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月公園裏,一排排低矮的路燈亮起,腳下走的每一步路似乎都被照亮了。


    公園裏人不多,周嶼與鍾卉遲並肩走在一起。


    帝都禁止燃放煙花爆竹,這個公園算是為數不多可以放孔明燈的地方。


    周嶼將買好的孔明燈和記號筆遞給鍾卉遲,“小遲,給,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愛放孔明燈。”


    鍾卉遲笑著雙手接過,“是啊,以前看著寫滿了願望的孔明燈越飛越遠,總覺得它承載著我的夢想去到了更遼闊的世界。”


    周嶼偏頭看她,光線不算太亮,但打在少女臉上的每一束光都恰到好處。


    光線勾勒出她精致的輪廓,唇色與膚色形成了鮮明對比,淺笑間,隻覺得明眸生輝。


    周嶼始終記得很多年前的那個元宵節,那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光。


    父母相繼離世,到最後與他相依為命的奶奶也離開了。


    他在這個世界,徹底成為了一個沒有家的孤兒。


    那樣的生活,就好像是不停在迷霧中找出口,但殊不知自己已經迷陷於黑暗。


    那年的元宵節,他孤身一人,帶著寒假兼職賺來的錢去鍾家。


    鍾家的別墅被明亮的燈光籠罩,透過玻璃窗,鍾家人的身影依稀可見,他們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宛如一幅溫馨的家庭畫卷。


    他們之間的互動自然而和諧,仿佛時光在這一刻靜止,隻留下這份難得的安寧與幸福。


    室內暖氣大概開的很足,鍾卉遲穿著一條好看的毛衣裙,長長的頭發搭在肩頭,笑容明媚如春風。


    那種笑,是不諳世事的純淨透亮,是發自內心的明媚,也是他不可能擁有的幸福感。


    周嶼站在光暗交融處,他與屋內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鍾卉遲是最先發現他的人,笑著跑到他麵前。


    “周嶼哥哥,跟我一起去放孔明燈吧。”


    周嶼本想拒絕,一旁的鍾庭舒卻將孔明燈遞到他手中,“去吧,我正好不想去,你幫我看著點我妹妹。”


    那天的他一直沒有動筆寫下自己的願望。


    因為對他而言,一切都是奢望,是一團虛無縹緲的泡影。


    他沒有夢想,沒有希冀,他的前路是無盡的深淵。


    鍾卉遲不動聲色地接過他的筆,“周嶼哥哥,你不介意的話,我幫你寫呀。”


    周嶼笑著點了頭。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鍾卉遲那天替他寫下的話:


    “熬過去,剩下的都是運氣。”


    “希望能擁有數不盡的好運。”


    女孩虔誠地望著孔明燈越飛越遠,周嶼的心沒由來的一陣狂跳。


    那晚,少女神色堅定,對他說:


    “周嶼哥哥,我覺得我是一個很幸運的人,所以,我把我的運氣分你一半,往後的日子裏,你一定會萬事順遂,得償所願。”


    “即使身處這片搖搖欲墜的殘冬,也祝你朽木涅槃,枯山逢春。”[源於網絡]


    那一刻,周嶼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真的有一束光照進來了。


    今晚,周嶼終於有勇氣提筆寫下自己的心願。


    ——【希望往後的日子,永遠如此刻。】


    *


    高樓大廈的霓虹燈廣告牌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耀眼的光芒穿透雲層,馬路上人群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過了許願吹蠟燭的環節,高湛就離開了爵色。


    離開時身後還伴隨著賀思卿的嚷嚷:“阿湛這狗今天怎麽了?誰惹他了?”


    眾人無奈的擺擺手,自從他離開後,女孩們都有些意興闌珊。


    主角都不在了,還慶祝什麽!


    好在賀思卿活躍,將場子又熱了起來。


    鍾父為鍾卉遲在學校附近的“水榭居”購置了房產,鍾卉遲決定今晚住在公寓裏。


    剛進小區門,就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鍾卉遲有些訝異,高湛也住這兒嗎?


    高湛顯然也注意到了她。


    他站立於路燈下,月色皎潔,月光將他的下頜線切割的更為分明。


    少年的眉眼蓄滿無盡暗色,淺淺叼著煙蒂。隻見他吐出最後一口白霧,偏頭摁滅了煙。


    “挺巧啊。”


    這話帶著不達心底的笑意,也帶著剛抽完煙的沙啞。


    “嗯,你生日這麽快就結束了嗎?”


    夜光下,少女的眼眸中閃著瑩瑩的光。


    高湛喉結微動,“沒意思,我提前溜了。”


    鍾卉遲無奈地笑笑,“這麽多人陪你還沒意思?高少爺,要求有點高了啊。”


    隻聽見他淺淺地哼笑了聲,道了句:“大家都來,就你不給麵子。”


    “怎麽?怕你男朋友誤會?”


    鍾卉遲怔愣片刻,自己哪來的男朋友?


    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她還是向他解釋了一番。


    “高湛,周嶼的事涉及他的隱私,我不能告訴你。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他對我來說,是和鍾庭舒一樣的存在。”


    聽到這個迴答後,高湛心底莫名暢快不少,眉目舒展,笑得散漫不羈。


    少年音色清越,“還沒過12點,鍾大小姐賞個臉陪我慶生?”


    *


    15分鍾後。


    鍾卉遲與高湛一同出現在kfc門口。


    高湛垂眸,望著麵前被插上蠟燭的漢堡,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無奈的低笑。


    “你就給壽星吃這個?”


    他語氣端的散漫,蕩漾著痞氣。


    鍾卉遲不置可否,附近的蛋糕店都已經打烊了,能有這就不錯了。


    “高少爺,別挑剔了,許個願吧。”


    高湛嘴角弧度不斷上揚,眼中是顯而易見的笑意,“行。”


    少年閉著雙眼,雙手合十,在漢堡前許下了願望。


    這場麵,有些可愛的反差。


    鍾卉遲望著眼前的男生,碎發隨意垂落於額前,眼睫如鴉羽般輕顫。


    忽而,高湛睜開眼,吹滅了蠟燭,再抬眸時恰好對上了女孩漂亮的眼眸。


    長久的四目相對,高湛突然覺得聽到了腦海裏劈裏啪啦,近乎於爆炸的聲響。


    此刻,他清晰的感知到,有什麽東西被點燃了。


    須臾,隻聽見女孩柔聲說:“高湛,生日快樂。”


    “祝你永遠像現在這樣,熱烈灑脫,自在如風。”


    高湛心安理得接受了這份祝福,末了還不忘調侃她一句:


    “鍾大小姐怎麽連生日禮物都不給我準備?”


    鍾卉遲撇撇嘴,“不是你自己在群裏說的嗎,不用準備禮物。”


    那頭的少年笑得恣意張揚,鍾卉遲覺得,即便是寒意刺骨的冰塊,也能融化在他那雙深情的桃花眼中。


    半晌,隻聽見高湛低沉地開口:


    “鍾卉遲,你在我這兒,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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