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


    連夜趕建的祭台之上,微員操持著手中的羽扇,四周滿是樂舞的小舞臣,張狂亂舞地祈禱上天,在這節奏中,展示著對神靈的懇切。


    周圍,以諸位大子為首,後麵跟隨的是一群群的甲兵,工匠,而作為奴隸們,隻能跪在遠遠的地方,不能參與祭祀。


    這一場小祭,持續了足足一日,直到夕陽將落,日月同空時,微員方才勒令九名洗淨的羌人少女,與六畜一同祭祀上天,這才停下。


    九青冷目而觀,看著腰間佩戴祝殿符牌的微員,奪取九名少女的生機,向上天尋求賜福之力,似乎沒有這九位少女的死,就是不敬天神。


    一場小小的祭祀,這微員就殺了九人,真是才疏學淺,隻能以人命填補。


    九青目光轉動,可惜這一場祭祀,占卜之事並未找他,找的是妹都卜殿中的少卜,也就是說,微員此舉,巫臣五殿中,至少卜殿與祝殿都出手了。


    王要在朝歌行事,這些氏族也不傻。


    “嗡!”


    一股力量從天空驟落。


    九青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瞬息間就籠罩了十分之一的朝歌城,降落在朝歌城此時來參與祭祀的大子、上千甲兵,以及數千工匠身上……近五六千人!


    帝乙!


    乙燕流光的氣息?


    是了,神靈分三種,一為自然神,一為天神,一為先祖神,帝乙死後入天,自然是與自然神、天神平齊的先祖神——在大商,帝王活著為王,死後為帝,與神平齊。


    九青抬起手,在他的肌膚上有一抹微弱的流光,這是在微員祭祀之後,日月光耀下,一股術法的力量加持在他的身上,形成的乙燕流光,這能讓他身軀變得更加輕快,而且與他施展乙燕流光時即用即消散不同,這股力量久久不散。


    賜福……


    “原是如此啊。”


    九青想起在當初舉碑前,鄂弓手中的箭頭。


    那上麵就有帝乙的力量,久久不散,是否也是因為祭祀?


    這是九青未曾接觸過的力量,屬於祝者,原來帝乙除了是一位卜者,也修行了祝,所以才能施展這樣的力量,為他的甲兵們賜福。


    “嗯。”九青淺笑一聲。


    他望向頭頂的日月,眼中探究之色更加濃鬱。


    以至於祭祀結束,分食六畜人牲的喧鬧聲,都沒有引起他的關注,少年稚氣,這些大子們在沒有氏族長輩約束的地方,自然肆意了些,不過也是在祭祀之後,祭祀之時他們可不敢如此大膽。


    “九青小卜,人心歸您。”微員親自以青銅方豆,端來炙烤的人心,盛於九青。


    人心……


    九青瞳孔微震,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


    說來可笑,食人之事他一直知曉,在九國時也有祭祀後食人的傳統,但是他不過是一位九侯的介小子,怎能食高尚的祭品呢?


    他被對待最高的一次規格,也不過是在九國時食了一份祭祀用的白水煮肉,這在祭祀中是最低等的祭品。


    “小卜?”微員笑看著九青,眼底卻是在探究九青的神情。


    似乎對九青的態度有些訝異,他不由又出聲唿喚。


    九青迴神,冷冷接過,鼻尖飄過這股肉氣,一時間心中惡心反胃,惹得麵色微白。


    他如今在朝歌中,明麵上主管一宮,自然比一般的大子要高貴,這九名羌人少女的人心也是如此劃分的。


    九青一枚。


    微員一枚。


    惡來一枚。


    鄂弓一枚。


    剩餘五枚送往未曾前來參與祭祀的蜚廉,以及看守四麵城門的武臣大亞……


    微員見九青接過,笑著退去,他還需安排祭祀之後的事情。


    九青不去看那熾烤,卻還泛著生血的人心,抬眸凝望微員的背影——


    看著他此時腰間別著的羽扇。


    這是微員的道器,上蘊含著大致二百縷道韻,唯有一道48縷道韻的大術,其餘皆未合一,應當欲望求極致大術。


    這一次祭祀也是微員的機遇,一發漲了十八縷道韻。


    道韻……


    不論大小術,也可以道韻為明麵上的實力標準,數目越多,底蘊越深。


    就是不知曉,祝者一定要以人為祭品,才能增長道韻嗎?


    九青並沒有留意昨日小祝祭祀時,有無增長,或者說,常人誰會如微員這般,刻意不加遮掩地展露自己的道呢?


    除了大能之輩不屑遮掩,也就隻有這樣的別有用心之人了。


    而微員這唯一合一的大術,正是今日祭祀所用的祝術,能獲得帝乙的乙燕流光加持。


    也不知道這賜福能在諸位大子身軀中呆多久。


    但任何人都清楚,賜福越久、越強,那就證明微員的實力越強。


    以至於會有更多人選擇攀附微員,畢竟隻要動腦子想一想都清楚,這樣的術,用在他們身上隻是錦上添花,但若是用到大量的甲兵身上,那戰場之中,是何等的助力?


