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流霞觀。


    這座道觀不大,是純粹的古建築,卻並不是飛簷綠瓦那種精美的古建,隻是兩個世紀前留下來的普通平房,弄了個仿古屋頂而已,雖然幹淨整潔,但少了點古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老住宅,所以很少有香客會來。


    不過這裏也不靠遊客維生。


    一大清早,道觀門口破天荒停了一輛豪車,車上下來一對中年夫妻,衣著精致得體,並不過分奢華,但細節處又足以看出是大富貴的人家。


    夫妻兩個走到門口,有些急切地敲響大門。


    不大一會,一個十來歲的小道童打開觀門,探出個頭來,脆生生地問:“你們找誰?”


    “小道長你好,我們來找這裏一位姓謝的道長。”女人急忙說。


    小道童也懶得解釋謝長行並沒有正式當道長,反正他謝道長的名號早八百年就闖出去了,隻是迴答:“他現在不在,你們有急事?”


    “有有有,十萬火急!”女人忙不迭地說,“是我們女兒,她馬上就要高考了,但是她最近成績下滑特別嚴重!”


    小道童露出一個無語的表情,心說我們這又不是補習班,您搞沒搞錯啊阿姨。


    這時,男人疲憊地拉了女人一把,說:“不是,是我們女兒最近非常反常,反常得就像是……像是變了個人。”


    林天基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夫人吳玉淯則是全職太太,每天除了和姐妹們喝喝茶逛逛街,就是看著獨生女兒,陪她學習寫作業、練琴畫畫,每□□夕相處,但最近,吳玉淯覺得女兒越來越奇怪,一開始丈夫覺得她想多了,女兒遲來的叛逆期罷了,但很快,丈夫也覺得哪裏不太對。


    “她不但喜歡的東西變了,成績下降了,每天還神神秘秘鎖門……”


    林天基打斷又一次說歪了的夫人,對小道童說:“有一天我出門,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突然撲過來,喊我爸爸,還說她才是我女兒,我家裏的是冒牌貨!”


    小道童波瀾不驚地問:“那你們考慮過精神病嗎?”


    林天基扶額歎氣:“是,那個女孩的媽媽也說她得了妄想症,天天妄想自己是豪門被抱錯的女兒。”


    咦?小道童捕捉到了關鍵詞——怎麽迴事啦,今年豪門集體抱錯孩子嗎?這是第三起了吧。


    林天基說:“可是,那個女孩無意間做出的小動作,是我們女兒的習慣動作!她知道我們的姓名,知道我家大門的舊密碼,她甚至知道我網購的銀行卡密碼!”


    咦?小道童終於不那麽沒精打采了,想了想,說:“我會轉告謝道長的。”


    *


    江臨雙一早起床,準備收拾東西出院,謝家接他的人還沒來,這時候門外吵吵鬧鬧的,那個空著的病床終於又來了住客。


    這家醫院是普通醫院,謝家是因為不想折騰“中毒虛弱”的江臨雙,才勉強讓他在這兒對付住的。這醫院與警方合作很密切,不然江臨雙也不會被警察送這裏來。此刻進門的姑娘正是被醫生和警察一起架進來的,女孩的雙腿似乎都骨折了,可能還打了鎮定劑,處於半昏迷狀態。


    進門的除了普通醫生,還有位精神科醫生。


    那醫生正對一個衣著樸素的婦女說:“病情繼續這麽發展,可能就更難以控製了,這次是跳窗戶逃跑,下次萬一從更高的地方跳,事可就大了,這邊建議在精神科住院治療。”


    那女人一個勁兒道謝:“麻煩了,麻煩了。”


    江臨雙坐在床邊,緩慢地轉過身,揚起了一邊眉毛——


    精神病?有精神疾病的患者,他們的靈魂會有紊亂的波動,但江臨雙作為一個傳奇級別的亡靈法師,絕對不可能看錯,那個女孩的靈魂穩定明亮,是個健健康康的正常人。


    *


    謝龍吟確定了,他就是看這個叫江臨雙的家夥不順眼!


    上次長行堅持跟來,見過了一次江臨雙,並沒有表示出任何異常,這讓謝龍吟稍稍放鬆——至少,江臨雙的確還是活著的,現在需要擔心的,就隻剩下他會不會被什麽勢力收買,來故意針對長行,所以仍然需要謹慎處理。


    畢竟,前車之鑒是有的,謝龍吟不允許謝家在這個問題上被迫麵臨二選一。


    他到病房的時候,江臨雙正在打包行李,連行李箱都沒有,不知道哪扯了一塊布,當包袱皮,正把他那堆九塊九一打的寶貝衣服往裏麵疊,疊得還歪七扭八亂糟糟。


    謝龍吟當場怒道:“你展示你這些破爛做什麽?”


