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冰輪高懸。


    中州境內那一座名動天下傲視群雄的太華山上,此時也是萬籟俱靜,柔和皎潔的月光,如輕紗一般灑落在太華觀上。


    太華觀絕大多數地方,都已經熄滅了燭火,陷入一片黑暗,唯獨在最高處的山崖上,懸著一輪皎月,清輝四溢。


    清胤雙手負背,腰脊筆直,站在凜冽的山風之中,傲立孤峻崖岸之畔,衣衫獵獵,仿若下一刻便將乘風歸去。


    他峨冠博帶,衣著古樸雅致,並沒有過多的點綴和裝飾,卻愈發襯托得他氣質卓然不群,鎮定而從容。


    “天要亂了……”


    清胤望著頭頂皎潔圓月,怔怔出神許久,禁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近些日子,隨著一則傳聞的出現,令得剛剛平靜不過百年的天下再次陷入動蕩,波瀾橫生,各大門派弟子蠢蠢欲動,魑魅魍魎頻頻閃現蹤跡,天災人禍不斷……


    一切,都仿似預兆著一場滔天大亂即將波及天下!


    “五帝之首輾轉人間,太古七兇劍封印力量消退,眾妖潛行,群魔伺動,這大好河山必將烽煙再起,禍端叢生,然,如今師尊為證清白,又下落不明……我太華觀若再隱居仙土,不問世事,這天下蒼生,隻怕又要陷入水火之中,生靈塗炭!”


    清胤如墨劍眉緊緊蹙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袖一揮,帶了幾分決絕之意,轉過身子徑直離開了這冰雪堆砌的崖岸之畔。


    他沿著太華山道,走了很遠很久,最終在太華觀主殿廣場上止步。


    夜深人靜,隻有他孤身一人,夜風吹過,樹影晃動,清胤突然跪倒在地,恭敬叩首。


    在他身前,有著一道高達百丈的神像,仙風道骨,容顏古樸清奇,正是天皇伏羲之神像。


    太華觀,仙道正宗之一,乃是人間信仰伏羲最正統的修道門派,眼前這尊伏羲神像,屹立於此不知多少歲月,終日收香火供奉,自有一股肅穆威嚴俯瞰眾生的氣度。


    三叩首之後,清胤起身,再不迴頭,決然而去。


    這一天夜晚,太華觀年輕一代領袖人物,天賦卓絕的妙法三子之一的清胤,辭別師門,踏入紛擾漸生的塵世。


    離隍山。


    轟隆!


    大地顫抖,亂石飛濺,煙塵四起,一頭頭猶若從岩漿中奔湧而出的妖獸突然出現,仿似千軍萬馬,肆虐大地,妖氣衝霄,嘶吼震天,一派末日降臨般的慘景。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離隍山下一個與世無爭的小村莊陷入到了煉獄般的情景之中,妖獸殘暴,猙獰無情,它們踐踏莊稼、衝毀房屋,將來不及躲閃的老人與孩童殘殺,一瞬間,哭聲和嘶喊聲交織一起徹響天地,觸目驚心。


    “娘!娘你在哪裏?岑兒好怕,岑兒好怕——”


    一個粉雕玉琢般可愛的小女孩在廢墟和禍亂中跌跌撞撞奔跑,哇哇大哭,驚慌失措,而在她背後千丈外,正有一頭妖獸狂奔而來。


    眼見小女孩就要遭殃,一道峻拔的身影出現,將小女孩抱在了懷中,而後袖袍一揮,直接將那頭妖獸抹殺。


    “又是一場妖患,人間秩序瀕臨崩潰,災難叢生,可憐蒼生無辜,為何要遭受如此厄難?”


    清胤忍不住輕歎,目光掃過附近那滿目瘡痍的一幕幕,眉宇之間,一抹肅殺之意漸漸凝聚。


    下一刻,他縱身而起,盤膝於空中,祭出一方古琴,橫亙身前,大袖蹁躚,修長白皙的十指如流水般拂動琴弦。


    錚!錚!錚!


    琴聲激越,灌注道家真意,其音穿金裂石,若雷霆轟震,銀電撕空,如長風之出穀,如山洪之決堤,令得天地都產生共振。


    一瞬間,八方雲碎,萬裏皆是那“錚”“錚”若鐵馬金戈的殺伐之音,所過之處,群妖哀嚎,橫屍當場,無人能攖其鋒芒!


