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阿爺了,昨天你都沒來看我。”


    朱長安的聲音帶著抱怨,隨後他看著朱元璋的臉有些錯愕:“你怎麽哭了?”


    朱元璋聞言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果然濕漉漉的。


    “阿爺沒事。”朱元璋擠出一絲笑容,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隻是剛才想到一些難過的事情。”


    朱長安聞言沒有繼續追問,隻是乖巧地點了點頭:“阿爺不要難過,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好。”


    朱元璋看著朱長安乖巧懂事的樣子,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有你在阿爺就不難過了。”


    朱長安笑了,朱元璋也跟著笑了,隻是眼角還殘留著一絲淚痕。


    他緊緊地抱著朱長安,仿佛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察覺到不對的朱長安也緊緊抱著朱元璋想要給他一些安慰。


    良久,朱元璋才鬆開手,他看著朱長安的眉眼又好像是在看另一個人,眼中滿是慈愛。


    “阿爺。”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想要告訴我。”朱長安看著他這樣不同尋常的樣子聲音有些顫抖。


    朱元璋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乖乖,阿爺想跟你說一件事。”


    “嗯,你說。”


    朱長安心中瞬間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想到了什麽,但還是強忍著心中的不安與惶恐說道:“我聽著呢。”


    “你的爹爹.......”朱元璋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你爹爹他...染了痘瘡沒能熬過去...已經去了。”


    朱長安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猜測與想象和真切的證明總是有所不同。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感到鼻子發酸,珠串似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阿爺...為什麽,不是有禦醫嗎?”腦子一片空白的朱長安忽然哽咽的笑了:“你讓太醫院的人一起去,再去看看萬一還有救呢。”


    朱元璋看著朱長安似哭似笑的樣子,心中一陣絞痛。


    他伸手想要安慰朱長安,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阿爺,爹爹不是你最寄予厚望的長子嗎。”


    “你救救他,救救他...你怎麽沒救活他......”


    朱長安邊說邊哭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我要去看他...他的屍體呢,他停靈在那怎麽沒人告訴我......”


    朱元璋伸手緊緊抱著朱長安,跟他一起痛哭流涕。


    “我...是咱沒用.......”


    “救不了他......”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正拚命的想要抓住麵前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卻怎麽也抓不住。


    “爹爹的屍體呢,停靈在那,我都沒見到他最後一麵......”


    “燒了。”


    “燒了?”朱長安傻了眼用喃喃自語般的音調問著,他震驚的看著朱元璋:“為什麽要燒了?”


    “你爹的病是疫病,屍體不能留。”


    朱元璋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說道:“這是規矩。”


    “從宮裏到宮外所有染病而死的全都要燒掉。”


    “可是我沒見到他最後一麵,你怎麽忍心燒掉他,你怎麽忍心......”


    “他是太子,他不是別人,他是你的太子啊......”


    朱長安聞言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喘不過氣來。


    “孩子,阿爺也不想這樣。”朱元璋強忍著淚水說道:“可是不燒掉,疫情會越來越嚴重。”


    “標兒已經走了,我除了是他的父親還是大明的皇帝。”


    “阿爺......”


    “阿爺.......”朱長安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他拚命地想要忍住淚水,卻怎麽也忍不住。


    他這一叫,帶的朱元璋老淚縱橫悲痛欲絕,他再也忍不住了,抱著朱長安放聲大哭。


    “標兒,我的標兒。”


    兩人哭成一團。


    朱長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隻知道當他再次抬起頭時,眼前已經是一片模糊。


    許久他倆平靜下來,朱長安伸手擦去朱元璋臉上的眼淚,聲音沙啞的說道:“阿爺別哭了,你哭的我也想哭。”


    “好。”朱元璋聞言強忍著淚水擠出一縷笑容:“阿爺不哭了。”


    隨後朱長安站起身來剛想再說點什麽安慰他隻覺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乖乖!”朱元璋見狀大驚失色連忙扯住他:“傳禦醫!”