    江臨雙沒理他,把東西一丟,說道:“正好,你幫我打下包吧。我手軟。”


    謝龍吟差點氣厥過去。


    “都說了,這種破爛就不用故意擺出一副舍不得的樣子了,我不是給了你銀行卡,怎麽,不花攢著下崽子嗎?”謝龍吟非常惱火,一把將那坨衣服丟出窗外。


    剛好進屋的謝長行:“大哥,高空拋物不太好吧。”


    謝龍吟訕訕地迴答:“哦……”


    這邊鬧出好大動靜,隔壁新來的那位女士卻始終都保持著沉默,她瑟縮在床角,似乎並不想引起這邊的注意。


    謝龍吟尷尬地吩咐保鏢去把東西撿走:“直接銷毀,不要拿迴來礙眼。”


    這時候,江臨雙慢吞吞掏出那張卡,展示了一下:“你是說這張,密碼是多少?”


    謝龍吟哼了一聲:“不是跟你說了,是你生日。”不會是後遺症影響記憶力了吧,家裏醫療團隊不太擅長腦科,哪個腦部專科好來著……


    “不對。”江臨雙說。


    謝龍吟臉色陰沉:“你自己改了吧。”


    江臨雙掏出平板,當場輸入密碼,謝龍吟看著,下意識道:“你還說沒改,你輸入的是什麽?”


    謝長行忽然說:“臨雙,你生日是哪天?”


    江臨雙答:“十……是七月十五。”差點說成迪亞納大陸的生日。


    屋裏一片深沉的寂靜。


    主要是謝龍吟在尷尬,江臨雙倒是一臉興味,謝長行則默默扶額。


    那對夫妻的遺囑上寫了,孩子的生日和年齡他們都改過。謝龍吟忙著抓醫生和調查當年舊事,但卻忙得忘了細節,所以給的卡,其實是江臨雙真正的生日,也就是謝長行的生日。


    “你的身份證被改大了一歲,日期也是造假,其實你今年是二十,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六月六號出生的。”謝長行說,“到時候會幫你改迴來的。”


    六月六,輸入減一歲的年份和六月六號的日期,果然提示支付成功。


    謝龍吟嘴唇動了好半天,擠出幾個殘破的音節,從亡靈法術的感知來判斷,他的情緒顯示他非常愧疚,他想道歉。


    但是嘴唇跟被黏住了似的,張不開。


    瞧他這扭扭捏捏的模樣,再配上他霸總的長相,江臨雙覺得可有意思了,簡直是免費樂子。


    東西都被謝龍吟扔了,江臨雙也不介意,他早在網上看中了幾套黑色長袍——當然和迪亞納大陸的法師長袍不是一個東西,但款式不錯,設計精美,已經是最接近法師袍的衣物了,所以當即下單。


    謝龍吟看著這人當場開啟買買買模式,七竅生煙。伸頭一看,買的複古長袍,二九九一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行了,你這買的都是什麽破爛貨!”說完,一把搶過平板,翻出一個獨立的網站,遞過來,再次強調,“少在那裏裝可憐!”


    江臨雙迷茫接過,低頭一看,嘖了一聲。


    這是個設計師獨立工作室的網站,主打量身定製,最便宜的成衣也要兩萬多。


    果然離開這個世界太久,不了解價格了,九塊九一打是貧困,他還以為二九九一件就很貴了,沒想到——


    “還有更好的嗎?”


    謝龍吟氣得臉都紅了,怒道:“給你請設計師上門,夠了吧?”


    “好。”江臨雙點頭,在那個網站上隨便下單了兩件,設計師上門前總得有的穿吧。不過他這大哥怎麽總氣鼓鼓的,真的不是狂戰士嗎,就看這怒氣值,保不齊就是個傳奇級別啊。


    看他放著二十萬的不買,就挑的那兩件最低價的,活生生把謝龍吟氣成震動模式。


    那對狗屁夫妻到底怎麽苛待孩子的,讓孩子有錢都不敢花?


    ——江臨雙當然不是為了省錢,司月大神官什麽時候知道省錢了?隻是恰好這兩件是黑的而已。


    就在這時候,病床上那個女孩忽然睜開眼睛,幹澀的嗓音顫巍巍地吐出幾個詞:“寫、寫……大……”


    “哎,女兒你要喝水嗎?”女人立刻走上前去,背對著眾人,手腳麻利地倒了一杯水,幾乎算是懟到了女兒嘴邊,急切地喂她喝水。


    謝長行和江臨雙差不多同一時間、以一個相似的姿勢皺起眉。


    如果沒看錯——那個女人倒出來的,是開水吧?


    他們收迴目光,都暫時沒有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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