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熙鳳在賈珍這裏得了確信後,便告辭迴了榮國府。


    迴來之後,她坐在房裏,仔細一盤算,覺得還是得再去小姑媽那裏一趟,先把這人情給落到頭裏,否則等保齡侯宴會後再說,這人情多半便要分散了出去。


    想到這裏,鳳姐便又起身,風風火火地跑到了梨香院,來見自家小姑媽。


    “鳳丫頭來啦,瞧你這走路帶風的樣子,跟當年在家裏時候一模一樣……”


    王熙鳳向來擅長哄長輩開心,是以薛姨媽也對自家這個侄女觀感極好,見她過來,便笑嗬嗬地拉著她的手,在桌邊坐下,打算繼續和她嘮家常。


    鳳姐先是一切如常的陪著薛姨媽聊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道喜。


    “小姑媽,我這次來啊,是有個喜事兒要跟您說。”


    “喜事?什麽喜事啊?”薛姨媽疑惑地問道。


    “我今兒個去和珍大哥說了,讓他去警告一下那個姓展的,勸他主動點,把這門親事給退了。珍大哥已經答應了,晚上多半便有好消息過來。”


    “什麽?”薛姨媽嚇得魂兒都要飛了,霍然起身,吃驚地看著自家這個好侄女,手都開始哆嗦了起來,“不成!這可萬萬不成的啊!”


    鳳姐還不知事情輕重,猶自在那裏捂著嘴笑,嗔怪道:


    “小姑媽,你還瞞著我做甚?”


    “之前寶釵都跟我說了,她根本就看不上這門親事。”


    “要不是寶釵跟我開口,侄女兒也不敢胡亂插手薛家的親事不是?”


    她有心把這個人情給賣個瓷實,所以明明是她主動去找寶釵的,卻非要說是寶釵開口求她。


    可偏偏薛姨媽和寶釵母女之間在這件事情上麵已經有了嫌隙,根本就沒法求證,被她誤打正著。


    薛姨媽頓時便信了,她隻以為是寶釵主動的,不知道寶釵跟鳳姐究竟說了多少,心中頓時便慌了神,口中隻會念叨:


    “不行,這婚不能退!”


    鳳姐聽了便奇怪起來,“那姓展的不過是個地方小士紳,又沒什麽大背景,小姑媽怎地好似非常忌憚他一般?”


    薛姨媽知道自己露了形跡,心中更怕被這精明的鳳丫頭看出破綻,更加慌亂起來。


    眼見於此,旁邊的紅葉急忙插口道:


    “既然二奶奶已經看出來了,那我們也便不瞞你了。”


    “好叫二奶奶知道,這門親事,其實不是我家薛老爺定下來的,而是我家小姐的幹爹,那個癩頭和尚定下來的。”


    “當年我家小姐胎裏帶了熱毒,生來後不久便發了病,找了多少名醫大夫,吃了多少名貴好藥,都是無效的。”


    “後來幸虧遇到那位方外高僧,給開了個方子,叫做冷香丸的,又收了我家小姐做幹女兒,給改了命數,方才把我家小姐給救迴來。”


    “但那幹老爺也說了,這病吃藥、認幹親什麽的,都不過是個權宜之計,要想從根本上把病給去了,必得找個命數相合的男子作為夫婿,方才能行。”


    “是以這許多年來,我家小姐雖然身體康健,但總時不時的會犯些癔症,說些胡話。”


    “我薛家也是金陵大族,多年來各方尋訪,都不曾找到合適命格的男子。”


    “原本我們以為這輩子也難如願了,便打了個主意,想要讓小姐入宮參選,借用龍氣來鎮壓這怪病。”


    “可也巧了,我們剛一報名,連參選還沒開始呢,便借到了絲好運,那命格合適的人便被幹老爺給找到了!”


