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吉自見到九青的龜甲破裂,就不認為九青能進入卜殿了,此刻也無心在此,但往日他不是張狂之人,遂笑眯眯道:“餘受阿父所托,要去見一見鄂國大子,隻能明日再與九青一敘,還請恕罪。”


    說罷,就要離去。


    九青也非小肚雞腸,既然對方不欲相交,那就罷了。


    隻希望此人不要做什麽蠢事,比如將他龜甲碎裂的事情,添油加醋,廣而布之。


    思罷,九青輕笑道:“崇吉大子隨意…”


    不去望崇吉離去的背影,九青望向姬旦。


    姬旦則道:“入商之事,本是周方大子前來,而吾父替之。”


    說到此,姬旦目光一暗,可見傷感。


    “餘為元子,若是可以,願以身代父、代兄,留在大商,可惜商王之令,不可貶之。”


    “餘不欲入他人那邊結盟。”


    說著,望向九青:“隻是那崇吉邀來,方至九青大子的住處,此時還望恕罪,那龜甲碎裂之事,餘以道心起誓,必不會說出一字。”


    “但,那崇吉……”


    九青擺手:“無礙,是非與否,明日自見,這龜甲不是餘的問題。”


    “上卜下貝,是為貞。”


    九青本就在思考龜甲為什麽會裂開,直到看見崇吉那裝模作樣的小人心思,這才想起當初大尹所言。


    貞人暗中出手,而費仲也非卜道之人,自然看不出其中的手腳。


    這是想打擊他的向卜之心?


    卜殿確實是多一個人,多一份麻煩,畢竟,能夠參與卜事的人,隻有那麽幾個,都是有規定的,這是祖製,商王也不能輕易更改。


    而聽聞九青的話,姬旦為之一愕。


    “看來卜殿不是這般好進的。”姬旦再次擔憂地望向九青。


    可他沒有擔心的理由,他是元子,等周伯處理周方事後即離,卜殿不會為難他。


    九青搖頭。


    “王麵前,卜殿不會作亂,或許隻是想給餘一個警示吧。”


    九青隻記載心底,暫不以此為煩惱。


    他更關注自己的天賦,這是他的立身之本。


    那就實驗一番,這姬旦是周伯姬昌的兒子。


    姬昌啊,《周易》,那可是與《連山易》《歸藏易》同一位列的占卜大書,古之經典,同時也是後世傳習唯一一本。


    《連山》《歸藏》早已失傳,就是不知,在這大商,能否尋到。


    如此思考,九青與姬旦之間,有了一縷聯係。


    天賦·命。


    可看見自己剩餘的生命。


    可消耗生命,預知自己的命運。


    可命定一人,以消耗生命,複刻道韻,錄入後,能得到對方此階段的道。


    同時,今日占卜後,還可消耗氣運,通過占卜,看見自己之外,人事物的命運。


    如今,他要做下一個實驗——命定一人後,能否讓氣運代替生命的消耗。


    不然,僅靠他剩餘的十八年生命,還來不及成長,就死在當下。


    所以,他命定了姬旦!


    命定不需要消耗任何東西,但同一時間,他隻能命定一位。


    “快去看看,那鄂弓去參悟帝乙石碑了。”


    “噠噠噠…”


    外麵,傳來一陣喧鬧聲,這舉宮中的大子,紛紛而出。


    前幾日內,也有人去參悟帝乙留下的十祭石碑,不過與之不同的是,帝乙十祭時,鄂候曾參與祭祀,為當時的馬亞,為帝乙開道,一同前往人方參戰。


    “不如一觀?”九青起身。


    一旁的姬旦也起身。


    明日方才是分封,而九青已經占卜過了,已經了解占卜細節,此時閑來無事,他還未參悟過帝乙十祭,此刻既然占卜有所感,自然有所爭。


    “未來之事,不是現在之事,萬事萬物皆有一爭……”


    留下一句莫名之語,九青踏出室內。


    春風拂麵,前幾日下雨,這地上青石板上青苔順著石縫生長,踩踏之間,隱隱有綠意跟隨。


    這是氣……


    九青目光一動,加快了步伐,向那帝乙石碑而去。


    身後,姬旦還在思索九青留下的話。


    可摸不著頭腦,隻能快步跟上。


    ……


    此時,舉宮之外,石碑之側已經圍滿了各國大子。


    為了騰出地方,那些近侍都不能站位,隻能呆在不遠處靜靜等候。


    與九青相比,這些近侍都是各國大子從國中帶來的本國小子,可不像是他一無所有,隻能任由大商安排,行蹤言語都無法隱藏。


    “哈哈,汝等說,這鄂弓能成嗎?”


    九青與姬旦方至,就聞人疑惑。


    雖說鄂弓已經激起石碑四周的氣,產生些微異動,但這在幾日來,也不是沒有人沒做到過。


    於是才有了對賭之言。


    “鄂弓餘不知,但方才那崇吉倒是鬧了笑話,怎麽能在帝乙十祭碑前,使用貝幣占卜,許諾財寶,祈求帝乙賜福,簡直是好笑。”


    “帝乙可是貪財之帝?”


    “慎言…”人聲雜亂,各執一詞,但不管如何,此刻都在緊盯眼前。


    那高聳的石碑下,站立著身軀壯碩的鄂弓,他身周圍浮現水浪之氣,水浪中隱隱有惡獸在不斷變化身形,不時咆哮長嘯。


    而一隻飛燕,在水浪中不斷飛縱,任由水浪連波,也無法染上濕一片羽毛。


    “嗡…”水汽一散,失敗了……


    周圍傳出噓聲,似乎眾人覺得沒意思,要散。


    姬旦在九青旁道:“帝乙十祭碑,也是天邑舉宮的殿碑,稱舉碑,需以自身道韻化氣,與石碑道韻所化的飛燕角逐,捉住飛燕,就能得石碑饋贈。”


    看著九青麵色不動,卻隱隱有上前一試的動作,姬旦拉住九青的鬥篷一角。


    “等等,九青大子,尋常飛燕好捉,但這是帝乙道韻所化,承載了帝乙一部分的道,舉碑立下至今,也不過寥寥幾人能捉住。”


    “即使是帝乙介長子·微子啟,也不過觸碰了一片尾羽,最終徒勞無功。”


    九青隱隱覺得姬旦話中有話,順之詢問。


    “如今的商王呢?”


    九青輕笑,傳聞當時帝辛能繼位,除卻帝乙死前的祭祀外,可還有一番波折,不過這是大商秘聞,少有人詳知。


    “商王……商王不曾來過。”姬旦如實迴答。


    九青不如這些大子知曉得多,此刻有問有答,頷首謝過。


    “那……周旦大子,隨餘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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