    然而,此次出現的妖獸實在太多,若蝗蟲般鋪天蓋地,密密麻麻若潮水般,殺了一批,又有一批湧來,仿似永遠也殺之不完。


    清胤深色沉穩,眉頭卻緊緊蹙起,殺殺殺,何時是個盡頭?


    吼!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獸吼傳來,旋即,腥風撲麵,一道巨大的獸影暴衝而至。


    這是一頭可怕的妖獸,名為“厭火”,尖銳鋒利的爪和獠牙可以輕易開山裂石,洞穿修道士的肉身。


    厭火撲殺而至,要將清胤置於死地。


    清胤神色平靜,眸子中卻有一抹寒光乍現,十指扣動琴弦,就要動手。


    “八荒六合,乾坤一擊!”


    然而就在此時,一杆銀燦燦長槍破空而至,掀起漫天光華,猶如日月同輝,光耀無匹。


    砰!


    槍鋒所及,帶起一串猩紅滾熱的血漿,那厭火發出一聲驚天痛吼,頭顱卻早已被洞穿一個碗口大小的血窟窿,噗通一聲跌落在地,慘死當場。


    “你幫我掠陣,我來殺敵!”


    幾乎同時,一道清冽鏗鏘的女音在清胤耳畔響起,透著一股殺伐果決的味道。


    清胤抬頭,就看見一個身披紅白相間軟甲,身形修長矯健,馬尾高高豎起的少女,手持一杆丈二銀槍,若一抹流虹般衝入獸群,槍影幢幢,橫掃八荒,自有一股所向披靡,無堅不摧的淩厲英氣。


    少女容顏清麗,眉目如畫,卻有一股男兒般的英豪之氣,行動果決,幹脆利落,長槍舞空,那颯爽的英姿,令得清胤都忍不住熱血湧身,心生萬丈豪情。


    “世上竟有如此之奇女子!”清胤心中喝彩,當下不再遲疑,袖袍揮動,十指拂動琴弦,聲若龍吟虎嘯,震蕩八方。


    刹那間,琴音激越驚天地,槍影寒光舞八方!


    他盤坐高空,衣袖翩飛,錚錚音律自十指傾瀉而出,滅敵斬妖,法術漫九天。


    她殺入妖群,馬尾飛揚,銀槍如龍夭矯奔騰似雷霆,摧枯拉朽,罡風奔六合。


    一炷香後,一曲終,槍影斂。


    那漫山遍野的妖獸群,皆飲恨當場,血染大地,一場驚天禍患就此消弭,村人有幸存者見到此幕,皆都跪地,喜極而泣。


    將小女孩交給一對在獸災中失去孩子的年輕夫婦收養,清胤和那少女遙遙對視一眼,皆都化作一抹流虹,離開了這片脫離禍患的小村莊。


    “修士!是修士救了我們!”


    “九州驚變,秩序崩潰,災禍連天,據說這人世間又要烽煙再起,陷入動蕩不安之中,這個時候,唯有這些掌握大神通的修道人,才是濟救天下蒼生的唯一希望啊。”


    “多希望,這天底下的修道士都如那兩位少俠般,匡時濟世,解救天下黎民於水火之中,還天地一個朗朗乾坤。”


    望著那消失在天邊的兩道虹光,村中幸存的人們跪地,感激涕零,神情中無不流露出敬慕、期冀的光澤。


    ……


    珍珠灘,層層紅楓如火燃燒,溪畔湖水猶若顆顆晶瑩珍珠傾瀉,叮咚流淌,被夕陽染上一層淒美的紅。


    “妙法三十六章,道家真意,你是太華觀妙法宮的弟子,一身所修必然也臻至了四象五行乾坤歸一的地步,我說的可對?”


    少女盯著清胤,脆聲說道,她一頭青絲束成馬尾,眉目秀美,眸光湛湛,聲音也是清爽幹淨,猶若那湖畔清溪之中的泉水。


    “六合槍,天罡氣,你是百草穀天罡部隊的弟子,一身修為也已臻至槍罡繞體,指點江山的地步,我說的可對?”


