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那件戲服有問題。”謝長行歎息一聲,“但劇組裏八成有人被收買或者被蠱惑了,現在去找,怕是找不到那件衣服。”


    江臨雙則說:“我們是不是該送她迴去?”


    這話讓鹿顏露出期待的神色,但謝長行的反應卻潑了她一盆冷水。輪椅上的青年伸手拿出一張白色的符紙,上麵用銀色的線條勾勒了圖文,然後他把那符紙在鹿顏身前身後掃了兩圈,就在他們的注視下,那張紙緩緩變了顏色,越來越深,最後成了一種深灰色。


    謝長行展示那張深灰色的紙:“她的靈魂上浸滿了屍氣,程度太深,如果不能拔除,是無法迴到身體內的。即便強行送迴,也會使得屍氣浸入骨肉,不用幾天就會衰亡。”


    深夜的風,吹得連靈魂都要涼透了,鹿顏終於忍不住,還是捂住臉,疲憊地歎息,但她卻沒有流下眼淚,似乎她已經不太會哭了。


    “你體質正常,命格正常,也不是特殊的八字,沒有任何玄學上的利用價值,所以,你是得罪了什麽人?”謝長行問。


    隨即,他難得略有一絲嘲諷地笑了一下:“按照最近的情勢推測,與你有最大嫌隙的,應當是白琳琳。”


    這太顯而易見了,她們兩個針鋒相對了好一陣了,除非沒有人發現鹿顏身上的詭異,不然一旦被發現,肯定要往白琳琳身上想。


    但也是因為太明顯,反而感覺是被刻意引導。


    謝長行又看了看兩個打擺子的假陰差——這兩個看上去像新死鬼,估計剛死就被抓了壯丁,應該也是沒資格去見幕後指使的。


    撤去他們身上被烙上的禁錮,放他們自行去該去的地方,兩個野鬼一副劫後餘生的喜悅神色,飛快逃竄,消失在夜色中。


    謝長行看了一眼天空:“天也快亮了,她不能照陽光,跟著我也不好,我身上陽氣太重,跟我久了傷她的魂體,且如果沒有更強的陰氣壓製,她身上的屍氣會發作。”


    說著,他的眼神已經是明示江臨雙了。


    江臨雙看了他們一眼,了然,雖然原理不一樣,但亡靈法師也的確能保證鹿顏魂魄的安全,不過這樣一來,鹿顏就會見到有身體的江臨雙了。


    他挑眉看向鹿顏,鹿顏也緊張地看向江臨雙,隨即莫名猜到了江臨雙想什麽,保證道:“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其實江臨雙用兩個身份隻是好玩,又不是怕人知道,但鹿顏雖然理解錯了,以為江臨雙是有難言之隱才想瞞著什麽,但她的保證很真誠,靈魂在亡靈法師麵前是做不了假的。


    “行,那走吧。”江臨雙說。


    謝長行卻道:“那要麻煩你啦,我要去追那夥趕屍人,天亮我會去看看鹿顏的身體如何了。”


    他狀似不經意地問:“對了,我怎麽聯絡你?”


    好問題。


    江臨雙懶散地抬起胳膊:“來,伸手。”


    謝長行當真聽話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江臨雙凝聚亡靈之力,在他的掌心烙印了一個魔法符文。


    “找我的時候,握緊手掌,念——”


    他用迪亞納大陸的語言,說出兩個字:“影月”。


    在這個世界裏,這是一個相對而言古怪卻莫名好聽的音節,謝長行念過的咒語口訣多得很,倒是沒有懷疑這個音節並非來自本世界,但他的的確確從未見過這樣的符號,也沒聽過類似發音的咒決。


    “好,我記住了。”他揮了揮手,符文已經消失不見,但謝長行感覺得到那裏有個痕跡。


    “不送。”江臨雙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謝長行笑著轉身離開,鹿顏就跟著江臨雙飄啊飄,本來以為會去什麽荒山孤墳、林間木屋、或者再不濟也是山洞水渠,但鹿顏很快發現,他們正在往迴酒店的路飄。


    “你不是住酒店吧?”