    “祭祀九人,以祭祀的方式賜福數千人…”九青微微低首,望向手中端著的人心而無言無奈,這是大商整個世界的規矩,各方國經過殷商的熏陶,早已遵守,融入自己的國規當中,此時隻怕殷商自己要廢除活人祭祀,周圍的方國都不會同意。


    人牲祭祀帶來的好處太大了。


    微微一震,九青身上的乙燕流傳的賜福散去,這點薄弱的力量對他而言不算什麽,他施展乙燕流光比這強得多,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他。


    更不論那些沒有天資,隻是尋常工匠的普通商人了。


    接觸到這神異的力量,誰不對微員恭敬,即使是那些身有百戰的甲兵,也不由多看了微員幾眼。


    “這個微員,不可不晉升,但也不可晉升。”九青將裝著人心的方豆遞出,遞給一側的護衛八春,冷目視那在大子中攀談的微員,祭祀結束,篝火再起,這微員的準備很多,但也僅此而已。


    九青腰間的朝歌符牌可比他腰間的祝殿符牌更為有用。


    王,才是這個城內,最大的主宰,即使他不在此處。


    “快入夏了,但雨水過後,夜晚還是有些冷的,迴去吧。”


    九青轉身而離,他也該為王好好占卜,尋一二人才來與這有異心的大子們好好玩一玩才是。


    人心,他吃不下。


    微員遠遠望著離去的九青,目光微暗,轉而一笑,對一側的崇吉道:“明日汝前往冊宮,為吾尋些空白的竹簡來,對於朝歌的建設,一殿一祭,多少人牲都有定論,不可以寡視神靈,此乃不敬。”


    “九青小卜昨日之舉,已經引得祝殿不悅。”


    “就是卜殿,也認為他不擅卜,將請令於王,尋一少卜前來,換他迴去。”


    一側,崇吉聞言一愣,下意識就要拒絕,但微員笑目盯著他,崇吉身軀一抖,他如今是小舞臣,雖然小舞臣與小祝皆是祝殿中的同階小臣,但小祝是主持祭祀的人,天然比隻是作舞的小舞臣要高上半階。


    來朝歌,祝殿早已表明,他們這些小舞臣,皆要聽令於微員。


    誰讓微員的父親是祝殿的大祝呢。


    唉……


    ……


    歸冊宮偏室,九青苦惱著這人心的處理,但也不馬虎,讓近侍帶來占卜之物,準備占卜。


    是以作卜辭:辛醜卜,九貞,問大風:朝歌之內,可有助王之人?


    “轟!”火盆內,火焰高灼,不斷纏繞在鑿孔之上,引起四周大風。


    屋內風聲陣陣,不斷盤旋,近侍們都迴頭顧望,但看見是九青在占卜,都不敢打擾,八春在門口守著,不知為何,他總感覺今日九青略有怒意,不敢招惹。


    氣運-30


    “嗡!”隨著氣運的灌入,風帶著九青的詢問,飛向朝歌——


    朝歌城中,如今已陷入黑夜,月明星稀,今夜清朗,唯有那篝火之處的大子們放蕩玩樂,也不知食羌人肉,樂羌女身有何意趣,一時間奴隸們心中忐忑。


    這群大子的到來,他們豈能再苟延殘喘,活下去?


    “不如…”


    “禁聲,他們是大子,不單單有甲兵護衛,他們自己都是術士,我們哪裏能殺得了,活著,咱們得等,等咱們的天神來救咱們,天啊,您能看見嗎…”


    陰暗的亂棚內,擠滿了羌人奴隸,他們是朝歌城最下等的奴隸,下場隻有被祭祀,每日食少,頭頂也隻有一片破草棚擋些雨水。


    每日都有奴隸死去……


    “來人,丟迴去!”這時,一甲兵嗬聲,將一個渾身汙濁的羌人少女丟進棚內,她麵容嬌美,看著像是被嬌養許久的氏族之女,但實際上,她隻是被早早選為優等女奴,不是用來祭祀,就是用來玩樂。


    此刻作用盡了,也該被丟入奴隸棚中,任由自生自滅……這樣被汙濁的羌女,已經不能用來祭祀了……


    “莫女……”


    “血,她身下都是血!”


    ……


    距離羌奴不遠的地方,是尋常奴隸的棚,他們大多是貧苦自賣的奴隸,來朝歌隻為混一口飯吃,與苟延殘喘沒有多少區別,當然,另一邊還有罪奴隸,他們比自賣奴隸要低下些,又比外族奴隸多了些地位。


    最起碼,按照尋常祭祀的順序,都是先祭祀外族,再祭祀我族奴隸。


    除非是一些大型的祭祀,外族不足。


    而此時……


    “先帝帝乙征伐後,至今幾載了……外族奴隸,不多了吧。”


    因為諸多大子們的篝火,一聲聲歎息在奴隸群體中蔓延,而在這滿是歎息聲的棚內,卻有一名中年人,此時眼中泛著明光,如夢似幻,在他閉眼時,恍惚有人影從他的軀體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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