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溪迴來的那天是個很普通的日子,林南音的房子還隻剛搭了個框架,地上全是散碎的泥土,又趕上最熱的天,人來人往中灰塵漫天,無論誰從中走過臉上都要敷上一層泥。


    林南音當時正和刀疤青商量著外麵農莊秋收的事——得益於農莊距離玉昆山腳比較遠,上次的風波並沒波及到農莊,且那邊土肥地厚,莊稼長得很不錯,不碰到天災的話,今年會是個大豐收——然後她就感覺到安全區外圍有什麽東西正往裏麵移動。


    她當即跳上了屋頂,早就超越普通人的視力讓她看到了光圈外麵,一座小山一樣高的妖獸屍體正一點點朝她這個方向挪來。


    “怎麽了?”刀疤青也跟著爬上了架子,麵容有些緊張,“發生了什麽事?”別不是幾個月前的事又要來一遭吧。


    林南音搖頭,讓他安心,“應該不是壞事。”


    待妖獸屍體靠的近了,她終於看清楚在妖獸前麵還走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白發青衣,肩背銀槍,衣襟無風自動,姿容絕無僅有;另一個黑發黑衣,腰別長劍,手正抓根繩子拽著妖獸的屍體,嘴裏好像在罵罵咧咧說著什麽,表情極為不滿。


    隻在這兩人身上掃了眼,林南音目光就落在了青衣男子身上,無它,另一個黑衣男子的她還能察覺到他身上的靈力波動,可這個青衣她如果不是眼睛看到了,從感知上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人的修為一定很高,他應該就是晏溪?


    在林南音正看著時,天上已有幾道流光劃過,都是來接人的。


    林南音還在奇怪,這兩人修為這麽高,為什麽不把妖獸屍體收進儲物袋也禦劍飛行迴道宮,結果等妖獸屍體內拖進安全區後,她就見到妖獸後麵原來還跟著幾十個瘦骨嶙峋的……人?


    那些大概是人。


    哦,是人。


    雖然他們的身量比普通人要佝僂許多,臉也是奇特的酡紅,但他們會說話,林南音已經看到他們在同道宮弟子交談。


    這些是外麵被解救迴來的普通人?


    外麵還有人活著?


    一時間林南音腦海中閃過多種猜測,她瞥了眼旁邊還在努力遠眺的刀疤青,同他道:“你現在就靠過去。”這些人既然被帶了迴來,肯定會被好好安頓下來,道宮的弟子們不太熟悉山下的事,屆時應該會把這事丟給最近的能管事的凡人,“那邊可能有事,你過去看看有沒有你能露臉的機會。”


    隔太遠,普通人根本看不到那邊的情形,她可以借口自己內力小成能聽到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但不能提前說未卜先知到讓刀疤青盡量把人安排到他們三家的邊上。


    真這樣說,刀疤青哪怕不懷疑也要被逼的懷疑她。


    一聽到有露臉的機會,刀疤青二話不說就跳下了屋頂。


    當一個分堂主從來不是他的目標,如果有機會,他想當最上麵第一把手。


    刀疤青離去後,林南音沒有往那邊靠近。鬼知道那個人群裏的天才有什麽特殊之處,萬一被他察覺到了她的特殊之處,那她得不償失。


    這樣遠遠圍觀就好,她的視線混雜在人群當中,應該沒那麽容易被分辨出來。


    林南音原以為這兩人進入了道宮範圍會很快上山,但她沒想到的是,直到那些下山來的弟子們都陸續迴了山上,那一青一黑還在山下,其中青衣更是衣擺一撩,直接就在安全區的邊緣坐下修煉了起來。


    “……”


    再看黑衣,嗯,黑衣正在解剖拉來的妖獸屍體。


    不多會兒,原本迴山的道宮弟子們又下山來了,他們這次帶了個道宮管事過來。


    接著林南音就見黑衣男子割塊妖獸肉中間地上就多一袋糧食,割一塊地上就多袋糧食,小半個時辰過去,妖獸肉山才去小半,地上的糧食已經堆有兩層樓那麽高。


    “……”


    這是在同道宮交換糧食?


    這兩人出乎意料的舉動讓林南音覺得,他們或許和其他的道宮門人不一樣。


    不說從前,至少在她穿過來後,道宮給她的感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且冷漠的形象。他們可以為了道宮這個宗門付出一切,乃至性命,但他們不會在乎山腳下的凡人。


    如果不是未來需要普通人給他們生育靈根種子,他們壓根都不想管普通人的死活。


    可這兩人好像不一樣。


    這些糧食他們換了是為自己吃嗎?可修仙者基本不食五穀雜糧。


    農田毀壞,糧食短缺,道宮也許不會讓大多數人餓死,但剩下的小部分他們不一定會管。如果能多一些吃的,那一定能讓更多的人活下來。


    林南音莫名有點期待。


    以肉換糧還在繼續,而被她提示去那邊的刀疤青這會兒也迴來了,他的身後還跟著剛剛那群外來的普通人。


    那些道宮弟子果然把這些人交給了刀疤青。


    這些新來的普通人在過來時已經受了一路的目光,道路兩邊的所有人看著他們的眼神充滿了好奇與憐憫,盡管他們自身已經足夠可憐。


    “這些人是外麵來的?”


