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精明的商人,也怕黑漆漆的槍口,遇上混不講理的,隻有妥協的份。


    孤兒院後麵小樓昏暗潮濕的一樓,幾十個小孩被圈在裏麵,大大小小都有,但都眼神呆滯無神,大的自己玩,小的自己哭,沒人管,小嬰兒光著屁股,有的在拿著發黃的 奶瓶喝奶,有的在哇哇大哭,試圖引起大人的注意,但他們無從分辨自己此時的處境,根本不知道命運已經將他們拋棄。


    靠近廁所的角落,頭發亂糟糟,穿著髒兮兮的公主裙的小胖姑娘,整個衣服上都糊滿了奶漬,還有麵包的碎屑殘渣。


    臉上和手上髒的都看不出皮膚本來的顏色,但是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死死護著手裏的一塊餅幹。


    她旁邊一個比她大一點的金發小男孩,已經試圖從她手裏搶了好幾次餅幹,都沒有成功,最後,那個小男孩拿了旁邊髒兮兮的枕頭過來,朝著她腦袋砸了過去。


    小女孩不注意,被一下子砸倒在了地上,小男孩趁機過來搶她手裏的東西。她毫不畏懼,抬手就揪著小男孩的臉蛋,來來去去的扯,順便抬起胖胖的小腳踢他。


    巴律和占蓬進來時,一眼就看見了在角落打架的丹敏。巴律想要上去,被占蓬拉住。


    “等著,打完了再過去。”


    “你他媽有病吧,她才多大,被打壞了你老婆迴去不扒了你的皮才怪。”巴律不發好氣瞪著占蓬。


    “我是她爹,知道怎麽教育她,等著。”


    巴律抿唇,但最終還是沒過去。


    丹敏畢竟還不到一歲,力氣小,抓了小男孩兩把,但還是被搶走了餅幹。


    她坐在地上失望看著小男孩將餅幹吃完,小嘴噘的老高,但是沒有哭,轉頭盯著大人發餅幹的那個罐子,起身踉踉蹌蹌走了過去。


    那邊正在打盹的生活管理員被她小手搖醒,丹敏朝著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口齒不清叫著“美麗阿姨……”


    管理員挑了挑眉,又從罐子裏拿了一個餅幹給她,“給你吧,小甜心。”


    在這種地方,即使隻是一塊餅幹,也隻有會討人喜歡的小孩子才能得到。


    占蓬一顆心都快爛了,他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有一天會為了一塊破餅幹對著人討好賣乖。


    巴律心裏也好受不到哪兒去,舌尖頂了頂腮幫子,“起開,老子的閨女不能受這委屈。”


    兩人同時走了進去。


    “丹敏——”占蓬叫了一聲。


    坐在地上咬餅幹的丹敏沒有什麽反應。


    “丹敏,寶貝兒。”占蓬喉頭發苦,又上前兩步,蹲身在她麵前,叫了一聲。


    丹敏這才抬頭。


    黑如點漆的眼神有一瞬間不屬於這個年齡孩子的情緒漫出,委委屈屈,上下左右看著眼前的男人,不說話,不吭聲。


    “丹敏。”巴律也蹲到她身邊,沉聲叫了一句,“我們來接你了。”


    丹敏隻長了四顆牙,看看占蓬,又看看巴律,似是不敢相信,來來迴迴看了五六遍,終於“哇——”一聲哭了出來。


    她不太會說話,不會太複雜的情緒表達,隻是一遍一遍摸著占蓬的臉,衝著他又哭又笑,然後指指自己的肚子,指指自己的衣服。


    隨後又伸手讓巴律抱她,同樣摸摸他的臉,揪揪他的耳朵,“爸爸……爸爸”的叫。


    “我是龍叔,這是你爸。”巴律強調。


    “龍爸。”丹敏固執叫著,隨後又伸手讓占蓬抱,抱著他的脖子,“占爸。”


    占蓬無奈,“哎,我閨女叫什麽都成。”


    兩人不敢就這麽把丹敏帶迴去,家裏兩個女人能讓他們睡一個星期的沙發,找了礦區唯一湊合點的酒店,給丹敏洗了澡,買了小裙子換上,收拾的幹幹淨淨去了醫院,做了全身檢查,才帶她去了彪子的病房。


    “爸爸……”丹敏見了彪子,笑著朝他撲了過去。


    彪子還不能動,但是看見丹敏,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丹敏,你沒事就好……”


    闖過槍林彈雨,生死沙場的男人,此刻對著一個小孩子紅了眼眶,幾天的相依為命,生死逃亡,他早就將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丹敏看著他身上的儀器和包著的傷口,小嘴憋了撇,爬過去給他吹。


    “好孩子,不疼。”彪子的心都要化了,“爸爸……吹吹……”


    “這丫頭見誰都叫爸是個什麽毛病?”巴律粗線條,撓了撓後腦,笑著念叨。


    但是占蓬的心裏跟刀紮一樣,沒人比他更清楚,丹敏雖然話說不清楚,可是心裏什麽都知道。


    從小沒有爸爸在身邊,她很渴望父愛,又沒有安全感,單純的覺得,誰能保護她,誰看起來強大安全,誰就是爸爸。


    “我出去抽根煙……”占蓬實在忍不住了,轉身快步出了病房,繞到後麵斑駁無人的走廊裏,靠牆蹲了下來,雙手十指插進短發,痛苦嗚咽,悔恨心痛將他整個人包圍,透不出一絲氣來。


    剛毅果決衝在東南亞最危險戰場第一線的男人,在軍隊裏說一不二,威嚴霸氣的高官,此時哭的像個迷路的小孩。


    巴律找出來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占蓬情緒退卻,腳下扔了好幾個煙頭。


    “我跟醫生問了,彪子可以迴家養,m國不是個安生的地方,我包了專機,一大幫子人傷的傷,病的病,小的小,弱的弱,先弄迴去再說,殺人也得先把軟肋藏好。”


    “嗯,那現在就迴,連夜走,怕遲了生變。”占蓬扔掉煙頭起身,“現在就是天破了,都沒我老婆孩子重要。”


    巴律笑了笑,“長記性了?”


    占蓬難得的沒懟他,抹了把點,“以後,我就為我老婆孩子活了。”


    “這才像個男人說的話。”巴律拍了拍好兄弟肩膀,“都說花花世界好,可你去問問,紅燈區醉生夢死的那些人,哪個心裏暢快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在家等著,迴去就能看見她們,這才是正常人該過的生活。


    你以前怎麽玩,我不說你,因為我自己也沒活明白,可是自從有了南小溪,現在她懷著我的崽,再看看丹敏,我才知道,男人要過成什麽樣子,才算一輩子沒白活。


    說白了,就是疼老婆,疼孩子,享受付出,也享受被愛,被惦記,那麽可愛的孩子,雅娜也聽話,你該知足的。”


    “我知道,阿龍。”占蓬吸了吸鼻子,“我們都好好過,才不辜負那些流血拚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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