    江臨雙嗯了一聲,鹿顏大震撼——酒店鬧鬼!


    酒店門口有個小廣場,廣場周圍圍滿了攢動的人群,細看,赫然是一群記者,有扛著攝像機的,也有舉著手機幹脆直播的,他們圍著的是一名警察,警察身後是他的同事,正攔著想要上前看的記者,給救護車清理道路。


    不用看,鹿顏似乎心有所感,她和江臨雙飄到人群上空,她還不怎麽會飄,是江臨雙拉她上去的,他們果然看到,醫生在給一個年輕女性做緊急救治——那正是雙目緊閉的鹿顏。


    醫生正在問一個酒店的保安:“你什麽時候發現鹿顏女士跳樓的?”


    保安:“剛剛啊,一發現立刻就報警了。”


    醫生們麵麵相覷,他們查看鹿顏皮膚上的傷痕和淤青,皺起了眉頭:“這些看上去確實是是摔傷,但至少應該六個小時以上了!”


    鹿顏:“是那件衣服!”


    江臨雙湊近了一些,鹿顏不太好意思在一個相貌如此出眾的男性麵前展示自己的身體,試圖遮一下,但醫生那邊已經剪開了她的上衣。


    “固定一下,鎖骨骨折……”


    “她是從幾樓跳的?口鼻幹淨,似乎暫時沒有內出血跡象,還好。”


    “好像是三樓吧?”保安迴答,“沒太看清。”


    他猶豫了一下,訥訥地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當時她的屋子沒開燈,我看到她從窗口跳出來之後,好像屋裏還有個人影。”


    一旁的警察很是緊張:“可能涉及謀殺?”


    保安連說不知道,而酒店屋裏也不可能有監控,旁聽的酒店經理已經快要哭出來了——這要是涉及謀殺,且不說調查過程中暫時封閉酒店,就是調查結束,以後誰還住出過命案的屋子啊。


    鹿顏恍惚迴憶道:“在我被那兩個假鬼差帶走時,我是在浴室準備洗澡的,根本不在窗邊。”


    江臨雙點點頭。


    有可能是有人、或者有鬼,把鹿顏從浴室搬到窗邊,丟了下去,以此製造鹿顏跳樓的假象,而她魂魄被勾走,幾天後,就會重傷不治而死。


    “當時那件衣服上,可能被施展了某種法術,讓它暫時與你的身體感官同步,它摔下高台,傷出現在了你身上。”江臨雙不屑地說,“下作的害人手法。”


    記者雖然沒有幹擾救治,但他們的提問也稍顯不合時宜,令人心生不悅。


    他們圍住了鹿顏的經紀人:“請問,鹿女士真的是因為被豪門拋棄,承受不住所以選擇輕生的嗎?”


    “貴公司有沒有關注過鹿小姐的家庭情況,並且對鹿小姐的發展規劃做出過調整呢?”


    江臨雙皺眉,以他做司月大神官接受采訪的經驗來看,這些記者咄咄逼人,問題明確而尖銳,顯然,是統一過口徑、背後有人組織而來的。


    鹿顏的經紀人是一名三十上下的青年,叫王騰安,此時此刻他的神色看上去和鹿顏如出一轍的疲憊不堪,眼眶都是紅的,他聽到記者的問話,似乎異常憤怒。


    鹿顏似乎要靠說話來緩解自己複雜的情緒,她介紹說:“我和王哥也算患難之交,他當時不被公司重視,我又是違背家裏的意願,自己跑出來做演員的,算是相識於微時吧,我倆合作幾年都很順利,但今年年初的時候,王哥突然給我表白。”


    這八卦很俗套啊,江臨雙可是見過不少這種搭檔,最後搭到一張雙人床上去了,不新鮮。


    鹿顏接著說:“不過我沒答應,我對王哥沒那個意思,他說我們忘了這事吧,就當沒發生,但我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想和他談談,換個經紀人來著。”


    王騰安怒斥那群記者:“你們吃人血饅頭的話,嘴臉也不要太得意了吧,這都是什麽時候了,還能問出這些在小鹿傷口上撒鹽的問題來?”


