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大雪兩月有餘,同學們迴不了家,就在京都一直等到開學。


    因為他們大多都是窮學生,基本上沒什麽錢,所以即使是大雪紛飛的日子,大家也會各自找活幹,有些同學是拉黃包車,而有些同學則是在報社或者工地工作。


    段建成就在工地做,因為工地包飯,而且幹一個月有十塊大洋。


    那是段建成做工的最後一天,老板剛給他們結了大洋出來,劉恩讓就急匆匆的跑來:“建成,建成,出事了!”


    段建成心尖一跳:“出什麽事了?”


    劉恩讓跑到了段建成身邊,頗有些氣喘籲籲:“是陳家,陳家出事了!”


    陳家?陳繁?


    段建成心口一跳,都來不及等劉恩讓跟上來,就拔腿跑了出去。


    等他們一前一後的來到陳家,卻發現陳家已經被人圍起來了。


    路被圍觀的群眾們擠的水泄不通。


    段建成和劉恩讓費勁的往前擠。


    “這是陳家啊?一家六口全死於非命啊。”


    “掛在門口的那個是誰...”


    “陳家小姐,陳繁...”


    段建成和劉恩讓終於擠到前麵了,於是,他們一眼就看到了吊著脖子被掛在房梁上的陳繁,兩人瞬間渾身血液凝固住。


    周圍的議論聲不止。


    “聽說,陳家大哥惹怒了上麵的人,才被一夜之間滅門了...”


    警察正在疏散人群:“別看了別看了,都往後退...”


    警棍推搡著他們往後退,段建成一向理智,但他從過來到現在,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眼球都有幾分充血。


    他剛想上前,就被劉恩讓抱住:“建成,冷靜一點。”


    “放開!”


    段建成掙脫劉恩讓,直接衝了進去。


    警察拿著警棍跑過來:“你是誰?你想幹嘛?”


    段建成第一次動怒,一拳就打了過去,警員被打,周圍的警察全都圍了過來:“拿下!”


    劉恩讓的眼睛裏都有淚水了,他抱著段建成往後退,但還擔心他們今天走不掉了。


    就這樣,段建成和劉恩讓都被打了一頓,無數的警棍落在他們身上,但身上的疼痛遠遠沒有看到陳繁被掛在門口的這一瞬疼。


    段建成滿心都是恐慌的,他在想,陳家沒了,陳繁沒了,他的同窗沒有了,可是陳繁和大哥還沒有見一麵。


    “滾開!通通滾開!”


    是誰在說話?段建成眼前都被流下來的鮮血給模糊了。


    他費勁的抬頭,卻看到一個穿著漂亮公主裙的女孩從車上跑下來。


    張淑芬帶來的人很快就將現場給圍了起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被懸掛在陳家房梁上的摯友,於是,即使她化著精致的妝容,眾人也能看出她的臉色瞬間雪白了下去。


    張淑芬邁開腿的那一刻,卻腿腳一軟,直接摔倒在地。


    “小姐!”周圍的人擔心不已,想去扶她,卻被張淑芬推開。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陳繁跌跌撞撞的跑過去。


    她不明白,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他們還一起吃著熱乎的火鍋,明明...明天就開學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跑過去,抱住陳繁的腳,用盡全力想將人放下來:“繁繁,你別怕啊,我來了,我來了...”


    就在她用盡力氣也抬不下來的時候,另一雙手也抱住了陳繁的腳,她一抬頭,是段建成,隨即劉恩讓也來了,三人合力,總算將陳繁給抱了下來。


    “繁繁,你睜眼看看我,陳繁!陳繁!”張淑芬聲嘶力竭,但陳繁卻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誰幹的?誰幹的?!我要殺了他!殺了他!”張淑芬徹底情緒崩潰。


    段建成看得心口酸脹不已,本想勸勸她,可自己也比她好不到哪裏去。


    最終,張淑芬直接暈了過去,段建成和劉恩讓也被送進了醫院。


    為了查清陳繁的死因,他們幾個聯手,找到了參與這個陳家滅門慘案的兇手之一。


    緊閉的房間裏,張淑芬拿著槍抵在男人的頭上。


    “說,誰指使你們的?”


