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了進來,帶著幾分急切和不安,連帶著院子裏正玩鬧的幾人都看了過來。


    江意綿也顧不上再和陸辭簡說話,徑直出了書房。


    “出什麽事了?”陸辭簡跟在江意綿身後,蹙眉問道。


    王三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焦急道:“邊境傳來消息,吐穀渾向大晉開戰了,已經連續拿下邊境好幾處城池了。


    陛下有令,命衛將軍和江副將即刻帶兵前往邊境。”


    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偏偏卻是緊急軍情。


    若不是宮裏人來府中尋少主,他怕是還不清楚。


    陸辭簡當即眉頭緊鎖,看了王三一眼才道:“為何消息現在才傳迴來?”


    邊境到京城大概要兩個多月的路程,可墨閣的眼線遍布大晉,邊境處發生戰亂,他們應該至少一個月前就能知曉。


    如今不僅整整晚了一個半月,墨閣就是現在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王三自然知曉陸辭簡的意思,隻低垂著頭道:“大人,京城沿路的墨閣暗樁,這幾個月都被人暗害了。


    消息傳不過來才……”


    說到最後,他都有幾分心虛,最後隻低垂著頭道:“是屬下失職,還望大人責罰。”


    若不是他沒在一開始京城沿路暗樁被破壞時反應過來,這消息也不至於現在才傳迴來。


    陸辭簡隻看了他一眼,“事情結束迴去守水牢。那些暗樁早日補上,調查清楚被破壞的原因。”


    王三隻連忙恭敬應下。


    江意綿這會也是滿臉意外,奇怪道:“好端端的吐穀渾怎麽忽然和大晉開戰了?”


    雖說明白這次吐穀渾來大晉的目的不純粹,但也不可能在這個緊要關頭和大晉開戰,更別提,如今吐穀渾三公主和二王子都還在宮裏。


    吐穀渾人就是想撕毀合約,也要顧這些人的性命吧。


    那位吐穀渾可汗瞧著可不像是會做出這種蠢事的人。


    王三也搖了搖頭,“具體的屬下也不清楚,大人,陛下讓您進宮麵聖,您還是快些去吧。”


    陸辭簡應了聲,隻皺眉道:“衛將軍和江副將什麽時候離京?”


    王三隻道:“估摸著馬上就要走。”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婢女從院外走進來道:“郡主,江副將來了,如今正在老爺和夫人的院裏。”


    江意綿隻連忙朝院外走去,一連穿過幾個角門,就看見三人從院裏走了出來。


    王鳳琴眼眶紅紅,臉上也帶著淚痕,明顯是剛剛哭過。


    江大壯也是滿眼的不舍,見江意綿過來,隻連忙道:“意綿,快來,送送你大哥,清遠他馬上又要去邊境了。”


    他還以為一家人能多過些團圓的日子,沒料到,這麽快就要分開。


    江清遠看著麵前這些人,心裏一時間也有些不舍。


    向來堅硬的心,這會也柔軟了幾分。


    雖說大家都在京城,但他多數不是在軍營,就是在衛靖海的府上,算起來,一家人還沒怎麽好好相處過。


    現在又要離京,下次見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更不知道此次一別,還能不能再見。


    越想,心情越是低落幾分。


    江意綿卻隻是笑著道:“我等大哥凱旋歸來。”


    江清遠一怔,看著江意綿的笑臉,不自覺也笑了笑,上前幾步,伸手抱了抱她,“妹妹辛苦了,爹娘和小暖兒、小野他們就麻煩你照顧了,是我沒當好大哥。


    沒能好好寵妹妹。”


    他對江家人的記憶雖然模糊,但也從腦海裏翻出了不少以前孩童時期玩鬧的場景。


    那會的他們還住在村子裏,穿著洗得泛白、滿是補丁的衣服,經常在河邊撈魚。


    但卻似乎很開心。


    可惜這開心沒持續多久,爹爹失蹤,他們一家被嫌棄,被當成拖油瓶,那會的他們過得很艱難。


    可有他這個頂梁柱在,旁人也不敢多加欺負。


    他很想知道後來怎麽樣了,可惜他的記憶戛然而止,更多的就是在戰場上廝殺的記憶。


    那會的他什麽都不記得,每日一睜眼不是在戰場上,就是躺在營帳裏,眼前都是血,四處都是傷員。


    但他心裏卻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下來。


    其實那會他不清楚他的念頭從何而來,明明孑然一身,就是死在戰場上似乎也沒什麽所謂。


    但活下來的念頭太過強烈,幾次三番把他從鬼門關拉迴來,漸漸地這個念頭就深深印在了腦子裏。


    直到在清南遇見江意綿。


    那會他才知道,原來他也是有家人的,原來也還是有人在乎他的。


    怪不得他那麽想活下來,因為有人在等他。


    迴京的這些日子裏,他更是好好體會了一番被家人愛著的模樣。


    會有人關心他,會有人在他踏入家門的那一刻就歡喜。


    被愛意包圍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想知道他去了戰場後,江家人是如何生活的,有沒有被欺負。


    可在得知江家人的一番遭遇後,他心裏就隻剩下內疚了。


    明明爹爹失蹤後,他就是家裏唯一的頂梁柱,但卻沒做好這個頂梁柱,反而還丟下了家人。


    所有的一切都落在妹妹這個小姑娘身上。


    他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自己的親人又何嚐不是在廝殺。


    如今好不容易團聚,他還沒想好要怎麽補償家人,卻又要分別。


    他隻閉了閉眼睛,憋迴眼眶裏突然湧來的情緒,啞著聲音道:“意綿,對不起,大哥又要食言了,不能好好陪在你們身邊。”


    江意綿愣了愣,隻迴抱住了懷裏的人笑著道:“大哥很好,不管是爹娘,還是我和小暖兒、小野他們,我們從未怪過你。


    我們當時其實也沒有大哥想得那樣危險,倒是大哥,定然是受了不少傷才能迴來。


    我們一家人能重新團聚就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


    她這話是真心話,如今他們能抱在一起說這些話,就是很幸運的事。


    戰場上的殘酷,他們都清楚,就是江清遠從未失憶,他們也不會怪他,更何況還是失憶的江清遠。


    江清遠隻笑了笑,鬆開懷裏的人,又看向王鳳琴和江大壯,直接朝著兩人跪了下去。


    兩人都是一驚,連忙要扶他起來。


    江清遠卻直直對著兩人磕了三個頭才道:“爹娘,是兒子不孝。此次前去戰場,不知何年何月能歸,隻盼爹娘能平平安安,等孩兒迴來盡孝。”


    王鳳琴隻紅著眼睛把江清遠從地上扶了起來,笑著道:“好,我和你爹,還有弟弟妹妹都等你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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