    兩刻鍾後。


    禦醫診脈之後跪下向朱元璋稟告朱長安的病情。


    “迴稟陛下,殿下悲傷過度,又受了風寒。”禦醫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道:“如今應當靜養,不能再受刺激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知道了。”


    禦醫走後朱元璋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朱長安,心中滿是擔憂。


    他伸手摸了摸朱長安的額頭,隻覺得燙得嚇人。


    “乖乖。”他輕聲唿喚著朱長安,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都是阿爺不好,阿爺不該告訴你這些的。”


    “來人,將太孫送迴去,好生照料。”他伸手撫摸著朱長安蒼白憔悴的臉頰,心中滿是自責。


    “是。”一旁的陳謹領命,帶著其他太監宮女一起將朱長安抬了迴去。


    暖閣。


    待傅榮看見豎著出去橫著進來的朱長安心跳仿佛都停了一瞬。


    “太孫妃。”陳謹行禮後說道:“陛下讓奴婢將太孫送迴來。”


    傅榮迴過神來,連忙上前查看朱長安的情況:“怎麽迴事?”


    “太孫受了風寒,再加上悲傷過度,暈倒了。”陳謹歎了口氣說道:“您多費心。”


    “多謝公公,有勞了。”傅榮謝過陳謹,命宮女將朱長安抬到床上放好。


    陳謹走後,傅榮坐在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朱長安,心中滿是擔憂。


    她抬手探了探朱長安的額頭,隻覺一片滾燙,忙命宮女將冰帕子拿來給他降溫。


    傅榮親自動手給朱長安敷上冰帕子,時不時用手背試試溫度,還不忘喚宮女將隔壁屋的禦醫叫來一起看著。


    這一夜她幾乎是徹夜未眠,一直守在朱長安身邊,生怕他有什麽閃失。


    翌日。


    到了下午朱長安才悠悠轉醒。


    傅榮見他醒來,心中大喜,連忙詢問他的情況。


    “我......”朱長安隻覺得頭痛欲裂:“我這是怎麽了?”


    “你染上了風寒又傷心過度所以昏迷不醒。”傅榮握著他的手說道:“禦醫說你不能再受刺激了,要好好休養。”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隻覺得渾身無力。


    傅榮見他精神不振,心中滿是擔憂,連忙叫來宮女,吩咐她們準備些清淡的飲食。


    又讓人給朱長安喂了點藥,很快他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晚,朱長安再度醒來,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依舊是傅榮關切的眼神。


    “你醒了。”傅榮見他醒了,連忙扶他坐起來:“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朱長安點了點頭,接過傅榮遞過來的水,喝了幾口。


    “現在感覺怎麽樣?”看他不喝了傅榮接過杯子放在一旁問道:“好些了嗎?”


    “疼,我好難受。”朱長安啞著嗓子隻覺得渾身都疼沒有一處舒服。


    “還疼?”傅榮連忙問道:“我叫禦醫來。”


    “別走,別走...讓觀曇去叫。”朱長安伸手拉住傅榮的衣袖:“你別離開我。”


    “我不走,不走。”傅榮反握住朱長安的手,輕聲安撫道:“觀曇去叫禦醫了,你別怕。”


    不一會兒觀曇帶著禦醫迴來了。


    禦醫為朱長安診脈後臉都綠了,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太孫妃臣請將太醫院剩下的人都請過來。”


    傅榮聞言心中一緊,一邊命觀曇去請人,一邊問道:“殿下他...出什麽事了嗎。”


    禦醫慌張的跪地行禮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殿下,殿下染了痘瘡。”


    傅榮隻覺得腦中轟的一聲,仿佛天崩地裂般的恐懼漫上心頭。


    “痘瘡?”她重複了一遍禦醫的話:“為什麽會染上痘瘡?”