    “天哪,他們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瘦成這樣。”


    “為什麽他們的臉那麽紅?”


    “這些人瘦的跟骷髏架子似的,要不是還站著,我都差點以為是骷髏成精。”這是林南音屋頂上幹活的木匠說的。


    這話被下麵走來的刀疤青聽到了,他罵了聲“去去去別亂說”便衝院子內負責飯食的薛妻喊道:“薛大嫂麻煩打點水或者去周圍借點水來,另外有吃的嗎,快點弄點吃的來,有人快餓的不行了!”


    薛妻從喊聲中出來,“水有的,今早上剛打的新鮮水。吃的估計得等等,需要現在做。”


    “那現在就快做吧,等著救命呢。”刀疤青說著,看了看林南音,然後把身後的五六十個人暫時先安頓在了他們三家預留的院子場地上,他自己則親自進屋去提水過來。


    水一來,院子裏的紅臉人全“咕嚕咕嚕”喝了個水飽,一圈下來,桶裏水直接見底。


    “還要嗎?”刀疤青問年紀最大的紅臉老者道。


    老者搖搖頭,虛弱道:“謝了。”之後再沒別的話。


    林南音看得出來他們很虛弱,雖然她的確有很多事想從他們那裏知道,不過既然已經到了刀疤青手裏,那就不急於一時,迴頭總有機會。


    這麽會兒的功夫,又有人過來了,他扛著袋糧食給了刀疤青,說是黑衣仙長吩咐的,而這糧為什麽給刀疤青,不言而喻。


    刀疤青二話不說,就算是從周圍借柴借鍋也都當場把袋子裏的這些米全下了鍋。


    到這會兒,林南音基本已經確定外麵的那些糧就是那兩個修士給普通人謀求的。


    傍晚林南音照常去了山上澆水,再下來時,她就看到黑衣男子正帶著人挨家挨戶分發糧食,東西不多,一家一斤,全是精米。


    “沒分到的就下次,這些還會再有的。”黑衣男子吆喝著,半點修士的架子都沒。


    等他走到林南音他們家前看到院子裏鋪著厚厚的黃土,還詢問刀疤青為什麽挖地下室。


    刀疤青如實告訴他後,他點點頭,誇道:“這倒是個避禍的法子,你很聰明。地下室建好點,說不定能用個幾百年。”


    “這不是我想出來的。”刀疤青也不居功,但他也不打算把林南音供出來,於是在黑衣男子接話前他迅速問道:“我們的房子真的能存在幾百年嗎?”


    “以前不能,但現在我們不是迴來了嘛。”黑衣男子笑眯眯道,“行了,我繼續下一家了,迴見。”


    “好的,您慢走。”刀疤青目送黑衣男子去了下一家,在林南音迴來後對著她嘖聲道,“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他想了想,“和氣的仙長。迴想剛和他說話的場景,我算是明白了從前夫子教我的‘如沐春風’是個什麽意思。”


    “那是因為在你心裏他是大人物,隻要他態度稍微正常一點你都覺得和藹可親。你對他就如同其他普通人對你,”林南音道,“以後和普通人說話的時候多想想今天,相信你也會得到一個‘如沐春風’的稱讚。”


    “那不成,有些人該兇還是得兇,不然辦不成事。”


    對此林南音笑了笑,沒說話。


    神識中黑衣男子慢慢遠去,林南音又外出看了眼還在原地修煉的青衣,她下山時天上星河漸起,明天大概率又是個好天氣,也不知道明天他們還在不在凡人區。


    一夜好眠。


    次日林南音醒來時,安全區邊緣的青衣男子已經不見,連帶著黑衣男子也沒了蹤跡。


    到傍晚她從山腰迴來,就見昨天同樣的地方,換了批道宮弟子,地上也換了隻妖獸,隻有黑衣男子依舊在罵罵咧咧地割肉賣糧。


    林南音站在路邊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就笑了。


    這兩人或許真能保人族二十年安穩。


    接下來的每個晴天,青黑二人都會外出,然後帶迴來各種奇形怪狀的妖獸,有的如山一般大,有的則又玲瓏小巧,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那些妖獸的肉、皮毛、骨血最後都會賣給道宮,所換取的糧食被送到了普通人的手裏。


    不說這些肉最後會救多少人,但一具又一具的妖獸屍體卻實實在在給凡人區帶來了久違的安全感。


    本來已經麻木的人們眼裏漸漸有了光。


    大家重新拿起刀斧砍起了外麵的樹,在隆冬到來之前,他們要建一所堅固到能住很多很多年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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