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微眉頭一皺。


    隻見寶芹胳膊上全是傷,猙獰無比,看著像是蠟油燙出來的。


    “怎麽迴事?”


    “是齊哥兒!齊哥兒將那日丟了顏麵的事,全怪在奴婢一人的身上!這兩日總是在床榻上……肆意折磨奴婢!奴婢趁齊哥兒去上學,才得以跑來和夫人求助!求夫人救命,奴婢日後都聽夫人的!”


    謝見微故作為難。


    “夫妻閨房之事,你要我如何張得開口……”


    薛賢齊小小年紀心思就這樣狠。


    想出這種法子折磨寶芹,這樣就算寶芹告發他,也可推到閨房之樂上。


    這樣無恥,怪不得後來能與七皇子同流合汙。


    寶芹也是無法,隻得一味懇求謝見微救命。


    謝見微稍加思索,說道:


    “他之所以無所顧忌,也是因為你地位不穩。畢竟如今除了侯府裏的人,沒有人知道他還有你這麽個寶姨娘。所以即便你是疼死了,病死了,都妨礙不到他的事。”


    “但若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你這麽個妾室,你的生死就與他相關了。這等不同旁人的癖好,讓別人知道他薛舉人喜歡,他也沒有顏麵。”


    寶芹領會了其中意思,她苦著臉說:“夫人,奴婢懂您的指點,可是奴婢出不了侯府,如何能——”


    謝見微想了想,意味深長道:


    “過兩日長公主生辰,我會帶齊哥兒去。我雖然瞧不上你,但看你如此可憐,怕再不救你,說不準你哪日就沒命了。”


    寶芹此時是真恨不得把謝見微供起來。


    “奴婢多謝夫人!奴婢此生惟夫人是從!夫人叫奴婢做什麽,奴婢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寶芹離開後,謝見微叫來毓秀耳語了幾句。


    翌日,毓秀從後門迴到侯府,到了飲綠軒馬上見了謝見微。


    謝見微問道:“如何?”


    毓秀迴答道:“依夫人吩咐,奴婢前天喬裝去了最近的破廟裏,花了五兩銀子找了十好幾個乞丐。這兩天奴婢都出去盯著,鄴京的茶肆、酒館、戲樓,已經有很多人在議論齊少爺與侍女廝混,還納其為妾室的事了。”


    謝見微斟了杯茶給她遞了過去。


    “辦得不錯,辛苦了。”


    毓秀接過茶,眉頭緊鎖滿眼迷茫。


    “夫人,恕奴婢愚笨,奴婢實在不明白,夫人叫奴婢做這個幹什麽。”


    謝見微正在做繡樣,她低頭撫摸著圓繃上的圖樣,聲線暗啞。


    “秀兒,我在薛府這五年,是拿他們當親人的。我也一直認為,他們待我也一樣。但這些時日我突然發現……真相可能並非如此。”


    毓秀握著涼茶,身子也一並涼了。


    她沉默許久,坐到謝見微下首的踏跺上,認真的說道:


    “奴婢雖不知夫人為何改變。但奴婢至死都站在夫人這頭。”


    謝見微酸了眼眶。


    她正要說話,屋外頭下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給二爺請安。”


    毓秀趕緊站起身,謝見微嘴角漸漸拉平,斂眸繼續做起繡樣。


    薛蟾走進屋內,繞過屏風直奔裏間。


    屁股剛挨上炕沿,就一巴掌拍向小幾,大喝一聲:


    “太不像話了!”


    頓時屋裏屋外跪了一地,唯有謝見微鎮定地穿針,隨口問道:


    “怎麽生這麽大氣?”


    “也不知府上誰,嘴巴這樣快!齊哥兒才犯錯幾天,剛把人納進屋,今天消息就傳得滿鄴京沸沸揚揚!”


    “我今日去上朝,連同僚都背著我指指點點!”


    薛蟾大倒苦水,看著謝見微不滿地說:


    “府上風氣這樣壞,見微,你平日是怎麽管家的?”


    “二爺這話說的,我管天管地還能管別人說什麽?再說了,齊哥兒鬧出這事兒,你還指望能瞞得住麽。”


    “齊哥兒剛中舉,我本籌劃著現在給他擇親,可如今消息傳得這樣壞,還如何找啊……”


    薛蟾緩和了語氣,話裏有話,他不停瞟著謝見微。


    可謝見微隻顧繡花,根本不理會他。


    薛蟾額上青筋突突地跳。


    “我的意思是,見微,你在鄴京結識的命婦多,更是長公主的手帕交。我聽說明日是長公主生辰宴,也請了你。屆時宴上肯定有不少貴女,不如你將齊哥兒帶去,給他說些好話,若成了也好解你我一樁心事!”


    前世薛賢齊正是在這次宴席後,才上了七皇子這艘船。


    那時她忙於料理家事,不得已婉拒了長公主的邀約,就讓薛蟾父子倆代她去的宴席。


    謝見微掀起眼皮看向薛蟾。


    對方又是用那一貫溫柔專注的眼神看她,沒有半分異樣。


    謝見微不得不佩服薛蟾,他簡直是天生的戲子。


    “既然二爺這麽說了,那就一道去吧。”


    薛蟾喜不自勝。


    謝見微又說:“我前幾日待小姑的態度不大好,你同她說聲,也跟我們一起去,讓她別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薛蟾眼底的柔情能膩歪死人,他摸上小幾探去牽謝見微的手。


    “晏晏,能娶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就是誰用萬兩黃金與我換,我也舍不得。”


    謝見微一扭身避開了薛蟾。


    空氣間頓時多了三分尷尬,薛蟾僵硬了許久才訕訕收迴手。


    妄圖打破僵局,他看謝見微在繡東西,笑著問:


    “晏晏可是在給我和齊哥兒繡東西?”


    這些年她給他們父子倆繡的東西太多了。


    謝見微此刻想起,恨不得全一把火燒了。


    她冷硬道:“這是給平安和如意的。”


    此話一出,薛蟾頓時臉色頓時變了,他別過頭,眼底閃過痛恨和憋屈,強壓著脾氣說道:


    “晏晏怎麽突然想起……給他們繡東西?”


    “中元過了半月了,還沒給他們準備什麽東西。少爺四年前‘代’我燒給孩子們的東西都舊了,他們在下頭一定不愛穿了,我自然要給他們繡新的。”


    嘭——


    薛蟾搭在小幾上的胳膊一抖,帶翻了上麵的繡籃。


    他滿肚子火氣,站起身說道:“我還有些事沒辦,先走了。”


    謝見微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攥緊了拳頭。


    她每每提起當年沒了的兩個孩子,薛蟾的表情都隻有抗拒和不喜。


    她前世隻以為,薛蟾是因為她孕中失察害兩個孩子病弱早夭,是怨她才會如此。


    可現在她才明白,那是因為薛蟾有的是孩子,還有一個是他和摯愛所生,所以她的平安如意沒了,自然算不了什麽。


    謝見微深吸了一口氣,手抵著前額久久沒有說話。


    是夜,萬籟俱寂。


    床幃後謝見微卻睡得不安穩。


    她做了個夢。


    夢到了五年前的乞巧節,一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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