    “這位與我家小姐命數相合之人,正是這位展老爺。”


    “他二人八字相合,乃是命定的姻緣,是決計不能更改的。”


    薛姨媽在一旁聽完,急忙附和起來。


    “對對對,就是這樣。”


    “這是命定的姻緣,是決計不能更改的。”


    這年頭人人迷信,女子尤甚,聽完二人這一番話,鳳姐才知道,自家好心辦了錯事,急忙一拍大腿,推搪起來。


    “這等事情,侄女兒卻是不知。”


    “既然此事乃是天定,為何寶釵妹妹卻……”


    薛姨媽便又拿眼去看紅葉,看她怎麽繼續往下編。


    “呃……”


    紅葉大腦都快轉冒煙了,腦門子汗都下來了,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胡扯道:


    “當年之事,我家小姐年紀還小,不曾記得。”


    “如今長大成人,卻偏是個不信神佛的,隻以為那病痊愈是冷香丸的功效,那幹老爺不過是個江湖遊醫之流。”


    “又因這幹老爺當年之言,我薛家一直在尋找命格相合之人,耽誤了小姐姻緣多年,讓小姐錯過了多少金陵才俊,心中頗有怨氣,如今卻是轉移到了這展老爺身上。”


    “在我家小姐眼中,隻怕這展老爺乃是和那江湖遊醫癩頭和尚一夥兒的,故意攀附薛家,來騙她的姻緣。”


    “在奴婢看來,我家小姐多半便是因此才去求二奶奶,請二奶奶棒打鴛鴦。”


    “我家小姐年幼無知,嬌慣任性,二奶奶可千萬莫要被她說動,把這樁美滿姻緣給拆散了!”


    薛姨媽在一旁聽完,急忙又附和起來。


    “啊對對對,就是這樣。”


    原本鳳姐已經相信了這番說辭,但是看她二人的表現,心中卻又半信半疑起來了,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但又分辨不出哪裏有問題。


    這樁婚事裏麵多半是有內情的,而且很可能跟小姑媽等人說的不是一迴事。


    不過她至少能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小姑媽本人是反對破壞婚事的。


    但她之所以要破壞這樁婚事,完全是想討好自家小姑媽,從中撈些好處,既然眼見小姑媽本人是反對破壞婚事的,那棒打鴛鴦的心思自然也就淡了下去。


    她抑製住心中繼續八卦下去的欲望,尷尬地笑著揮了揮手帕,致歉道:


    “你看這事兒給鬧的,侄女兒差點就辦錯了事情!”


    “侄女兒這也是一番好心,小姑媽可千萬別誤會。”


    薛姨媽見她如此說,便鬆了一口氣,伸手拉住鳳姐的手,把腕上的鐲子褪了下來,塞給了她。


    “咱都是自家人,說什麽誤會不誤會的。”


    “以後寶釵那邊若是再亂來,你這個當嫂子的可得及時阻止她,可不能讓她任意妄為。”


    薛姨媽身上的首飾,都是個頂個的極品,鳳姐一摸這玉鐲,隻覺觸手溫潤,滑膩無暇,怎麽也得幾百兩銀子,便頓時喜笑顏開。


    “小姑媽放心,都是自家姐妹,我肯定是會看顧好寶釵妹妹的,絕對不會讓她行差踏錯,誤入歧途。”


    她還生怕賈珍那邊動手太快,再惹得小姑媽不滿,急忙起身告辭道:


    “我這便去珍大哥那邊一趟,把這事兒給了了,免得明日裏宴會上,兩家再起什麽衝突。”


    結果她到了東府一問才知道,賈珍早就已經和展廿四兩人一同乘車前往保齡侯府赴宴去了。


    “苦也!”


    鳳姐叫了聲苦,原地轉了幾圈,有心想派人趕緊快馬去追,但算算時辰,兩人隻怕已經都已經到了保齡侯府了,此刻再追也已經晚了。


    沒奈何,她隻好心中期盼著,這珍大哥辦事一如既往的掉鏈子,酒喝多了把正事兒給忘了。


    她摸著手腕上那名貴的鐲子,怎麽摸都感覺合心意,萬分不願意再把這東西退迴去,心中便又起了想法。


    這樁婚事後麵肯定有問題,若是能夠搞清楚這秘密的真相,說不得她可以吃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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