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林離開後,小院裏便徹底寂靜下來。


    夜晚風扯門窗,白日黃葉飄零,丁點聲音都清晰可聞。


    院內的棗樹還是不開花結果,葉子倒是掉得歡,一層一層的,到冬天雪落下來的時候,院裏一層落葉一層雪,踩上去格外鬆軟。


    下雪的時候,林南音偏愛坐在自家屋簷下烤火喝酒,火也烤不熱她的身體,不過圖的就是那一刻的意境。


    也是一個人坐下來看著雪的時候,她才會靜下心來迴想過去百年的得與失,或者說,是直麵過往的過錯。


    或許是前兩百年的她過得太過順利,自從結晶之後,她行事就不再和從前那樣如履薄冰。


    說白了,就是‘驕’。


    她本意不想如此,但實力的增長讓她不自覺飄然。可若她真有那個實力,那就該是一劍劃平雙星洲,而不該想著用命去填。這次幸好晚池和晏溪都來了,不然她現在就是枯墳一座。


    萬陣門門主的十方大陣出乎她的意料,這也表明她的見識太淺,受限於三洲兩地,而這個世界多的她不知道的手段,是她低估了其他人。


    還有金琅,不論她的用意是什麽,她的確對不住他。以及那些小輩也是,她分明不是他們能靠得住的長輩,卻給了他們可以依賴的假象。


    這也是後來她沒有去見他們的主要原因,她不配。


    一邊喝著酒一邊想著過往的事,這一迴林南音在酒裏喝出了苦澀的味道。


    人啊,集謙卑與自大為一體,既怯懦又勇敢,既無私又貪得無厭,時常迷途,又時常清醒知返,明知道自己想要的什麽,卻又無可避免地會走上另外一條路。


    雪下了整整三天,林南音也在屋簷下坐了三天。


    三天後,雪停了,她起身打掃院子。


    這院子當初鄰居們在的時候總是幹幹淨淨的,她基本沒打掃過,現在也該輪到她做這些活了。


    除夕那天,薛長林帶著他的妻子迴來了一趟。


    他的妻子是個漂亮爽直的女子,而且還會修煉。旁人都覺得薛長林是為了人家的家財所以做的上門女婿,但林南音卻從薛長林的眼裏看到了仰慕。


    他很仰慕他的妻子,可能因為他的木訥,就連這種很少有男人會流露出的情緒他也不懂得隱藏,常常看的他的妻子很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強撐著當不知道,隻餘耳垂羞得通紅。


    之前林南音還在想一個家族擁有築基前輩的人為何會看上薛長林這樣一個什麽都沒的窮小子,現在看來大概是人家什麽都不缺,恰好就看上了薛長林的真吧。


    “你以後得好好學點東西。”林南音私下提醒薛長林道。她本意是讓這孩子以後學會打理家事之類的,別讓她妻子一人操心太多,總要發揮點作用出來。


    哪知那孩子連連點頭,表示他這段時間都在調理身體,年後就要服用獸丹了。


    “你準備修煉了?”林南音可是記得他之前對修煉不太感興趣的。


    “嗯,看她每天修煉很有意思,所以我也想試試。萬一將來我就能保護她呢,哪怕一迴都行。”


    成吧。


    林南音覺得自己就不該多問。


    除夕過後,林南音出門的次數變得多了起來。


    因為她發現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裏心總靜不下來。


    之前薛長林在的時候她還沒多大感覺,現在真就她一個人了,時間一長,她才發現自己不是很喜歡一個人。


    玉昆山腳下的城池建的很好,這裏沒有宵禁,晚上處處是熱鬧。


    白天林南音早上出門吃早點,然後尋個茶樓坐下,一呆就是一天,到了晚上就尋個熱鬧的戲院看戲,有時候懶得去戲院了,就會叫個說書先生來茶樓裏說書。


    她也不是為喝茶看戲,就是覺得在這樣的熱鬧的環境裏能靜下心來修煉。熱鬧的氣氛包圍著她,再覺得寂寞也有個三分人氣。


    她每天雷打不動出現在茶樓,動不動就叫說書先生,次數一多,茶樓裏機靈的夥計也都逐漸認識了她,時間一到點,就會把她常坐的位置用茶杯占著,示意有客。


    對於這些,林南音都很樂意接受,就是聽說書先生說的老掉牙的才子佳人故事太多,她覺得沒啥意思,後來幹脆動筆將輕曉舟、明月還有雙星洲那邊發生的故事大致編了個故事,讓說書先生說。