    清胤雙手負背,淡然說道,他身姿峻拔,如劍如槍,氣度沉凝,將太華觀弟子的清雅卓絕風度展現得淋漓盡致。


    兩人相視,皆都微微一笑。


    “我叫聞人冰。”


    “我叫清胤。”


    似乎有默契般,兩人又幾乎同時開口,話音剛落,兩者目光交錯,又不禁啞然失笑。


    “你這人倒也有趣,堂堂大男人,卻彈琴弄律,像個女人。”聞人冰歪著腦袋,點評直接,沒有一絲忸怩,顯得很直爽。


    清胤皺眉,有些不滿被評價為女人,直接道:“我覺得你也很有趣,窈窕少女,卻舞槍弄棒,像個男人。”


    “哈哈,小肚雞腸,還跟我計較,明明和女人無疑嘛。”聞人冰伸手指著清胤大笑,旋即見他臉色不好,連忙道:“好了好了,我請你吃酒,算作賠禮道歉。”


    “那再好不過了。”清胤也笑出聲,他知道,眼前這直爽的少女就是這性格,反而顯得尤其可愛和喜人。


    “噗,呆子!”聞人冰瞥了他一眼,眸光盈盈。


    這一天,清胤認識了聞人冰,兩人此次入世,皆都是聽聞了五帝之首將現,太古七劍的封印力量正在消退,天地將產生動蕩,不忍世人遭受連累,故而下山,隻求盡自己所能匡時濟世。


    可謂是誌向相同,不謀而合。


    兩人從那天起,結伴而行,遊曆五湖四海,斬妖除魔,配合愈發默契,如影隨形,一縷情愫也在兩人心中悄然生根。


    整整半年,兩人遊曆天下各地,見到了太多的獸患、天災、人禍……到處都是生靈塗炭,滿目瘡痍的淒涼慘景。


    這一切都令兩人的心情也都變得越來越沉重,天下大亂,究竟誰之錯?世道沉浮,又何苦為難天下蒼生?


    終於有一天,聞人冰突然問道:“呆子,聽聞幽都之地,太古七兇劍之一的‘煌滅’已破除封印,劍魂暴戾,正在肆虐人間,你覺得合你我二人之力,是否能將它鎮壓了?”


    清胤怔了怔,沉吟不語。


    聞人冰見此,展顏一笑,道:“我開玩笑,你莫當真,走,我們去飲酒。”


    當晚。


    兩人喝了不知多少壇陳年老釀,醉眼迷離,到了最後,兩人並肩躺在了高高的屋頂上,嘴中說著一些夢囈般的胡話。


    “你莫要小瞧人,我聞人冰上可九天攬月,下可五洋捉鱉,八荒六合,無人能阻我的步伐,區區‘煌滅’,又何足道哉?”


    “你沒我厲害,我清胤張口一吹氣,八千裏魑魅魍魎皆湮滅,九萬仞災禍厄難皆無蹤,仙人招我上天宮,我笑仙人太多情。”


    “哈,呆子你吹牛。”


    “哼,你不也在吹牛。”


    “可我一定對付得了‘煌滅’的。”


    “你喝醉了。”


    “我沒有!”


    “你有。”


    ……


    翌日一早,清胤醒來時,聞人冰已經杳渺無蹤,隻留下一張紙箋,上寫“突聞族中變故,隻得於此暫別,一年之後,今時今日,自當於珍珠灘重見,莫念,聞人冰。”


    字跡清雋遒然,飛蛇走虺,恰如其人颯爽利落,性情飛揚。


    清胤凝視紙箋,怔怔許久,突然心生莫名煩躁,狠狠將紙箋揉成一團,抱頭喃喃:“說走就走,可曾考慮我的感受……”


    他想起了這半年來的一幕幕,點點滴滴若流水,纖毫畢現浮現腦海之中,那一抹倩影總是揮之不去。


    “如今你遭逢族中變故,隻希望你能安然無恙,放心,一年之後,我定將和你重見,那時候,我一定和你一起,鎮壓太古七兇之劍,還天地一個朗朗乾坤!”


