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師父怎麽說?”林南音問。


    “師父閉關了,現在是師兄在教我們。我知道,師兄其實一直都在嫌棄我資質不好,他說如果不是現在人族式微,我這樣的人連道宮的門檻都進不了,就算我苦修幾十年,以後也隻能在宗門裏當個打雜的。我不甘心,可同一批進道宮的師兄師姐們現在全都到了練氣一層,就我一個人還在一層不得寸進。”說到修行上的事,周飛白整個人都透著一絲萎靡,“林大夫,我好差勁。”


    林南音稍微斟酌了下,詢問道:“你引氣入體花了多少時間?”


    “三個月。”說到這個周飛白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我周圍的人快的一天就引氣入體成功,慢的也不超過半個月,隻有我,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才捕捉到氣感。”


    林南音問這個問題是為了培養他自信的,而不是為了打擊他,見他心灰意冷,當即祭出了之前看的修仙手劄,睜眼說瞎話道:“我先前在一本書裏看到一位仙長的手記,他單是引氣入體就花了三年時間,但是他後來卻成了成就金丹,名震四方。


    我覺得吧,你們修煉可能就和讀書考狀元一樣,拚的不是一時優秀。多的是童生時被稱之為天才的人,可到最後那些天才有幾個考到了狀元?和讀書一樣,修煉也是一輩子的事,暫時的落後不代表永遠落後。那位前輩突破金丹活了幾百歲,他死的時候,從前比他優秀的都不知道投了多次胎。”


    “三年才引氣入體,這樣的資質竟然還能成就金丹?”周飛白卻是質疑道。


    對此林南音隻是一笑,“機緣這東西誰又能說得清呢。你才十幾歲,未來多的是無限可能,誰知道將來你又會有什麽樣的境遇。”


    “這倒也是。”周飛白歎了口氣,神色怔怔不知在想什麽,好一會兒後,他臉色終於不再像之前那麽頹敗,“謝謝你林大夫,我現在心情好多了。與其在這自怨自艾,我不如把這時間多花在修煉上一點。”


    “嗯,你想通了就行。”林南音也沒想過單靠言語就能讓周飛白立即打雞血,她沒那麽口才,所以她幹脆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趁機將周元娘交給她的鹿皮手套拿出來交給了他,“這是你姐給你做的,另外告訴你件喜事,你姐要成親了,時間是下個月初八。”


    原本看到手套一臉高興的周飛白聽到後麵的話不由一楞,“我姐她……要成親了?”


    “嗯。”


    得到林南音的肯定後,周飛白的眼神迅速變得黯然,“可惜我下不了山。”頓了頓,他又問道:“我那個……姐夫是誰?為人如何?對我姐好嗎?”


    “你姐夫是刀疤青,為人的話……”林南音想了想,中肯點評道:“品性還算不錯,人也有本事。”接著她把刀疤青做的事大概同他說了遍,“至於對你姐好不好,有你在他不會對她不好的。”


    “哦……”周飛白垂著頭捏了捏手套,沒再言語。


    林南音又陪他站了片刻,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振作點便去打了水。


    有些事還是得當事人自己心境通達,她這個旁人隻能陪陪聊當個情緒的發泄工具。


    下月初八來得很快,白天林南音還是和往常一樣該幹嘛幹嘛,不過她沒想到是這天她竟然沒有碰到周飛白。她原以為這樣特殊的日子,周飛白自己去不了姐姐的成親現場也會找到她讓她轉交賀禮之類的才對。


    難道是他又遇到什麽事了?


    寒潭周圍山林匆匆,此間禁製多不勝數,林南音在寒潭磨蹭了片刻,見還沒人來也就拎著水桶離開了。


    到了晚上她沒有煉體,而是洗漱幹淨換了身衣服去了周家。


    可能因為大家都隻有晚上才有空,林南音到時新娘還沒上轎,周家院子裏人來人往一片熱鬧。


    當初周飛白被檢測出靈根的時候,刀疤青為了討好周飛白就在自己邊上給周家蓋了間新屋。現在他們兩家成親也沒把中間的牆拆了,據說新娘等下出嫁的時候要坐進花轎裏被抬著沿西街繞一大圈再進隔壁刀疤青家。


    走進裏屋,林南音見新娘子穿著紅衣坐在房中,蓋頭還沒蓋上,這會兒正接受其他女眷送的添妝。


    林南音沒有首飾,唯一的簪子還是木頭的,拿不出手,所以她準備的添妝禮是一瓶六丸的保命丹。這東西如今在市麵上價格不菲,無論是自己用還是送禮又或者賣掉皆宜。


    有人見她來了,當即招唿道:“林大夫也來了,剛才新娘子還念叨你呢。”