    不知道是道宮安逸太久,還是邪修距離他們太遠,林南音這個新編的故事一出,就賺足了一幹眼淚。


    大家感動於明月的勇、木頭的忠,動容於輕曉舟的大義,為老金悲慘的一生唏噓,在後來聽到他的女兒又接手了他以前的位置後,很多人都為此悄悄紅了眼。


    “那個叫飛虎峰的地方真的會有一輪月亮升在那裏嗎?”說書人說得多了,茶樓裏來的年輕弟子不知不覺越聚越多,聽到後來有人忍不住問那故事裏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沒有熄滅。


    說書人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問,但他很快就迴道:“當然不會熄滅。若日後你們有機會真的到了那處叫飛虎峰的地方,你們會修煉的也能去看看,順便往裏麵也注入一道靈力。”


    這話當然是說書人隨便說的,誰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麽一個地方,反正也是故事,不如就當故事更逼真一點好了。


    因為這個提問,後來說書人再講的時候,就將飛虎峰的永不會滅的月亮給加了進去。


    他今天這個茶樓講,明天那個酒樓說的,很快這便成了玉昆山腳下口口相傳的故事。


    同時也因為說書人發現這些故事比以往的才子佳人更受人歡迎,於是便開始到處搜索道宮從前流傳下來的一些逸聞。


    南靈洲才安穩三百來載,一些傳說還未消亡。


    於是不久後,林南音在茶樓裏聽到自家院裏石桌顯聖助人突破並幫人發財的故事。


    突破的人不知道,發財的話大概是她——故事裏她窮困潦倒,求到石桌前,問石桌能不能給她點吃的,石桌看她可憐,於是指點她,讓她去某某地方挖了一缸靈石出來,然後又讓她去東落城買了一條街。


    這故事她身為當事人聽是覺得漏洞百出,但茶樓裏難免有消息靈通的人:“這故事好像是真的。據我所知,東落城最繁華那條街有半條都是一個人的,在城主府能看到地契文書,好像是姓林,就住在和慶坊。”


    “和慶坊?”這地兒大家都知道,主要是因為釀酒的曲家就住那,“我們小時候好像是聽過這類的故事,但究竟是誰家那就不知道了。”


    林南音本以為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畢竟捕風捉影的事誰也不知道真相是什麽。


    然而,這年春天,她家的棗樹爆花了。


    將近三百來歲的棗樹,中間合開隔了一兩百年沒開花,突然一夜開了滿樹,都不用走近就能看到和慶坊上空的一片白雲,進了和慶坊還能嗅到棗花香。


    幾百歲的棗樹突然開花一事驚動了不少人來圍觀,看得人多了,自然就有人注意到了棗樹下的石桌。


    有人根據石桌上的痕跡推斷出這桌子年歲不小,便開玩笑說:“這不會就是那張神桌吧。”


    本來就是一句玩笑話,大家也都湊熱鬧看,並沒什麽人當真。


    薛長林的妻子張溫容聽到後也是調侃丈夫道:“你那院子東屋的主人原先不正姓林?又有桌子姓氏又對上了的,不會恰好就是她家吧。”


    “不會的。”薛長林否認道,“那張桌子真要有那麽神異,我爺爺不可能隻賣靈田的。”


    張溫容一聽,啐了一口,“有些人啊,就是欺負你們好說話。”


    這事夫妻倆也隻是閑聊,不過後來他們兩人去東落城叫鋪子裏的稅錢時,張溫容想到這事,不由和同自家關係不錯的城主府管事提出看看城中那半條街的文書地契。


    管事知道他們家有為築基老祖,也有意交好,當即就拿了出來,“其實來看這文書的人不少,好多地方都給摸薄了一層。這人也真是眼光獨到,現在這些鋪子一家都要幾十萬靈石,據說當初買的時候才花了一百多靈石不到。我現在就恨沒能投胎成她的兒孫。”


    張溫容聞言也有些羨慕起來,而旁邊薛長林一見到那文書就挪不開眼了,“這文書怎麽和神京那邊的地契文書一模一樣?”


    刨開中間寫的位置不同,其他的幾乎一模一樣,而很不湊巧,在幾年前他就看到過近乎一模一樣的地契。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文書都是百年前的,那時候百廢待興,東落城這邊的地契就是按照神京那邊來的。不過現在兩邊是不一樣了。”


    管事後麵說了什麽薛長林就聽不到了,因為他滿腦子都是那張需要更換的地契以及院子裏的那張石桌。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拉著妻子就要迴家。


    張溫容見他臉色不對,忙問道:“怎麽了?”


    薛長林搖頭。


    等他們迴到自家院子後,他翻箱倒櫃,終於把之前被贈送的釀酒方子拿了出來。


    從前他沒有修為,看著也就是普通的酒方,而現在他已經煉化獸丹,有了修為,這時他終於看出酒方上的不對之處。


    他用手一抹,就見酒方上麵的字瞬間變幻成一張金色字體——《飄霜靈酒》。


    張溫容見後都不由捂住了唇,竟然是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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