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飛白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沒有一絲對異性的旖旎,更多的是一種審視與斷定。他毫不在意自己心情的直白,讓林南音不由皺起了眉頭,因為她心裏很清楚,這種態度的本質是俯視、是看輕、是瞧不起。


    不管是有意無意,在周飛白的心中早就將他們的等級劃分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在你心裏隻有修士才配和你交友,那的確是我唐突了。我若知道你心裏瞧不上我等凡人,那我定然不會與你多說一個字。”說完林南音轉身便走,且她在心裏已經做出決定,往後將同這人永遠劃清界限。


    道不同不相為謀。


    打水、迴去澆地,一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林南音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她的表情被前來幹飯的飯搭子少女看在眼裏,她不由道:“你好像不高興。”


    這麽半年來,紅衣少女日日中午都會來和她一起用餐,兩人由一開始的相互不搭理到後來也會偶爾聊上一兩句。


    自從突破練氣三層後,林南音也已經看出少女的確是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之所以能突然出現在姚林完全是她身上某件法器的作用。


    沒有修為等於少了大半威脅,在少女麵前,林南音有時候也不會那麽拘束。


    “沒有不高興,我是在反思。”林南音迴道。


    當初她是因為從周飛白那知道了寒水鍛體的事,後來想著該有所報答所以才當了他們姐弟之間的傳話筒,再後來又為周元娘的好心思所動容,體諒她的記掛之情,遂又繼續和周飛白有接觸。


    可歸根究底,從一開始她本來就不是奔著周飛白這個人的品性而結交的,本來就是一碼換一碼的交易,是她自己知道周飛白被霸淩後下意識共情弱者。


    可實際是人家需要她的共情嗎,根本不需要。


    “那現在反思清楚了嗎?”飯搭子問。


    “算是吧。”情不可自控,她無愧於心,足矣。


    “那……開動?”


    “開!”


    心念通達,這飯吃的自然也香。


    傍晚林南音迴到棚戶區找到周元娘說周飛白現在修為大漲,往後不會再去寒潭,傳話一事她將無能為力。


    對此周元娘雖然很遺憾,但這之後林南音還是會時常收到她做的衣物,四季未曾斷過。


    周元娘對自己如此之好,林南音也禮尚往來。她念著周元娘即將生產,防備她到時候遇到意外,便去事務堂那邊兌換了一點藥丹以備不時之需。


    哪知她剛兌完不久,凡人區就差點遭遇滅族之禍。


    這場禍事若隻從過去的年裏看,會覺得極其突然,但從整個人族衰退式微的進程來看,就成了必然。


    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孱弱的種族注定被欺淩踐踏。平日裏低調處事倒還好,可一旦有了點火的引子,引起了周遭的主意,勢必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這件事的源頭要從某天傍晚林南音嗅到一股奇特的異香開始。


    那香氣不同於她從前嗅到過的任何一種香味,她隻嗅上一口就覺得腦海一陣清明,諸多雜念也隨時消散。


    當她想再多嗅上幾口時,卻見一道流光從凡人區上空劃過,然後遁入山林,和那人身影同樣消失的還有那縷奇特的香氣。


    什麽樣的寶貝都不收進儲物袋反而要這樣招搖過市?


    將心比心,林南音覺得自己如果獲得一件好東西肯定會第一時間藏起來不讓人察覺,所以剛才飛過的人究竟是炫耀之心甚濃還是……那東西根本收不進儲物袋?


    前者還好,如果是後者的話……


    林南音心頭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一般收不進儲物袋的寶物,不說東西好不好,引起覬覦的概率肯定翻倍增長。如果是從前那還好說,最多是人和人鬥,冤有頭債有主,可現在安全區之外妖邪林立,誰知道剛掠過去的那人一路上引來了多少目光。


    現在天色將晚,日頭已經西斜,再過不久就要天黑,暫時她還沒發現有什麽東西能跨越魂霧,有可能這將是最後的時間。


    不管是不是自己過於謹慎,林南音匆匆澆完水後就飛快迴了棚戶區把薛勇和刀疤青夫妻都叫到了她家。


    “有些事情我現在難以跟你們解釋,現在你們先聽我的。薛嫂你去準備食物和水,最少是我們這些人天的份。刀疤青你現在把我們手裏所有的貢獻點都去事務堂兌換成丹藥,那種保命的療傷的都可以,最大限度的去買。薛大哥你去搜尋好挖地洞的工具,等下我們要動手挖地洞,深度最少三丈,越深越好。我知道你們有疑問,先別問,等迴頭能說了我會再告訴你們。”其實她一個人就夠了,不過這種時候自然不能出全力,畢竟她表麵隻是個‘武林高手’。


    可能是林南音向來做事靠譜,這次她突然要做這些事,其他人相互看了眼後沒多說什麽,當即按照她調配的那樣忙碌起來。


    工具很好找,不多會兒薛勇就找了三把石鍬來,“三丈深會不會挖出水來?”