    聽到有人叫‘林大夫’,周元娘忙朝林南音看來。林南音有注意到周元娘的視線又越過自己看了看後麵,但見她身後無人,眼裏逐漸透出股失望來。


    今日是周元娘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林南音又怎麽會讓她失望,所以她除卻送出自己的添妝禮之外,還又從袖子裏拿出一狹長的木盒,那裏麵裝的是一根有些年份的人參。


    旁人見她拿了兩樣賀禮,當即半開玩笑半嗔怪道:“林大夫你怎麽送兩樣啊,這倒顯得我們小氣了。”


    而周元娘在看到那支木匣時原本失落的眼睛卻逐漸亮了起來,她沒說話,隻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林南音。


    “不是我裝闊,而是這裏一份是我的賀禮,”林南音把東西往她手裏一塞,“還有一份則受人所托。”


    那‘人’是誰她沒點名,她相信周元娘會懂。


    果然,周元娘一把抓住了木匣,眼裏蓄出了淚,旁人見了忙咋咋唿唿讓她仰起頭別哭,她卻衝人群揚了揚手中的木匣,眼淚在掉人也在笑,“我無憾了。”


    之後就是外麵迎親的隊伍到了院子,喜娘幫著重新整理妝容,房內其他女眷紛紛退去,周元娘卻央求林南音陪著她。


    現在多的是失怙的人,身邊沒個長輩幫襯,假如自己在能讓周元娘安心一些,林南音也樂意應下她的請求。


    一直到新娘蓋上蓋頭,被背出門,然後上轎、出嫁,走上人生中第一段重要的路程,林南音這才被邀請著去了旁邊刀疤青的院子等待開宴。


    刀疤青的喜宴他準備的很用心,肉菜管飽,就是可惜沒有酒,和林南音坐一桌的薛勇很是遺憾這點,直言明年要從野外弄點野葡萄放家裏院子裏種著釀酒。


    聽著薛勇的話,林南音不由笑了笑。


    想到她剛穿來的那時,薛家恨不得把所有有泥的地方都種上泥根瓜,後來因為種院子裏容易被偷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不一樣了,哪怕沒了業田,他也會開始考慮生產一些提高情緒價值的東西。


    日子在變好,人在往上走,這就夠了。


    周元娘和刀疤青婚後的第三天,林南音才又見到了周飛白。不同於之前幹淨整潔的模樣,他現在鼻梁包著,臉上有好幾處淤青,走起路來還一瘸一拐的,看樣子傷的不輕。


    “這是怎麽了?”是打人還是被打?林南音覺得大概率應該是後者。


    周飛白卻隻悶著,什麽都不肯說。


    他不說林南音也無法,隻好將隨身帶的金瘡藥塞到了他手裏,並同他說了下周元娘成親的熱鬧,“……凡人區很少有那樣熱鬧的事,你姐姐那天很高興。”


    “可我連件賀禮都沒能送給她。”周飛白終於開了口。


    “怎麽沒送呢,”林南音道,“你入選道宮讓她從此生活富足,這就是最好的禮物。你越強站得越高,她受到的庇護就越大。凡人壽命不比修士,你至少能保她此生順遂。”


    “是這樣的嗎?”


    “當然是這樣。”林南音肯定道。


    周飛白低垂的眼睛重新抬了起來,“那日其實我是想買個護身符給她的,但被我師兄看到了,他說他缺靈石想問我借點,但那是我最後的靈石了,我不肯,後來……”他指了指臉上的傷,“就成了這樣。”


    過了片刻,他不知是難受還是落寞繼續道:“知道她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她現在有了丈夫,以後還會再有孩子,我不再是她唯一的親人。以前師父同我們講道時總說‘仙凡殊途’,那時我老想我姐姐就在山下,以後我想看隨時就能去看她,怎麽就會殊途呢。現在我好像懂了。”


    “你說的對,以後周飛白會好好修煉的。”說完他轉身就朝寒潭密林深處一瘸一拐地走去,會來等她,像是為同過去做個告別。


    林南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卻說不了什麽。


    自這日後,林南音便一直再沒見到過周飛白。


    山中靜寂,高大的古樹總會將外界的嘈雜隔絕在外,隻餘清風縷縷山鳥聲聲。除卻晚上歸家時一路能聽到人聲,林南音覺得自己和在山中清修差不了多少。


    時至中秋,可能因為寒水煉體有所成果的緣故,這次林南音沒再卡最後一點經驗值,直接水到渠成地突破至練氣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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