    禦醫歎了口氣道:“太孫殿下應是染病已久,卻一直沒有發現,直到今日才爆發出來。”(潛伏期7-17天,早期症狀與流感類似。)


    “這...”熬了近乎一天一夜的傅榮隻覺得一陣眩暈,險些摔倒在地,幸好觀曇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觀曇扶著她坐下,禦醫也趁機給她診脈。


    傅榮此刻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隻有朱長安染病這件事在腦海中不斷盤旋。


    禦醫診脈後說道:“娘娘尚且康健,隻是太過操勞,需要進行休息,注意不要讓自己再累著了。”


    她點了點頭,伸手握住朱長安的手,隻覺得他手上的溫度燙得嚇人。


    很快其他禦醫也趕來了。


    傅榮站起身來,將位置讓給他們,讓他們給朱長安診斷。


    眾人輪流給朱長安診脈,最後得出的結論都差不多。


    “殿下的情況不容樂觀,還請娘娘做好心理準備。”


    其中一個禦醫開口道:“痘瘡兇險,再加上殿下情緒低沉,隻怕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傅榮打斷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眼淚:“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禦醫們行禮後離開。


    朱長安依舊昏昏沉沉地睡著,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傅榮坐在床邊,握著朱長安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觀曇勸道:“娘娘,您別哭了,身子要緊。”


    傅榮搖了搖頭:“觀曇,你得過嗎。”


    觀曇沉默了片刻:“奴婢幼時得過,奴婢知道這東西有多兇險,當年奴婢的母親和弟弟就是因此喪命,隻有奴婢僥幸活了下來。”


    傅榮的手微微顫抖問道:“那後來呢?”


    觀曇垂眸道:“奴婢的母親和弟弟走後,奴婢的父親覺得不祥就把奴婢賣到了府上,此後奴婢再也沒見過父親。”


    傅榮沉默了她看向床上的朱長安,心中一陣絞痛。


    觀曇見狀又說道:“奴婢知道您擔心殿下,可是太孫妃您不能倒下,您想想小郡主,若是您也倒下她怎麽辦。”


    傅榮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你去給殿下熬藥吧。”


    觀曇應聲退下。


    傅榮坐在床邊,緊緊握著朱長安的手,一刻也不敢鬆開。


    第二日,朱長安的病情更加嚴重了,他身上開始出現紅疹,密密麻麻的,看著十分恐怖。


    傅榮看著朱長安身上的紅疹,心疼不已,卻又無能為力。


    禦醫們輪流給朱長安診脈,卻沒有一個人敢保證他能活下來。


    傅榮無法坐在床邊隻能日以夜繼的守著他。


    坤寧宮。


    這天朱元璋才走到屋外便聽見陣陣哭聲。


    他麵色一變快步走進屋中,隻見馬皇後正坐在床上捂著臉哭泣。


    “妹子。”朱元璋連忙走過去,坐在馬皇後身邊:“你怎麽哭了?”


    “乖乖,我的乖乖。”馬皇後哭著說道:“我的寶貝那麽好,怎麽會得這個病呢。”


    朱元璋聞言心中也是一陣酸澀:“別哭了,太醫們會盡力救治乖乖的。”


    “盡力,盡力.......”


    “標兒怎麽樣了?”


    馬皇後點點頭擦著眼淚問道。


    “標兒沒事。”朱元璋說道:“太醫們說標兒身子骨好,隻要好好調養,很快就能康複了。”


    馬皇後聞言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但還是止不住地流淚:“乖乖怎麽那麽苦啊。”


    朱元璋歎了口氣,輕輕拍著馬皇後的背:“別哭了,哭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哭了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說道:“再過兩天我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時候我得去看看乖乖。


    “好。”朱元璋點點頭:“等你身體恢複了,咱們一起去看乖乖。”


    “好。”


    這一晃兩天就過去了。


    坤寧宮這邊,馬皇後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她穿戴整齊,便去探望朱長安。


    然而正當她準備出發的時候,朱元璋來了。


    兩人便一起去了暖閣。


    到了暖閣便見朱長安躺在床上,手被綁住,他臉上和身上都布滿了紅疹,看上去十分嚇人。


    傅榮木然的守在旁邊神色憔悴。


    朱元璋和馬皇後看的心疼不已,朱長安可是他們最疼愛的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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