    鹿顏還在感歎:“好在王哥沒和我生氣,也找好了要帶的新人。”


    那些記者不依不饒,並不肯就這麽放過鹿顏的經紀人:“也就是說,鹿小姐真的是因為被豪門逐出家門,承受不住打擊,是嗎?”


    “鹿顏女士占了別人的身份和財富,有對對方表示過任何歉意嗎?”


    “是不是鹿小姐覺得羞愧,才選擇走上極端呢?鹿小姐今年和謝意老師的合作機會,是不是鹿家在背後運作,從白琳琳那裏搶走的?”


    王騰安氣得似乎都快哭了:“那怎麽叫搶走,我們小鹿也是有實力的好不好?”


    “嘖。”江臨雙感歎,“這人是個老油條啊。”


    鹿顏迷茫:“啊?”


    江臨雙歎氣:“你怎麽跟我家死亡騎士似的。”


    鹿顏再次:“啊?”


    傻子。


    “走吧,太陽出來了。”江臨雙扯著鹿顏,飄向自己屋,“這豪門鬥爭原來這麽好玩呢啊。”


    “等等!”鹿顏今晚第一次高聲尖叫,“你你你、你不是鬼,你是活人,你、你還是謝家真少爺???”


    江臨雙已經穿好身體,坐了起來。


    鹿顏捂臉繼續尖叫:“你會扮鬼,謝長行會抓鬼,所以你們兩個是……是也在豪門宅鬥嗎!!!”


    江臨雙遺憾地想,他和謝長行如果鬥起來,隻會是亡靈法師和聖騎士大打出手,然後把豪宅連著半個山頭都削平。


    *


    天空灰蒙蒙的,謝龍吟開著他的愛車,在空無一人的高速公路上狂飆,超速了都沒在意。


    他一邊急著迴家,一邊喊車輛的智能ai,給母親打去電話。


    滴地一聲,謝與聞的號碼提示正忙,並轉接到了語音信箱。


    謝龍吟說:“媽,情況不是很對,您看看能不能找‘那邊’的人溝通一下,我覺得林家出事了,他們肯定被‘那邊’的東西暗算了,林佳瑤怪怪的,我懷疑她被鬼上身了,我故意說錯我們之前相處的細節,她都分辨不出來的。”


    想了想,他又絮叨道:“不知道為什麽,我想起江臨雙,總覺得虧欠那孩子,想要好好補償他,同時也擔心他會不會被暗算,被不明勢力收買當槍使了,但隻要我一靠近他真人,我就覺得煩躁,一種不受控製的煩躁,就總找他茬……”


    他卡頓了一下,懊惱地說:“好吧我知道我脾氣就是特臭,但我還是覺得有割裂感,我怕的是,有什麽勢力在對這幾個大集團出手,也開始對付咱家了!”


    他說完,語音助手提示,語音信箱保存失敗。


    謝龍吟低頭看向車載屏幕,赫然發現手機竟然一格信號都沒有。


    他憤怒地大罵了兩句粗話,但很快意識到不對,他怕是一語成讖了!這是什麽年代,又不是兩百年前智能機剛出現那會兒,現在手機還能沒有信號?太陽熄火,手機信號都不該沒啊!


    他緩緩降低了速度——他忽然意識到,這條路,可是進出城的高峰路段,就算現在才淩晨五點,也不該,一輛車都看不到吧?


    他已經在筆直的公路上狂飆了半個小時。


    天地一片晦暗,四野寂靜,他的周圍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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