上了,嘖嘖。”


    “富的流油。”


    話音落,其他人也被吸引了目光,紛紛朝高湛的手腕處望去。


    眾人發出了鬼哭狼號的驚唿。


    ——“不愧是咱們湛哥。”


    ——“這塊表的價格,就是把十個我賣了,都買不起啊。”


    高湛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嘴角漾起明顯的弧度,長臂一攬,將一旁的鍾卉遲摟進自己懷裏。


    須臾,隻聽見他悠哉悠哉地開口:“昂,女朋友送的畢業禮物。”


    “沒辦法,誰讓我找了一個這麽好的女朋友呢。”


    “你們也不用太羨慕,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麽好的運氣。”


    這話說得,一句比一句欠揍,眾人低聲咒罵起來。


    賀思卿送給她一個白眼,“你真是浪得沒邊。”


    “你現在這鬼樣子,真像是被遲遲妹妹包養的小白臉。”


    話音落,眾人笑。


    高湛神色是難得的得意,“你們有嗎?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鍾卉遲:“……”


    他那張嘴,真的有夠欠的。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點了螃蟹。


    鍾卉遲挺喜歡吃,但是剝起來麻煩,她寧可不吃。


    隻見一旁的高湛慢條斯理地拿濕巾擦了擦手,修長的手指剝開螃蟹殼。


    借助工具將螃蟹肉一一剔出,放到了鍾卉遲碗裏。


    鍾卉遲看到自己碗裏滿滿的螃蟹肉,眉眼微挑。


    “高少爺還會做這些?”


    高湛垂眸,還在漫不經心的挑出螃蟹肉。


    要是高遠闊和許慈在場,大概都會大吃一驚。


    自己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兒子,居然心甘情願地做著這些事。


    高湛的神色散漫,勾唇,“隻為你做這些。”


    另一頭的賀思卿不停地“喲喲喲喲”調侃著高湛。


    眾人笑得不行。


    隻聽見賀思卿“矯揉造作”地喊著:“高少爺,給我也剝一下唄。”


    高湛頭也沒抬,“滾。”


    整場飯局下來,氛圍都很好,大家有說有笑,這頓飯吃了很久。


    高湛許久沒這麽放鬆過了,再加上有鍾卉遲在他身邊,心情格外的好。


    *


    晚上七點。


    暮歌會所。


    鍾卉遲與高湛一起過來時,寢室的其他三人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顧亦遠和賀思卿也已經到了。


    一行人往包廂走去。


    許澈被眾人圍繞,坐在最顯眼的位置上,他身邊還坐著南棲月。


    女生一襲華麗性感的長裙,妝容精致,頭發也精心打理過,漂亮得不像真人。


    她時不時湊近許澈的耳邊說上幾句話,二人看起來很親密的模樣。


    包廂內大理石瓷磚上的條紋不規則向外蔓延,倒映著光。


    在觥籌交錯中,許澈慵懶地輕掀眼皮,對上了淩宜人那雙澄澈透亮的眼眸。


    但他很快移開了視線,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仍舊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許澈又一次迴憶起某個送南棲月迴家的夜晚。


    那晚月亮皎潔,車子停靠在南家門口,有銀色月光透進車內。


    南棲月在他臉頰處落下一吻,柔聲說了句,“許澈,今晚的月色真美。”


    女孩的臉頰泛著紅,眼眸裏有星光閃爍。


    許澈身子一僵,突然想起那個除夕的夜晚,淩宜人也和他講了同樣的一句話。


    南棲月下車迴了家,而許澈仍舊坐在車裏。


    月色是那樣的晶明,遠處的樹木鬱鬱蔥蔥。


    他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抽著煙。


    在手機的搜索頁麵輸入了這句話。


    「今晚的月色真美」


    這句話是作家夏目漱石說的。


    日語中的喜歡與月亮發音相似。


    溫柔又含蓄的說法,便是“今晚的月色真美”。


    許澈得知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時,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吃驚,還有一種沒由來的難過。


    他不知道當時淩宜人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境同自己說的這些話。


    在那場盛大的煙花下,他們沐浴在共同的月光中,少女將心底最隱晦的秘密,藏進了月亮裏。


    可惜,許澈讀不懂。


    又或者說,即便能讀懂,也無法給予任何迴應。


    包廂裏眾人的哄笑聲仍舊沒停,許澈吊兒郎當地起身,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唿。


    “湛哥,遲姐,上去合唱首情歌?”


