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於食物鏈頂端的獵殺者都清楚,他們這些人,不能有軟肋。


    留了後路的仗,就會下意識想要求生。


    十歲就上了戰場的男人,從來勇往無前,無所畏懼,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這一夜,他猛的發現,自己腋下生了軟肋,心頭長了逆鱗。


    “你鬆開,我都喘不上氣了。”南溪不知他心中感慨,小手推著男人滾燙胸口。


    “嬌氣死了。”男人無奈,捏了捏她鼻子,“躺著休息吧,我去洗碗。”


    “你等等,”縮進薄毯中的少女小聲道,“你把我衣服收哪兒去了?我想洗澡,身上一股子味兒。”


    “你先去,”男人挑眉笑笑,“我放隔壁了,一會給你拿進來,穿那套粉色的?”


    南溪白了他一眼,一聲沒吭下了床。


    她沒有幹家務的意識,之前要換衣服說一聲巴律就會拿進來,也沒覺得有什麽,可是今天,突然發現,兩人之間的相處越來越像普通的小夫妻,這讓她開始恍惚,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跑了,他會放手嗎?還是會追來一槍斃了自己?


    ……


    再不受管製的刺頭,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即使一百個不情願,但畢竟身上背著同盟軍的軍銜,即使再不將紮卡放在眼裏,表麵的樣子還是得做。


    果敢民兵武裝在白家的支持下,聯合了幾個小的地方武裝,同撣邦打了起來,動靜鬧的太大,迫於國際上的輿論壓力和某大國邊境安全發言敦促,軍政府不得不出麵解決。


    可是政府軍是仰光的寶貝疙瘩,沒油水的仗,沒人願意打,他們將爛攤子甩給了剛任職南部軍區的吳猛。


    吳猛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光明正大陳兵緬北,一來國際上會有人借此大肆宣揚緬甸陷入內戰危機,影響經濟和國際形象,二來還有可能給政敵抓到把柄,把水攪渾乘機給他安個挑起內戰的罪名,權衡之下,這個頭,最好是現任緬北同盟軍掌權人的紮卡來出。


    紮卡借機獅子大開口,吳猛以一個軍火庫和三架阿帕奇武裝直升機的代價使喚動了人。


    午間燥熱,小竹樓又悶又潮,南溪睡的並不踏實,在巴律胸口蹭來蹭去,男人被她弄醒,拿了張紙巾給她擦汗。


    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巴律擰眉想要掛掉,一看來電顯示,又不得不小心將懷裏的人放好,拿著手機出了門。


    “猛哥!”他叫了一聲,便擰開順手拿著的礦泉水瓶,開始仰麵狂灌,最後剩下半瓶,幹脆兜頭澆下,這才將躁鬱驅趕掉幾分。


    “阿律,玩夠了就迴去,白家老大迴緬北了,我這邊騰不開手,你看著別讓紮卡搞事情。”


    巴律聞言,俊眸眯了眯,“果敢民兵武裝和撣邦打起來,是白老大搞的鬼?他想幹什麽?”


    “白守業沒大事不會輕易迴緬北。幾個月前,東南亞最大的毒梟被人弄死在了泰國,不久後,泰國警方發現市場上流入了比之前品質更高的神仙粉,而白家,恰好是在那個時候換了掌權人。”


    “白老大沒那個實力。”邪肆少年倚牆而站,挺拔身軀剛毅如鬆,手指夾著的煙頭繚繞青白煙霧。


    “但是他早年出走金新月,又在泰國待了不短的時間,沒人知道他到底接觸過什麽人。”


    “半麵佛?”巴律狼眸閃過戾色,突然想起十六歲那年,緬北叢林中帶著兄弟們圍困白家軍,眼看著就要抓到白家父子,卻被突然出現的武裝直升機將人劫走,他後背中槍,差點就丟了命。


    救走白家父子的直升機上,有半邊白骨,半邊佛頭的標誌。


    “八成是他,那個死了的毒梟,估計也是他的手筆,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半麵佛要和白家聯手,在緬北攪和。”吳猛頓了頓,隨即囑咐道,


    “阿律,你去弄清楚,緬北的土地上,可以沾滿我們兄弟的鮮血,可以埋葬我們的白骨,但絕不能再長出罌粟花來。”


    “知道了,猛哥,我明天就歸隊。”


    巴律扔掉手中煙頭,拿腳尖碾滅,俊臉晦暗,不辯喜怒。


    “紮卡要去了八號軍火庫,還有三架阿帕奇,今晚會飛到大其力,你接收一下,別真讓紮卡弄手裏。”


    巴律一聽,瞬間發了火,“你可真大方,我要一架都不給,人家一張口就給三架,你怎麽不把老婆本給他?”


    “少他媽給老子犯渾,”吳猛暗啞聲線提高幾分,“你去滿世界打聽打聽,誰家有十幾歲就開武裝直升機的兵?都是老子給你慣的。


    要不是阿謹說讓你鍛煉鍛煉,現在老子都不會給。我告訴你,狼崽子,老子可就這麽點兒家底,守好了,敢當敗家子捅婁子,老子斃了你。”


    “這話你得給紮卡說,又不是給我的,我是從紮卡那兒拿的直升機,弄壞了,你得找紮卡算賬。”混不吝的手下反骨逆天,挑眉犯渾。


    “滾!”那邊顯然被氣的不輕,吼完便掛了電話。


    巴律毫不在意,眉眼帶著喜色,撥通了拿突的電話。


    “喂,阿龍,你老婆好了?”


    “你他媽沒事關心我老婆幹嘛?”男人臉色瞬間沉了幾分,


    “你可真他媽是個混賬。”好兄弟在那頭咆哮。


    “今晚猛哥弄了三架阿帕奇過來,你跟我去接收,告訴兄弟們,紮卡的人要是敢打主意,就給老子往死了整。”


    巴律掛了電話,直接去了一樓灶房。


    南溪醒來時,感覺身體舒服多了,下麵傳來的陣陣清涼感讓少女粉頰微燙。


    他趁著自己睡著時擠了藥。


    狗男人,不要臉。


    房間裏悶的厲害,她不想待著,將長發隨意紮了起來,穿著拖鞋下了樓。


    灶房的門開著,南溪抬眼,便看見了裏麵的人。


    他隻穿了條黑色短褲,單手插兜,半歪著頭,嘴裏叼著煙,另外一隻手隨意攪動著灶上砂鍋裏的白粥,白色的水汽和青灰色煙霧嫋嫋娜娜籠罩在周圍,隻能隱約看見他淩厲剛毅的側臉線條。


    “溪溪,醒了?飯一會就好,先在院子裏透透氣。”巴律見她站在樓梯上朝這邊看,以為她餓了,夾下煙頭扔進了灶裏,手中勺子攪地砂鍋叮當作響。


    “你輕點兒,感覺砂鍋都要被你搗碎了。”南溪擰眉,嫌棄他的糙裏糙氣。


    “放心吧,砂鍋沒你嬌氣。”男人嘴角帶著邪笑。


    “你才是鍋。”南溪恨不得將腳上的拖鞋扔過去塞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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