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白的衣裳,穿在魏伊人的身上,就好像外頭的書生一樣,斯斯文文的。


    香附站在一旁,神情一陣恍惚,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身邊的應該是公子才是。


    發鬢高高的盤起,利落的隻用一根銀簪子固定,簪子上麵打著青竹,更顯的有幾分傲氣。


    魏伊人在銅鏡前轉了一圈,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外衫套上,身子越發的顯得挺拔。


    魏伊人整理好心情,按照帖子上寫的,這次去的是禮部尚書府的別院。


    昨個十五,豔陽高照,今個天氣卻陰沉的很。


    不過,再陰沉的天,魏伊人都不在乎,因為她看見了屬於自己的楊康大道。


    就好像,鄭路跟魏舒寅成親那日,天氣倒是極好的,可是他們的姻緣,不也是一樣的坎坷?


    至少現在看到的是。


    終於別院,這裏安靜的很,隻是門口有家丁守著,莊嚴肅穆的感覺,不比尚書府差。


    魏伊人遞了帖子,自有家丁帶著進去。


    一路上,隻瞧見家丁引路,卻不見一個婢女,院子裏清冷安靜,卻打掃的格外幹淨,縱是秋日裏,院子裏不見一片落葉。


    到了正廳,家丁示意魏伊人隻一人進去,縱然香附擔心,可還是直挺挺的站在門外,便是女子也不讓旁人小看了去。


    男子自有春闈科考,而今日就是自家姑娘的科考。


    屋子打開又關上,隻瞧著迎麵站著的是禮部尚書劉夫人,“魏姑娘來了?這一路可還順當?”她笑著迎了上來,語氣溫和,緩解了不少魏伊人的焦慮。


    “路途平坦,牢夫人掛心了。”魏伊人微微的福了福身,同劉夫人見禮。


    劉夫人瞧著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笑著去拉魏伊人的手,“果真是個乖巧的孩子,怪不得老二家的,成日裏誇你。”


    其實從前鄭家丁憂之後,魏伊人為鄭家奔波,是見過劉夫人的,隻是彼時她是沒有資格讓人家正眼相待。


    兩人說著,便掀了珠簾進去。


    屋子裏頭,禮部尚書果真在主位上坐著,對襟的常服,隨意自在。


    魏伊人與劉大人見了禮,順著劉夫人的意思,坐在他們右手的桌子旁。


    茶水,是之前人奉上的。


    上桌的兩位都有,唯有魏伊人的手邊空空如也,剛才因為劉夫人已經放下的心,此刻忍不住提了起來。


    劉大人轉著手中的扳指,微微的轉動,“久仰魏姑娘大名。”


    魏伊人欠了欠身,“大人客氣了。”


    劉大人抬手,卻阻止魏伊人寒暄,“本官還記得,令尊第二卷書冊的詩,鬱鬱不得誌。”


    看著是大氣,可是字裏行間裏,卻滿是失望沒落。


    家中妻兒病重,恍然間天塌了。包括,他鬱鬱不得誌的仕途。


    從那個時候開始,禮部尚書心中就有了猜測,隻是那時候不敢多想,一個女子,一個下堂婦竟有這麽大的心思。


    直到一樁樁一件件事,都擺在自己跟前,他才知道,這個姑娘有些雄心。


    魏伊人起身行了個隻有男子會行的書生禮,“但求前程。”


    沒有任何的否認,就攤開在禮部尚書跟前。


    無論是從前的隱忍,還是五年的錯誤付出,都將是魏伊人的籌碼,坦坦蕩蕩的放在眼下,讓禮部尚書審判。


    禮部尚書轉動扳指的手一頓,突然冷笑一聲,“旁人十年寒窗才能有的前程,你憑何輕易的得到?”


    輕易嗎?魏伊人不覺得。


    她從前的每一次挫折,每一個絕地翻身,都是她的底氣。


    若真的靠十年寒窗,一朝科考,魏伊人自信未必會輸給其他男人。


    禮部尚書心裏也明白,他這話很是不講道理,可偏偏他就要這麽說。


    明明他已經用了魏伊人的法子,可是似乎想著是白用了?


    無論魏伊人心裏如何覺得委屈,麵上卻不顯,“大人當知,若有我的才情心思的男子,未必肯安心的於幕後。”


    做旁人一府幕僚。


    人家完全可以拚一個更明堂的前程。


    而魏伊人是女子,她願意從更低的地方做起。


    更甚至,魏伊人慢慢的抬頭,“您嫡出共兩子,難道不希望,人人都有出息?”


    禮部尚書的資源,多是更傾向於大房,可是若是二房也有能力爬上來,一門雙傑豈不是更好。


    當然,也別說禮部尚書不想,你若是半分沒有野心的人,不可能坐在如今這個位置上。


    而且,二房那邊也不一定沒這個心,周氏看著直來直去的,可也不傻,不一定就看不出魏伊人的目的,不過是牽線縱容。


    而且,周氏也不隻一次說過,每次都被嫂嫂壓著,也想著能出頭,這怕也不僅僅是她自己的意思吧。


    魏伊人說的沒錯,人家男子願意入府做幕僚,要麽就是禮部尚書的,要麽就是大房的,誰人家給嫡次子做幕僚。


    而且,這又不跟皇子爭一樣,爭個皇位。


    有禮部尚書親自把關,肯定不能說是兄弟之間相鬥來,若起這個心思,被禮部尚書發現,隔日就能就給處死了。


    所以,扶持禮部尚書二房,這就跟幫著他另立門戶一般的難。


    聽了魏伊人的話,禮部尚書勾了勾嘴角,“你倒是很自信。”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你莫要忘了,我管著天下讀書人,想要與我攀上關係的不在少數。”


    與其用魏伊人,何不如用一些商戶子弟?一個不行,再還一個。


    天下之大,人才濟濟,隻要自己想,有的是人。


    魏伊人緊緊的抿著唇,“若大人有那個時間,心思,精力,我自然無話可說。”魏伊人在京城五年多的表現如何,都能看見的,人品他自不用懷疑。


    禮部尚書的茶杯啪嗒一聲放下,“可你,畢竟是個女子。”


    參與朝堂之事,多有不便。


    縱然太後之前垂簾聽政,女子不得幹預朝堂的事,已經廢除。可是,聖上親政後,雖沒有恢複律法,可大家默認了,將女子排除在朝堂之外。


    “迴吧。”禮部尚書一甩袖子,便就無話了。這,就是見了一麵後沒瞧上魏伊人?


    魏伊人到院子的時候,天邊下起了蒙蒙細雨,如同魏伊人現在的心情。


    “魏姑娘莫要往心裏去,你如此聰慧,定能謀得更好前程。”劉夫人將人送到門口,如今也隻能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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