    高湛笑得沒個正形,“行啊。”


    南棲月與鍾卉遲以前打過照麵,南棲月比她小了兩歲,是個很可愛的妹妹。


    “遲遲姐姐,好久不見呀。”


    “你男朋友好帥呀。”


    鍾卉遲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一臉得意,“是吧,比許澈帥多了。”


    許澈:“……”


    *


    淩宜人出來上廁所的時候,正巧遇到在走廊抽煙的許澈。


    走廊處的光明滅不定,許澈欣長的身影立於光影交融處。


    落拓的側顏矜貴,他輕吐一口煙圈,手裏猩紅一點。


    “淩宜人。”


    許澈的聲音有些沙啞,甚至帶著點醉意。


    “今晚的月色真美,是什麽意思?”


    淩宜人心口猛地一顫。


    她緊咬著唇,眼眶有些紅,但許澈看不到。


    有片刻的沉默,也有一聲微弱的歎息。


    淩宜人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望著他,帶著點決絕。


    她笑了笑,眼裏沒有一絲溫度,眸中的光亮仿佛在這一瞬間就湮沒了。


    半晌,許澈才聽見她說:“許澈,其實你已經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不是嗎?”


    許澈又點了一根煙,模樣隱晦暗沉。


    煙霧繚繞之中,他開口說:“宜人,別在爛人身上浪費時間。”


    淩宜人記得,在這次聚會之前,她還見過許澈一次。


    那一次,許澈是單身。


    是大家聚在ktv,一起給賀思卿過生日的時候。


    點歌時,大家問她想唱什麽。


    她餘光瞥向角落裏的許澈,脫口而出:“幫我點一首林宥嘉的《浪費》”


    為什麽會是《浪費》這首歌呢,她在這首歌的評論下,看到過一句話。


    「我將遠遠的愛著你,隔著冷靜的距離。」


    如果感情注定要被浪費的話,那她心甘情願浪費在許澈的身上。


    “多久了我都沒變


    愛你這迴事整整六年


    你最好做好準備


    我沒有打算停止這一切”


    ……


    淩宜人將這首歌唱出了自己的哀愁。


    她的聲音一出來時,就抓住了眾人的心弦。


    許澈下意識地抬眸,遠處唱歌的少女像是被暈染上一層神秘的光。


    她的身上,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故事感。


    “沒關係你也不用給我機會


    反正我還有一生可以浪費


    我就是剩這麽一點點倔


    稱得上我的優點”


    ……


    歌聲還在繼續,這是許澈第一次聽淩宜人唱歌。


    隻是那一次,許澈並不知道,這首歌是為他而唱的。


    那晚散場後,鍾卉遲對淩宜人說:“宜人,這首歌裏有句歌詞我不讚同。”


    “並不是被他浪費有多珍貴,而是他浪費了你的珍貴。”


    “宜人,試試看往前走吧,這個世界還是很遼闊的。自由與熱烈,也是要靠我們自己去爭取的,不是嗎。”


    那晚的話對於淩宜人而言,也許讓她清醒了一大半吧。


    鍾卉遲是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在她自己都覺得青春可以無限浪費的時候,卻有一個人告訴她,被浪費的,其實是她自己的珍貴。


    淩宜人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她也是珍貴的。


    走廊內。


    淩宜人眼看著許澈手裏的煙熄滅,悠悠地說了句:“許澈,我知道。”


    “所以,我不打算浪費時間了。”


    “祝你前程似錦,也祝你和女朋友永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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