    段建成神色陰鬱,就這樣站在門後,抵著門,門外,是劉恩讓在放哨。


    白金笑著:“張小姐,您也不必嚇唬我,這件事,沒人指使,你想殺就殺,死在張小姐手裏,也算是死得其所。”


    張淑芬氣極了,握著槍的手都在抖,滿目猩紅。


    也就是這個時候,段建成接過了她手裏的槍:“我來。”


    張淑芬看他的眼神是無助的,仿徨的:“建成,繁繁沒了...”


    段建成隻能暫時摟住了她,喉間十分苦澀,卻不得不強行咽下去:“我知道,沒事的,會好的。”


    他不善言辭,隻能用最笨拙的語言安慰她。


    張淑芬平複好情緒,暫時轉過了頭。


    白金還是在笑:“那陳小姐是你什麽人啊?為了她,敢綁架我?你知道嗎?我們闖進去的時候,她們正在吃午飯,她真可笑,到了這種時候,還在維護自己的家人,本來,看她長得好看,隻要肯說幾句好話,服個軟,指不定能活命,可惜,她竟自己一頭撞死了,那怎麽辦?”


    “我們隻能把她掛在梁上,讓那些不長眼的東西看看,得罪我們,是個什麽下場...啊...”


    段建成直接朝著他的褲襠開了一槍,白金頓時哀嚎出聲,鮮血很快就順著褲腿流了下來。


    張淑芬一轉頭,她也愣住了。


    “再問一遍,誰指使的?”


    白金痛得幾欲暈厥,看他的眼神像淬了毒:“段建成是吧?我...”


    段建成眉間全是不耐,對著他的大腿又是一槍:“誰指使的?!”


    就在此時,房門被一腳給踹開了,發出了“砰”的一聲。


    白金疼得吱哇亂叫,張淑芬和段建成看過去,劉恩讓嘴巴被塞著布條,手也被反壓著,正在掙紮中。


    張淑芬看到來人,頓時懵了:“二哥? ”


    張文斌踩著風霜踏了進來,身上還穿著軍閥的軍裝,他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白金,視線落在了段建成身上:“你動的手?”


    張淑芬上前一步,擋在了段建成麵前:“二哥,我讓他動的手。”


    段建成卻笑著開口:“是,如何?”


    張文斌的神情看不清喜怒,隻是用責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張淑芬:“小妹,你過於衝動了。”


    張淑芬剛想說話,張文斌就吩咐底下的人:“處理幹淨。”


    “你們跟我出來。”


    白金以為張文斌是來救他的,沒想到...


    他剛想說話,嘴巴就被捂著,整個人瞬間被拖了下去。


    室外,此時已經天黑了。


    張文斌拿了一封信遞給段建成:“是你家裏人寄過來的。”


    段建成十分不解:“你從哪裏拿到的?”


    張文斌:“從哪裏拿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應該趕快看一下內容。”


    段建成的心突然就跳得很快,打開那封家書,是父親的筆跡,裏麵內容簡單,隻說了兩件事,一件是,老家那邊被小鬼子侵占了,他們隻能暫時躲在農村裏,不敢出去。


    但好在有駐紮的軍隊,也能暫時護住他們,另一件事是,大哥沒了...而且是死在了好幾個月之前,連屍骨都運不迴來...


    段建成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張淑芬:“怎麽了?”


    她拿起家書一看,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她嗓音顫栗:“你大哥...段建民嗎?”


    段建成閉了閉雙眼,痛苦的點點頭。


    所以...他和陳繁,至死都沒見過一麵,至死都以為,對方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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