    許久之後,清胤深吸一口氣,眉宇間已是被一抹堅定之色取代。


    一年後。


    珍珠灘。


    清胤端立一株古老楓樹下,楓葉如火,染紅夕陽。


    他提前來了,在此已經靜靜等待兩個月,每天除了撫琴,就是眺望遠方,希冀看到那一抹窈窕的倩影,聽到那一聲颯爽的笑音。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伊人遲遲不來,清胤的心情也變得越來越煩躁,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今天,便是兩人約好的日期,可直至夜幕降臨,星辰爍空,卻依舊沒能等來聞人冰,隻有風聲在低訴,蕭瑟而冷清。


    清胤駐足,一動不動,猶若泥塑的雕像,凝視遠方,從深夜站立到了晨曦,當天邊浮起一抹魚肚白,當第一縷陽光刺痛他的眸,他終於做出決定。


    轉身,大步而去,


    百草穀。


    天罡部落棲居之地。


    這一片美麗的峽穀興建於太古時期,有諸多濟世墨者隱居於此,經過天罡部落苦心經營多年,如今的勢力非同小可,就算是神通廣大的修士,也不敢輕易前來冒犯。


    這裏,宛如一片世外桃源,處處透著一絲安寧清幽的氣息。


    一位黃發垂髫的老者,靜靜凝視著眼前那年輕人的雙眸,他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焦灼和緊張,但沉默許久,他還是打算實話實說,喟然歎息道:“阿冰她自從離開百草穀……就再沒有迴來過,她說的族中變故,隻怕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清胤眼眸驟然一縮,腦袋都懵了:“再沒有迴來過……謊言嗎?”聲音顫抖,恰如他此刻心情的波瀾起伏。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從懷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箋,沙啞道:“這是阿冰給我的,她……她肯定不會騙我的。”


    老者將紙箋接在手中,端詳片刻,臉上泛起一抹複雜:“這紙箋上以星罡砂為墨,表麵字跡並非為真。”


    說著,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紙箋上輕輕一抹,泛起點點清冽星光,飛灑飄曳,旋即,整張紙箋已變成另外一個模樣。


    清胤怔怔看著這一幕,突然按捺不住心中衝動,把紙箋劈手奪了過來,略一打量,便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住了。


    隻見上邊寫著“相偕遊,風雨共同舟,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總被無情棄,不能羞。”


    老者並未怪責清胤無禮,隻是輕歎道:“阿冰外剛內柔,心思純淨細膩,卻是敢愛敢恨,少俠,你可莫辜負了這份情意。”


    清胤情不自禁攥緊了雙拳,神色悲愴且憤怒,再忍不住心中劇烈波動的情緒,仰天大吼:“居然騙我!你一個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傻丫頭居然騙得了我!我清胤簡直就是天底下最蠢的傻子!”


    聲震九霄,透著無盡悲傷。


    “在我沒找到你之前,你必須給我好好活著!”清胤再不願耽擱半分,縱身化作流虹,離開了百草穀。


    他終於知道,一年前,聞人冰酒醉之後話中的意思,她肯定去鎮壓太古七兇劍之一的“煌滅”了!


    ……


    幽都。


    萬奎山。


    清胤端立虛空,衣衫獵獵,腰脊筆直,眸光如電,冷冷盯著遠處那一個黑袍男子,眉宇間一片毫不掩飾的肅殺之意。


    這黑袍男子,便是太古七兇劍之一的“煌滅”所化,清胤費勁千辛萬苦,才終於將其圍堵在了這萬奎山上。


    “本座這一年來不知殺了多少人,不僅有天罡弟子,其他諸如禦劍、斬風、以及你們妙法弟子,也被本座殺了不知多少個,你說那聞人冰,本座可毫無印象。”


    黑袍男子麵容陰戾,仰天大笑,聲音冰冷而刺耳,“或許,她早就被本座處死,誰又記得清楚呢?”


    清胤抿嘴,雙眼通紅,沉默許久,唇中才輕輕吐出幾個字:“你,該死!”


    話音剛落,他衝霄而起,周身綻放熾盛無量光,衍化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法力,映襯得他宛若發怒的神祗,腳踏八荒,君臨天下。


    轟!


