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當了班長,張鳴整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了,無論走到哪裏臉上都帶著微笑,就連蹲坑都會情不自禁地唱曲兒。


    當然,新官上任,張鳴的表現也能讓班裏的同學十分滿意,不管是搬書還是群裏通知,都做得很不錯,即便是陸承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陸承當然樂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他可不管張鳴這是不是裝的,就算是裝的,隻要張鳴能一裝裝個四年,他就沒有任何意見。


    下午的時候,陸承見陽光不錯,就準備出門練練功,忽然想起自己被偷拍的事情,於是換了個位置,找到第三教學樓後麵的草地。


    第三教學樓平時隻有醫學生會來,如今醫學生還沒開課,所以很少有人知道,算是一個少數人才知道的風水寶地。


    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陸承慢慢閉上眼睛,開始調理吐息。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陽關還是依舊明媚,隻是麵前忽然多出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陸承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看著也就兩三歲的樣子,穿著粉色的兒童裝,可可愛愛的,胳膊腿像是剛剛安裝上去的一樣,在草地上走路都走不穩,此時正趴在草地上不知道在玩兒些什麽。


    陸承四下看了看,沒有看到大人的影子,心說這孩子的家裏人也真是心大,放著這麽小一個孩子自己玩兒。


    想到這裏,陸承走過去把小孩子提溜起來。


    一看,這孩子居然長得十分漂亮,兩個大眼睛葡萄似的,滴溜溜亂轉,粉嫩嫩的小臉嘟嘟的,看著讓人就想咬一口。


    “你家裏人呢?”陸承問。


    小孩子盯著陸承眨眨眼,隨手拍了拍屁股。


    “看來應該是不想跟我交流,”陸承想了想,“你就在這兒玩,不要跑遠,可以嗎?”


    小孩子又拍了拍屁股。


    這是肯定的意思嗎?拍屁股是肯定?那否定是拍哪裏?


    陸承這麽想著,也懶得管了,這個孩子的家裏人見不到孩子肯定會出來找,自己待在這裏守株待兔反而比較方便一些。


    於是陸承直接坐下,把小孩子往自己腿上一放,接著閉目養神。


    小孩子坐在陸承腿上也很乖巧,安靜地自己玩了會兒,累了就直接倒在陸承懷裏睡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承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忽然看到麵前出現了一個老人。


    確實是個老人,臉上皺紋很多,看著精神氣兒不足的樣子,低沉著臉。


    陸承眨眨眼,看看麵前的老人,又低頭看看自己懷裏的小孩子,猜測是不是這小孩子的家裏人找了過來。


    “能坐得住?”老人開口居然是這個問題。


    “額,勉強吧,”陸承心說這人怎麽不按套路出牌,“您是......”


    “我是她外公。”老人指了指陸承懷裏的小孩子,“誰教你的這個?”


    “額,以前的師傅。”陸承道。


    “嗯,家學,很少見,也很難得,尤其是在年輕人身上。”老人道。


    “多謝誇獎,那個,您不把孩子領迴去?”


    “領迴去幹什麽?出來放放風,接觸接觸大自然多好,迴去就隻能聽她爸媽的,上什麽早教,你說屁大點的孩子上什麽課,玩就行了唄。”


    “這麽說,倒是也有點道理。”陸承附合著。


    說話間,老人也在陸承旁邊坐了下來,兩腿一盤,很有氣勢。


    陸承心說這果然也是個練家子,俗話說醫道不分家,一般醫術好的老先生,身上的道家功夫都不錯。


    忽然,陸承注意到老人活動的時候,手腕處會有不自然的抖動和抽搐,想著也許是這位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上自然會出現一些小毛病,隻是自己一個外人,並不方便多說,也就閉上了嘴。


    不過老人接下來的一個動作,卻徹底引起了陸承的好奇心。


    隻見老人從袖子裏拿出一枚長針,對著自己發抖的那條胳膊來迴比劃了比劃,最後還是將長針放了迴去,隨即歎息一聲。


    陸承盯著看了會兒,忽然想起師傅曾經教的知識,下意識道:


    “手腕扭傷和舊傷勞損,可以養老透間使。”


    “嗯?”


    一時間,老人盯著陸承看,陸承盯著老人的手腕看,兩個人都沉默著。


    “你懂針?”老人看著陸承,臉上透著一股好奇。


    “額,學過,不敢說懂,但知道一些基礎。”


    “養老透間使,你給我指指,具體是怎麽弄?”


    這對陸承來說不算難,要學針首先就是要學會認穴位,於是上手指了兩個穴位,“就是這麽一個角度,雖說是透,但是不用刺破皮膚,也不用留針,引到氣停一會兒拿出來就行。”


    “有意思。”老人眼睛亮了起來,“那要是我腰扭傷呢?”


    “腰扭傷可以手三裏。”陸承說著,又找了手三裏的穴道,“不過看您的樣子,應該隻是手腕勞損,隻用養老透間使就可以,我們學校就有附屬醫院,老師們的技術應該都不錯,要不我帶您去看看?”


    “不用,你坐下,我再問問你,”老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手腕,“你現在判斷我是手腕勞損,那如果我是中風前兆呢?”


    “中風前兆就比較麻煩了,”陸承想了想,“穴位比較多,可以下百匯,對付講話無力可以下廉泉,天突,前頂。”


    “如果已經中風的話,可以下肩髃,曲池,手指有不自然的彎曲就下合穀,沒有就下外關。”


    “然後是風市,陰陵泉透陽陵泉,三寸針,絕骨透三陰交,這幾個都是先紮健側。”


    “患側的話,也是一樣,不過可以多加一針足三裏,這樣可以讓腿的力量加強。”


    陸承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老人的眼神。


    老人看著陸承,就像是看到一個寶貝一樣,又像是看到多年以前求學的自己。


    老人的手腕,確實是因為勞損,但並不是不能治,恰恰相反,這種程度的傷要治起來非常容易。


    他之所以沒有治,是想要等一個人來主動給他下針,就像當年他的老師等待他主動下針一樣。


    這就是所謂的傳承,總有一天新的一輩要接過老一輩的期待和叮囑,將這一切繼續發揚光大。


    隻是,等了這麽久,依然沒有一個人敢來主動給他下針。


    或許是畏懼他的名聲,或許是害怕下針失誤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以至於過了這麽久,老人的病都越拖越重,依然沒有人敢站出來。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老人的心也逐漸沉寂下去,如同一口枯井,再也泛不起波瀾。


    隻是,沒想到今天在這裏居然能見到這樣一個孩子,讓老人這樣欣喜,讓他那顆沉寂已久的心,都跟著躁動起來了。


    想到這裏,老人心中一動,把針遞給陸承,道:


    “敢不敢來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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