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的蘇璃驀然抬起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正一臉怒氣質問白子紜的宋永平。


    心動不如行動。


    她把桌子上的茶點往儲物袋裏一塞,衝到正在對峙的兩人麵前,拉著他們就往門外跑:


    “口說無憑,我們現在就去你的藥田看看。”


    宋永平隻看到蘇璃拉著白子紜朝他的方向跑來,接著身體便不受控製地跟著她往前跑去。


    一會兒過後,蘇璃一身輕鬆的停下了腳步,身旁的宋永平和白子紜也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了下來。


    感受到終於可以掌控自己的身體後,宋永平深吸一口氣,剛想出聲譴責,就見到身前的人一臉無辜地指了指他的身後。


    宋永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藥田中看到了一個熟悉到極致的身影。


    他倏地怔在了原地:那是他的……弟弟。


    藥田中的人正低著頭,緩緩地倒出手中瓶子裏的灰色水滴,每一滴水落下,周圍靈藥的靈氣便瞬間削減,葉子都泛起了一絲黃意。


    靈藥是耀丹峰外門弟子的根基。


    整片的靈藥被毀,輕則被掌事追責,重則會失去弟子身份,被貶為外門仆役。


    宋永平一步一步走到藥田中,感受著藥田驟減的靈氣,他聲音顫抖:“宋永樂,你在做什麽?”


    宋永樂聽到聲音後,嚇得手一鬆,手中的瓶子掉落在了地上。


    他驚恐地轉過身,就見到宋永平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失望地看著他。


    他不是去找白子紜算賬了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隻是看到你為藥田擔憂,所以……”他逼自己冷靜下來,身體不著痕跡地動了動,一隻腳恰好踩在剛才掉落的藥瓶上。


    毀屍滅跡後,他終於抬起頭,一臉真誠道:“所以想為哥分憂。”


    宋永平聽到他的話後,一臉不可置信:“你說你滴這些藥,是想為我分憂?”


    “這是我花了很多靈石,在一個散修那裏買的有助靈植的靈液。”宋永樂看著已經碎了一地看不出模樣來的藥瓶,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反正現在已經沒有一點證據。


    他抬起頭,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哥,你這麽生氣,是因為這個靈液有什麽問題嗎?”


    說到這裏,他聲音帶上了幾分自責:


    “這是我用攢了許久的靈石買到的,哥你也知道我才練氣一層,靈氣低微,根本分辨不出來這些靈藥的藥效……”


    宋永平聽到他的話後,臉上的怒意戛然而止。


    他看著宋永樂真誠的神情,心中生出了幾分愧疚:他這個弟弟從小受他保護,不知人心險惡,被騙著買錯了靈藥,也是正常。


    永樂是為了幫他啊!


    他怎麽能不問清緣由,就開始懷疑自己的弟弟呢?


    他往宋永樂身前走了兩步,剛想道歉,就聽到藥田邊傳來一陣真誠而疑惑的聲音:


    “最近修仙界流行讓靈植變黃的靈藥?”


    宋永平驀然停住腳步,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他忽然隱隱意識到了這個自己一直忽略的問題。


    宋永樂亦是朝她看去,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狠。


    蘇璃對他們的注視渾然未覺,她有些好奇地伸了伸手,宋永樂身下的碎片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身前,一點一點變迴破碎前的樣子。


    “百靈枯。”她念出了瓶身上的三個字,聲音疑惑,“這靈藥起的名字怎麽和毒藥似的?”


    白子紜驚歎地看著蘇璃的動作,聞言下意識迴道:“因為它就是毒藥啊。”


    百靈枯這種毒液,外門弟子無人不知,隻要一滴,就能毀壞靈藥的根係。


    宋永樂就算再傻,也應該知道這點。


    宋永平自然也清楚,他死死地盯著瓶身,那上麵‘百靈枯’三個字格外顯眼。


    宋永樂則一臉驚恐地看著已經恢複原狀的瓶子,又看了看自己身旁不翼而飛的碎片,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為什麽外門會有能把帶靈氣物品複原的弟子!?