    手中,一柄漆黑暗啞鞭杖揮動,轟湧出千般法術,萬般神通,猶若星河倒卷,將天地都掩蓋。


    這是九星鞭杖,是清胤的師尊合朔真人所賜,采擷九天之外星隕精鐵鑄就,內蘊玄通,乃是一件令妖魔見而色變的無上神兵利器。


    同樣,這也是清胤第一次祭出這等至寶,代表著妙法弟子的無上尊威!


    大戰一觸即發。


    煌滅身化兇劍,若一輪烈日橫空,煌煌浩大,兇威滔天,與清胤激戰一起,兩者交鋒,宛若兩座火山爆發,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萬丈範圍內山岩被碎、大地龜裂、一切都仿佛陷入一場大混亂之中。


    煌滅不愧是太古七兇劍之一,兇威昭著,手段迫人,一身實力恐怖幾近通天,以清胤之力,竟漸漸被壓製。


    噗!


    清胤咳血,血染衣衫,他神色漠然,依舊全力廝殺,九星鞭杖揮動,若夭矯驚龍深淵,法術轟鳴,驚徹九天。


    砰!


    九星鞭杖被震飛,清胤毫不動容,十指頻頻拂動琴弦,錚錚激越,繼續廝殺。


    崩崩崩……


    琴弦根根斷裂,清胤長發披散,渾身浴血,手中再無可用之兵,他卻夷然不懼,手指擎空,以天地為琴,以妙法為弦,譜奏一曲慷慨激昂之殺伐之音。


    “放棄吧,年輕人,世道大亂,又豈是你一人能夠抗衡,不要學那螳臂擋車,不自量力!”煌滅桀桀大笑,透著無盡得意。


    “斬除妖邪,乃我輩修士之使命,雖九死,而不悔!”清胤咬牙,神色堅定,竭力而戰。


    “既然找死,本座就成全你!”煌滅厲聲大喝,化作衝霄兇劍,裹挾滔滔兇威,劈斬而下,劍氣所過,虛空爆碎,陰陽都被攪亂。


    要死了嗎?


    清胤感受著那兇劍上彌散出的滅世氣息,知道以自己如今之力,再無法抵抗,心中不由湧出一抹莫名蒼涼和悲恨。


    這一刹那,他想到了太多,有那飽受災禍之苦的天下蒼生,有自己那下落不明的師尊,也有……那一抹魂牽夢繞的倩影。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


    恨不能斬天破樊籠,懸壺濟蒼生!


    恨不能得見伊人麵,至死空悲憤!


    清胤無力,閉上了眼睛,心中卻在想,若我就此離去,他日,誰共你,醉明月?


    然而,他等待許久,自己卻並未罹難,他心生疑惑,忍不住睜開眼睛,放眼所及,卻早沒了那兇劍煌滅的影子。


    隻有那遍地瘡痍的慘景,在訴說著之前發生了一場何等慘烈的一戰。


    “難道我已經死了嗎?”清胤喃喃,神色惘然,他渾身浴血,駐足蒼穹,天下之大,卻有一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茫然感。


    “呆子!”


    耳畔,傳來一聲清脆直爽的唿喚,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飄渺,清胤苦澀一笑,都什麽時候了,自己竟還在魔怔。


    “呆子,你是來找我的麽,剛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那一道熟悉的聲音再次在耳畔響起,清胤渾身一僵,猶若遭受雷擊,緩緩扭頭,就看見一個身披紅白軟甲,身形修長矯健,馬尾高高豎起的少女,正笑吟吟立在遠處看著自己。


    那清麗的容顏,颯爽的英姿,熟悉的笑容,仿若一場旖旎的夢,如此的不真實,令得清胤腦海都是一片空白。


    “你看,煌滅不是被咱們合力鎮壓了麽?從今天起,和我一起行走天下,鎮壓太古兇劍,尋覓五帝之首的下落,好嗎?”聞人冰走來,緊緊抱住渾身染血的清胤,語聲嚦嚦,罕見的溫柔。


    “嗯!”清胤狠狠點頭,狠狠把懷中伊人抱緊,仿似生怕她會消失。


    聞人冰被勒得唿吸都困難,心中卻被滿滿的歡喜充溢,那一張清麗的嬌顏上,有一行清淚轟然墜落。


    這一年中,她又何嚐不曾記憶起眼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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