    “不會,之前他們想挖水井挖了五丈深都沒見到水的影子。”林南音知道現在也沒更好的工具,她也就將就用著來挖掘,讓薛勇把土運出去。


    她和薛勇在下麵忙活,上頭兩個孩子也在幫忙拉土。周元娘見狀主動請纓去接手薛妻的活,讓薛妻過來幫忙。


    半個時辰後,刀疤青迴來的時候就見地道已經挖出了半丈深的距離。


    “這麽快?”他有些瞠目結舌。


    “小瞧我是不,更何況下地洞的空間又不大,能透氣就行。”林南音道,“你少廢話,快下來幫忙。”


    “行,我來了。”


    小院中間的土越堆越高,因為林南音控製了速度,差不多到半夜時他們才挖到原定的三丈深。越到後麵運土越麻煩,好在人多活幹起來也快。


    等到天色臨近破曉,將近四丈深的地下一五六平方的空間就被挖了出來,他們這些人擠一擠勉強能擠下。空間一挖好,林南音就把孕婦和小孩先轉移了下來,接著就是食物和水還有各種藥品,至於油燈之類的,隻帶了一盞應急用。


    臨下來時,林南音把棗樹也給挖了下來,生死同存亡。


    將這些都安排好,外麵天逐漸變亮。


    林南音本想上去看看情況先,結果她沿著繩子上去還沒來得及冒頭突然就感知到有東西從天而降朝她這個方向砸了過來,她當即一個鬆手迴到了地下。


    跟隨著她迴到地洞裏的是上麵發生的劇烈震顫,上麵一些鬆掉的土壤簌簌往下直掉,砸的林南音滿頭是泥。她撥開頭上的泥塊,默默地坐了下來用靈力支撐身處的這片空間,防止塌陷。


    “嘭”的又是一聲震顫,還伴有一聲清脆的鳥嘯從外麵傳來,與此同時大團大團的火球從天而降,灼熱的氣息往下溢散,可能因為地方太深,這些灼熱並不明顯,但就算這樣,地下空間裏的所有人都還是被嚇得死死咬住了牙齒,顯然這些動靜喚醒了他們以前那些並不好的記憶。


    “這到底怎麽迴事?”周元娘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因為神識範圍有限,林南音這會兒隻能感知到地麵她家周圍的情況。


    這會兒她的家已經被從天而降的火焰給燒了,她的床她的褥子全都被燒了個精光。旁邊時不時就有驚慌的人跑過,嘴角叫著救命,但這會兒誰都自顧不暇,又有誰能來救他們。


    道宮是真的不管,還是管了卻無能為力?


    正想著周圍又是一陣地動山搖,上麵像被什麽東西猛烈撞擊一般,如果不是林南音用靈力頂著,估計他們所在的空間已經塌方。


    林南音正咬牙支撐時,突然眼裏閃過一絲異樣。


    此時此刻,她的正上方有一個道宮弟子正躺在地上,他的屍體已經被轟到變形,死到不能再死。


    道宮弟子的儲物袋,而且就他臨死前的氣息來看,修為絕對超過她。


    要不要去拿?


    林南音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她沒有猶豫立即施展斂息訣沿著繩子飛快躍了上去,還沒出去她就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焦糊味。


    用神識查探了下周圍確定無人注意這裏,她借著周圍還未倒塌的土牆作為掩體飛快地衝到了那屍體的身邊摘下了他的儲物袋,然後將屍體一腳送到隔壁燃的正旺的火屋中,做完這些她才迅速迴了地下空間。


    “以後我會給你報仇的,這些就當是我的酬勞。若你有後人,有機會我也會照拂一二。”林南音在心裏如此承諾道。


    在下地洞的那瞬間,林南音用眼角餘光撩了下天上。


    此時此刻光圈上空盤旋著七八隻身軀龐大的兇獸,各種法術從它們身上發出朝著玉昆山的道宮攻去,而平日裏雲霧繚繞的道宮外圍此時多了一層白色的鍾形光罩,但這會兒那鍾罩上麵已經裂痕斑駁,一副隨時快破的樣子。而鍾罩之外,幾十個身穿道袍的修士正在驅趕天上的兇獸,但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就那麽一眼的功夫,林南音就又看到有修士被兇獸隔著光罩擊落。


    這些就是妖獸?它們竟如此厲害,也不知道道宮能不能撐得住。


    想到這,林南音忍不住又將那偷寶的人罵了千萬遍,各人機緣各人所得不假,但自己善不了後還拖其他人下水的話能不能別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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