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這話一出,京兆府眾人的臉色頓時沉了沉,路由更是直接站了出來,冷聲道:“放肆!不管你家姑娘曾經是什麽身份,她現在都是罪臣之後!誰允許你對蘇三姑娘這般無禮!”


    路由身為從前朝直接跨越到了新朝的公職人員,他對前朝的感情說不出的複雜。


    一方麵,他厭憎前朝後期的決疣潰癰、拉幫結派,另一方麵,他又對前朝被那樣的朝廷拖累了的百姓抱有深深的同情。


    曾經的鍾家雖說愚忠,卻是難得的清正廉明、憂國憂民的家族,今天早上,他得知死者竟是鍾家的姑娘時,心裏多少有些不好受。


    但這不代表,他能容忍這個小小的婢女對蘇三姑娘不敬!


    蘇三姑娘除了是他們殿下未來的太子妃,還是他們整個京兆府都認可並敬佩的女子,於情於理,他的心都是向著蘇三姑娘的。


    春夏被路由這般一吼,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白得彷如隨時要暈厥過去,眼淚也掉得更兇了,“奴婢……奴婢自是知道,我們姑娘已經不是過去的鍾家六姑娘了,事實上,姑娘比奴婢還早認清現實,在她被迫去到那等醃臢之地,不得不……做上了以色侍人的活計時,她不過痛苦了小半個月,便振作了起來。


    她對奴婢說,這都是命,咱們不過是茫茫曆史長河上一葉隨時會被巨浪吞噬的小舟,如今還有一個容身之處,還有一口飯吃,已是比很多在戰亂中顛沛流離的百姓好了。


    她不會自暴自棄,她想親眼看看,當初老爺是不是真的選錯了,如今的大慶,是不是真的不會再重蹈大燕的覆轍,是不是真的能給天下百姓一個安穩的生活……”


    蘇流月微微一愣,不自覺地又低頭看了看床上的美麗女子,這一迴再看她,她心底裏卻是湧上了無限的感慨。


    隻能說,這鍾姑娘不愧是將門之後,不管他們鍾家當初做了什麽選擇,她心底裏,都是記掛著這個天下和天下的百姓的。


    她雖為女子,卻胸有丘壑,最後淪落到這個結局,卻是可惜了。


    春夏還在哭著道:“我家姑娘已是足夠堅強了,但老天爺為什麽偏偏不願意放過她!偏偏讓我家姑娘遇上了那李二郎!


    我們家姑娘是不願意跟著那李二郎出來的,別管他說了多少花言巧語,對姑娘許了多少諾言,光是他有正頭夫人卻想哄著我家姑娘給他做外室這點,我家姑娘就不可能看上他!姑娘寧願繼續待在教坊司,也不願意這般自甘墮落!


    但……那混賬卻拿姑娘被流放的家人威脅姑娘,姑娘最後沒法,隻能應了他。


    來了這個院子後,姑娘的生活看起來比先前好了,不用再……再天天接待不同的男人,但奴婢知道,姑娘的心是越來越死了。


    以前在教坊司,姑娘還能與外界有一些接觸,還能想辦法打聽其他親人的消息,極其偶爾的時候,還有機會到外頭走走,來了這裏後,李二郎不許姑娘邁出這個院子一步,不許姑娘見任何外人,姑娘完完全全成了他圈養起來的一隻金絲雀,再沒有任何自由。


    姑娘曾經無比淒楚地與奴婢說,她先前還口口聲聲說,要親眼看看大慶是否真的能給百姓更好的生活,卻誰曾想,她還是沒有認清自己的位置,她早就沒有那個資格了……”


    一眾人聽著,心裏都是說不出的滋味。


    所謂成王敗寇,但最苦的往往不是失敗的那方頭領,而是他手底下千千萬萬的普通百姓。


    馮大力忍不住道:“你家姑娘就沒想過抗爭一下嗎?就算……無法擺脫李二郎,也能為自己多爭取一點自由。”


    春夏嘲諷地一笑,道:“李二郎那慫貨怎麽敢讓我家姑娘見人?他生怕他夫人發現姑娘的存在呢!


    半個月前,姑娘帶著奴婢偷偷跑了出去,李二郎就火急火燎地派人把姑娘找了迴來,一見到姑娘,問也不問,直接就給了姑娘一巴掌。


    在那之後,姑娘就沒再跟他提過想出去走走這種事了……”


    眾人聞言,心頭頓時一動,路由更是直接問了出來,“你家姑娘自從來到這裏後,出去過多少迴?”


    “李二郎派魏嬤嬤和芸豆時時刻刻盯著姑娘,姑娘哪有機會時常出去?那迴姑娘能偷溜出去,多虧了姑娘這幾個月表現得乖巧,那魏嬤嬤和芸豆放鬆了警惕。”


    這就是說,半個月前那迴,是鍾姑娘這三個多月裏,唯一一次離開這個院子了。


    路由又緊接著問:“那一迴,你家姑娘都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


    春夏微愣,這會兒也意識到了什麽,咬了咬唇道:“難得出去一趟,姑娘很是高興,去了很多地方。我們迴了以前鍾家的府邸,當然,那個府邸現在已是……換了主人了。


    又去了華翠園,姑娘以前,最喜歡吃華翠園的核桃酥了。


    還去了滿月閣,那是姑娘以前最喜歡的一家銀樓,又去了清風書肆,姑娘以前很喜歡在裏頭買書,以至於裏頭的掌櫃都認得姑娘了,每次到了姑娘感興趣的新書,都會特意留一本給姑娘。


    隻是那幾個地方,除了清風書肆,姑娘都沒有進去,隻在它們門口站了一會兒,便是在姑娘進清風書肆時,她也一直帶著冪籬,買了幾本書就走了,去給銀子的甚至是奴婢。


    隻是,在我們剛剛出了清風書肆時,剛好聽到旁邊傳來一陣騷動,好些女子突然急匆匆地往前跑,嘴裏說著什麽朝廷竟然鼓勵立女戶、女子隻要符合條件,也能分到田地這樣的話,奴婢覺得稀罕,便盯著她們看了一會兒,再迴頭時,姑娘就不見了……”


    不見了?!


    路由立刻道:“你家姑娘不見了多久?她後來可有說,她那段時間去了哪裏?”


    許是路由的臉色太嚴肅,春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呐呐地道:“姑娘不見了……不見了大概有半個時辰,那段時間,奴婢急瘋了,到處去我們先前去過的那幾個地方找姑娘,卻都沒找到。


    最後……奴婢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再次迴到了清風書肆,就發現姑娘竟然就站在清風書肆門前,一臉的失魂落魄,但不管奴婢怎麽問,她都不願意跟奴婢說她去了哪裏。


    而且……那天姑娘哭了,姑娘進教坊司那天都沒有哭,那天卻是哭了,嘴裏還不停喃喃著,為什麽,為什麽隻有我被拋棄了……”


    眾人都一臉訝異。


    這是什麽話?


    然而,春夏接下來說的話,卻更是讓大夥兒訝異。


    “而且,奴婢迴去後給姑娘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姑娘的手和腳上都有擦傷的痕跡,奴婢發現的時候,那些傷痕都上過藥了,姑娘隻含糊地說,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然而,奴婢清楚記得,姑娘出去的時候身上沒有帶任何傷藥……”


    這說明,那天有人替鍾姑娘上了藥!


    那個人,很可能便是殺死鍾姑娘的兇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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