    宋永平緩緩轉過頭,目光帶著隱忍的失望:“證據已經在這裏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不是我,我沒有……”宋永樂咬著牙,死不認賬,“對,是有人逼我,不是我自己想做的。”


    “沒錯,是與你為敵的人逼我動的手,和我無關!”


    “有人逼你?”宋永平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的心軟,一字一句地問道,“那個人是誰,他什麽時候逼的你,怎麽逼得你?你又為什麽不告訴我?”


    “要我帶著你一個人一個人的去問嗎?”


    宋永樂被問的臉色煞白,他知道這次不可能輕易騙過宋永平後,他快速做出了決定。


    “我錯了。”他爬到宋永平身前,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嚎著道歉,“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所以動了這種心思。”


    “好多人嘲諷我什麽都不會,隻是攤上了一個好哥哥,我被他們的話影響。”他一邊扇自己巴掌,一邊痛哭流涕,


    “他們說你被外門掌事賞識,馬上就能進入內門,這樣我們就要分開了。”


    “我們從出生後就沒有分開過啊。”


    宋永樂對自己下手極狠,不一會兒整張臉都腫了起來:“我害怕你留我一個人在外門,我怕你嫌我弱,不想留在我身邊,所以才走錯了路。”


    “我隻是是太在意你了,哥!”


    “夠了!”宋永平目露不忍,製止了他打自己臉的動作。


    宋永樂察覺到了他的心軟,趕緊順著杆子往上爬:“哥,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那個時候娘還在。”


    “三歲的時候……”


    宋永平眼前忽然浮現出宋永樂小時候的場景,那個時候他總是乖巧地喊他哥哥,會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讓給他。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同走了五十年,一直風雨同舟,相互扶持。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漸漸柔和了下來:永樂這次,隻是走錯了路罷了。


    就在這時,藥田邊上傳來一個讚歎驚奇的聲音,驀然打斷了他的迴憶。


    “這就是傳說中的愛你就要毀了你?好刺激哦!”


    蘇璃一邊吃著手中的茶點,一邊看戲,興衝衝地評價道。


    她的聲音帶著不顧他人死活的興奮,驀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剛想原諒弟弟的宋永平:“……”


    剛以為糊弄完哥哥的宋永樂:“……”


    一直在偷偷看戲的白子紜:“……”


    蘇璃看著藥田裏戛然而止的劇情,茫然地開口:“你們怎麽停下了?”


    這怎麽還和廣告一樣,卡在最精彩的地方呢?


    宋永平沉默了一瞬,再次迴過頭,看著依舊可憐兮兮的弟弟,張了張嘴,忽然說不出要原諒他的話。


    空氣陷入一陣詭異的沉寂。


    白子紜自從蘇璃出聲後,就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看宋永平兄弟的表情。


    看著身邊人沒有受到一點困擾,依舊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咳嗽了一聲,自言自語地緩解尷尬:“原來藥田是被宋師兄的弟弟毀的。”


    “豈止啊。”蘇璃趁著這段安靜的時間,簡單地翻了一下識海中的天道之書,一臉震驚地感歎,“我從未見過如此‘深厚’的兄弟情。”


    “這次也‘不過’是毀了藥田,他弟弟打自己這麽多下,已經夠給麵子了。”


    “上一次他弟弟使壞,讓宋永平修為進階失敗,就哭了不到一炷香,他接著就原諒了。”


    宋永平異常震驚地看著蘇璃:她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難道當時還有其他人在?


    但是他仍舊下意識地為宋永樂辯解:“永樂當時隻是太害怕了,他不是故意的。”


    白子紜一臉呆滯,小聲感歎:“這都能信?宋師兄這也太好騙了吧?”


    宋永平臉上堅定信任的表情驀然一僵。


    蘇璃則麵色古怪地側過頭:你一個甘心被渣男種牽魂釘的戀愛腦,是怎麽好意思問出這句話的?


    收迴視線後,她又掃了一眼天道之書,臉上的‘敬佩’更重:


    “曾經宋永平被他弟弟陷害,陷入靈獸圍攻,他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後,第一反應居然是安慰他的好弟弟。”


    宋永平憤而反駁:“那隻是意外,你為何要汙蔑——”


    “這個宋永樂真是藝高人膽大啊,現在引靈獸的藥粉還在他儲物袋裏放著。”蘇璃感歎完,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你剛剛說什麽?”


