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內比都,依舊沒有多少涼意,空氣潮濕,帶著悶熱。


    南溪像隻小貓一樣,披散著頭發,睡在奶白色的被子裏,腳因為冰涼,跟裝了雷達似的,巴律一靠近,就伸進了他的懷裏。


    男人下了很久的決心,突然間就崩塌了。


    怎麽忍心告訴她呢。


    他能感覺到,南小溪內心裏是非常依賴爸爸的,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她那麽擰的性子,卻隻聽南振國的話,平時也老是把“我爸爸說,我爸爸說……”掛在嘴邊,她骨子裏,還是個聽爸爸話的小女孩。


    從來都是殺伐果斷的男人,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麽糾結過。


    “巴小律,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跟鬼似的坐床上幹嘛呢?”


    南溪迷迷糊糊感覺到了男人坐著的身體,不悅哼唧。


    男人依舊沒吭聲。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仿佛具象化了,無聲在周遭流淌,氣氛陷入詭異。


    南溪猛地睜眼,掀眸看著男人的剛毅俊臉,嘴皮有一瞬間的僵硬,眼神也呆呆的,


    “巴小律……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心髒開始劇烈收縮,唿吸急促,手腳也有點痙攣,死死盯著男人的眼睛,想要知道什麽,又害怕知道。


    男人黑眸凝視著她泛白的小臉,喉結滾了滾,始終張不開口。


    南溪有些無措,眼淚不受控製的往出來冒,腦子裏還是大片的空白,但是嘴皮也不受控製似的,抖的厲害,“我爸爸……我爸爸他……”


    “寶寶。”巴律受不了她這個樣子,心疼到整個胸腔都在一抽一抽的疼,幽黑深暗的眸子看著她,額間青筋凸起,狠狠咬了咬下唇,聲音沙啞到極致,


    “你爸爸他,去世了。”


    沒有他想象中的歇斯底裏,更沒有崩潰和多麽的失控,南溪聽完之後,一句話不說,隻是那麽靜靜的坐著。


    “寶寶,你別這樣,哪怕你哭出來也成,別這樣……”巴律觀察了她好幾分鍾,依舊沒什麽反應,男人漸漸慌了,大掌捏著她的手心開始揉搓,


    “寶寶,你別嚇我。”


    搓了大概有十幾分鍾,南溪冰涼的手心才有了一點溫度,男人的雙眼始終注視著她的反應,終於看見她的眼睛動了動,緊繃的下頜線著才鬆了幾分,“寶寶,人現在在醫院。”


    南溪抿唇,好看又呆滯的眼睛眨了眨,“帶我過去。”


    ……


    醫院整整一層樓,都被重兵把守,其他的病人也都被轉移了。


    南溪被巴律牽著手走到醫院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最頂層的電梯不讓上,彪子一腳將前來阻止的衛兵踹翻,突擊步槍指上那人腦門,後麵巴律的人過來直接將那人押了出去。


    電梯到了頂層,彪子和波哈還有伏猜帶著人開路,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架勢。


    三個小隊的衛兵在巴律的狼兵手底下,不到五分鍾就被控製了,男人這才牽著她的手出了電梯,外麵全是他的人。


    進了病房,巴律明顯感覺到了身邊人的異常,他一雙黑眸一動不動盯著小女人,生怕她出什麽意外。


    南溪走到床邊,輕聲叫了句“爸爸……”


    床上的人仿佛睡著了,一動不動,還是那麽儒雅沉穩。


    “壞老頭……”她第二次開聲的時候,聲音已經變了,輕顫哽咽。


    “不對,是帥老頭,我叫你帥老頭,你可不可以醒來?”


    她的小手去拉床上躺著的人,“爸爸,大不了,我不訛你了嘛。我也不跟你生氣了,好不好?你起來嘛,我聽話……我以後都聽話還不行麽,你起來嘛……”


    她小心將側臉放到了男人的心口處,“你從來都不抱我,也不親近我,我想靠一靠你都不行,壞老頭……”


    她就那麽靠在爸爸冰涼的身體上,好久好久,一句話都不說,也沒有掉眼淚。


    雲城有個說法,去世的親人,在靠近遺體的時候,不能把眼淚撒在逝者的身上,這樣不吉利。


    爸爸最是信這些東西,她不會惹爸爸不高興。


    ……


    “爸爸,你總說我長不大,那是因為我知道,我有爸爸呀。


    我最後再靠一次,以後,就自己長大,讓你看看我厲不厲害。”


    她終於開口,隨後抬頭,親手將白色的床單蓋到了南振國的頭上。


    “巴律。”她的聲音,冷的可怕,“我要帶我爸爸迴家。”


    “嗯,好,做法事的大師我已經讓人去接了,葬禮也已經在布置了,專門請的華國民俗教授過來,你放心,寶寶,所有的流程都按雲城的規矩辦。”


    南溪擦了擦眼淚,點頭。


    巴律沒有假手於人,親自將老丈人的遺體背下了樓,一步一步,背到車上,南溪全程跟在他旁邊,所有的人都看著這一幕,惡龍為愛彎腰,嬌小姐脊梁挺直,帶著一眾狼兵將自己的父親接迴了家。


    南家內比都宅邸。


    巴律背著南振國的遺體進宅子時,裏麵的衛兵迎了上來,行注目禮,南家現在裏外都是他的人,將所有人都控製了起來,隻要南小溪說要查,一隻顏色不對勁的老鼠他都能翻出來。


    大廳內,靈堂已經基本擺設好,上等的水晶冰棺放在大廳中央,東南亞氣候特殊,隻能用冰棺先將遺體保存起來。


    一切都太倉促,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最起碼兩三天才能將事情完全理順。


    南溪換上孝服,跪在靈堂前,開始為父親做法事。


    沒一會兒,巴律也換了孝服出來,跪在南溪旁邊,接過她手裏的紙錢,開始燒。


    南溪抿唇,側頭,發紅的眼眸看了他一眼。


    “人家說了,女婿是重孝,我現在是南家半個兒子。”他將一疊紙放進了瓦盆裏,撥了撥,


    “溪溪,不管你幹什麽,我都在,我就是你的靠山,永遠都是。”


    南溪幹澀的眼睛眨了眨,“我來燒紙,你去把香續上,大師做法事的時候,你跟我一起。”


    韓英娜這時候慘白著一張臉,踉踉蹌蹌衝了進來,呆呆看著桌上南振國的遺像,再看看冰棺裏躺著的人,渾身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南溪冷冷看了她一眼,“去換衣服,過來跪著,送我爸最後一程。”


    韓英娜哆嗦著站都站不穩,一個勁的往後退,南溪眼中又冷又暗,“怕什麽?他活著的時候,都沒怎麽著你,死了還能帶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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