    宋永平的辯解聲戛然而止,他一臉僵硬地轉過了頭,看向了依舊跪在地上的宋永樂。


    宋永樂下意識捂緊了身側的儲物袋:“哥,我沒有,我怎麽可能會害你!”


    “我可是你血脈相連的親弟弟,你怎麽能相信一個陌生人卻不信我!”


    “哥難道你忘了嗎,你被靈獸圍攻受傷,是我冒著得罪內門師兄的風險,替你求情。”他臉上帶著被懷疑的受傷,含著淚辯解,“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你哥早就得到那個內門弟子的補償了。”蘇璃看著天道之書,一臉‘這很難評’的表情,幫他補上了後半句話,


    “好家夥,你去這一趟,直接把補償變成了一個月禁閉。”


    “她胡說!”宋永樂沒有想到蘇璃居然還知道這件事,後背上的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哥,你不會信這種鬼話吧?”


    宋永平看著他仍舊捂住儲物袋不放的雙手,想起於師兄對他驟變的態度,心中對蘇璃的話已經信了幾分。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蘇璃那陰魂不散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這是什麽絕世好弟弟啊!”


    “他居然把他哥的弱點告訴了他哥的對手,害的他哥慘敗!”


    “哇哦,他還故意用自己做的壞事陷害他哥,破壞他哥和其他弟子的關係!”


    “他還……”


    白子紜的表情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變成了麻木:這是什麽絕世大怨種?


    宋永平臉色越來越黑,蘇璃的每一句話,他都能在他的外門生涯中找到對應的地方。


    那次外門大比,他輸給了修為不如自己的對手,因為他招招都針對他的弱點;


    之前不少和他關係不錯的同門師兄弟,忽然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還有……


    宋永樂看著他越發漆黑冷漠的表情,慌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忍著恐慌,有些蒼白的辯駁:


    “哥,我沒有……你不能懷疑我,我是你親弟弟啊!”


    “那個女人是在挑撥我們的關係,沒錯!她說的都是假的!”


    宋永平認真地看著他,他好像從來沒有看清他這個弟弟:


    “既然你說你從未做過,那便立天道誓吧。”


    在一旁興衝衝地看著天道之書吃瓜的蘇璃茫然地抬起頭:誰在喊她?


    然後她就見到了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不敢開口的宋永樂。


    他知道這次糊弄不過宋永平後,他深吸一口氣,淚眼婆娑地看著宋永平,聲音裏滿是愧疚和懷念:


    “哥哥,我或許是做了一些錯事,可是我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啊。


    “兄弟哪有隔夜仇!”


    “你還記得娘在去世前說的話嗎?她讓我們兄弟兩個相互扶持,讓你照顧好我……”


    宋永平緩緩吐出胸中的鬱氣:是他沒有教好這個弟弟。


    從今以後,他要好好管教,不管修為如何,一定要把他的品行掰正!


    所幸,宋永樂傷害的人從始至終隻有他一人,原諒與否也隻是他一人的事情。


    如果他還傷害過其他人——


    宋永平驀然攥緊雙手,聲音嘶啞地問道:“你還做過其他錯事嗎?”


    宋永樂心中雖然依舊慌亂,可是看到蘇璃一直沒有說話,稍微鬆了一口氣。


    也是,其他事情他做得那麽隱蔽,她怎麽可能知道!


    他抬起頭,斬釘截鐵道:“沒有!”


    宋永平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藥田邊上傳來一陣熟悉到讓他心慌的聲音:


    “沒有?”


    “你不是還借著你兄長的名義作威作福,壓榨威脅其他外門弟子和仆役麽?”


    宋永平震驚地看著宋永樂,聲音中滿是憤怒:“你居然還欺辱其他人!”


    宋永樂還來不及辯解,就聽到蘇璃又補上了一句:


    “啊,還不止呢!”


    “還有好幾個外門弟子,被他害的修為再也無法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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