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長得還算正常的星獸,為什麽現在出現的時候卻會變得如此奇形怪狀呢?


    裴依蘭也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最後隻能歸咎於黑骸對星獸的侵蝕導致了他們進一步的異變。


    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太過危急了,她隨便想了想,就先拋之腦後,專心致誌應對眼下的危機。


    於是,在意識到這些黑骸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的時候,她才恍然意識到——


    原來,黑骸正寄生在那些星獸的身上,吸收著它們的生命力啊。


    即使沒有人出手幹預,這些星獸也最終會自取滅亡,因為它們本身就是提供養料的載體而已。


    在它們的腦域與身體都已經被蛀空了之後,更為強大的黑骸會從變異的身軀之中破體而出,懷著滔天的惡意,對剛才一直壓製著他們的裴依蘭進行反撲!


    當凝聚成了一小束的灰黑色長矛以無形之軀穿透牆壁,朝著裴依蘭的要害之處刺過來的時候,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強行給自己的身體表麵也糊上了薄薄的一層防護罩。


    但她知道,這種無數個星獸的性命堆積而成,壓縮而成的最為恐怖的武器,是不可能這麽輕易就被她擋下來的。


    麵對自己的生死危機,裴依蘭有一瞬間感覺心尖發顫,竟然想要閉上眼睛——這也許就是所有生命最初對死亡的恐懼。


    但她最終還是咬牙撐住了,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炯炯有神地盯著這隻灰黑色長矛,仿佛非得看一看自己的死路。


    一道綠光在眼前閃過,明明是無形之物,裴依蘭卻仿佛聽到了尖銳的東西刺進肉體的聲音。


    她呆在原地,愣了足足兩秒,直到灰黑色的長矛逐漸潰散成普通的霧氣,她才像是陡然反應過來一樣,朝著倒在地上的少年撲了過去。


    “希瑞安!”


    她整個身子都撲在了地上,跌跌撞撞地朝著金發少年挪了過去,好不容易握住了他冰涼的手,卻驚慌地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感應不到他的脈搏了。


    裴依蘭在麵對任何情況的時候,都沒有失去鎮定。


    不管是在烏蘭星即將遭遇大難,還是發現自己乘坐的星艦不知不覺被設下了專門針對自己的圈套的時候,甚至是由黑骸所幻化而成的少女對她進行挑釁時,她也僅僅隻是為了那些人的性命而擔憂,而有些憤怒,卻從來沒有發自內心地感到焦慮。


    也許是潛意識裏,她認為不管處於什麽境地,她都會有辦法解決的。


    但在這一刻,她真的慌了。


    她像是一個沒有半點力量的普通人,隻能徒勞地握著手裏正在消逝的溫度,大腦遭受了過大的衝擊而變得一片混沌了。


    腦子裏隱約閃過了什麽,好像在不久之前——但是現在看來卻恍若隔世的時候——她也曾麵臨過類似的情況。


    不同的是,當時倒在她麵前的不是金發碧眼的少年,而是一隻……


    裴依蘭低下頭,瞳孔猛縮。


    在灰黑色的利器刺進了少年的脖頸之後,那處地方沒有落下任何傷口。


    但是,希瑞安蒼白的臉和逐漸泛紫的唇都在昭示著他現在遭受的痛苦。


    然而現在,那個極力忍耐著痛苦的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足有半人高的碩大的金綠色蝴蝶。


    蝴蝶那對縈繞著微光又薄如蟬翼的翅膀微微地扇動著,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病懨懨的感覺,蝴蝶輕盈的蟲身之上縈繞著絲絲縷縷的灰黑色霧氣。


    它們蜿蜒,盤旋,仿佛給他強行套上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並且正在不斷收緊。


    毫無疑問,這隻受傷的蝴蝶很美,簡直如同幻想中的童話世界才有的生物一般。


    裴依蘭的眼睛幾乎無法從蝴蝶身上移開,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了,冒出了許多雜亂的碎片,其中每一片都跟金綠色的蝴蝶有關。


    她好像曾經在一間黑暗的房間裏,看到了一隻這樣的蝴蝶……


    “啊啊啊啊——”


    身後傳來驚恐的尖叫聲,隱約還能聽見有人在嚷嚷著什麽“蟲族”,但是傳到裴依蘭的耳朵裏的時候,卻好像隔著一層膜一樣,聽不真切。


    她的眼睛隻能看到這隻蝴蝶,她的耳朵隻能聽到那來自遙遠過去的聲音,而現實中的一切都在被模糊化。


    過了幾秒鍾之後,她終於遲鈍地意識到,繼續泡在迴憶的沼澤之中,是無法救任何人的,於是強行將那些細碎的記憶碎片全部都壓了下去,定了定神,又開始調動自己的精神力,輕柔地包裹住了蝴蝶。


    腦子裏多出的那些記憶可以以後再看,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確定希瑞安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大腦在這種時候卻怎麽也不聽使喚,屬於她和希瑞安的迴憶不斷地浮現。


    她的眼中時而出現冷淡的少年,時而出現美麗的蝴蝶,重重疊疊的幻影幾乎快要叫她認不清哪邊才是現實。


    在她的精神力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希瑞安的腦域中之後,突然之間,她好像感覺到了什麽,渾身的力氣一鬆。


    在希瑞安的腦域之中,盛開著一朵美麗的金橙色的花朵。


    當裴依蘭的精神力進入之後,這朵花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原本隻是安靜閉攏的花瓣散發出了強烈的光芒,並且漸次舒展開。


    一時之間,兩股出自同源的力量遙相輝映,將躺在花蕊之中的金發少年輕柔地托舉起來了。


    舒展開的花瓣得到了力量補充,醞釀出淺金色的光球,護住了少年,將一切試圖侵蝕他的灰黑色霧氣全部都擋在了外麵。


    又過了兩分鍾,裴依蘭睜開眼睛,將逐漸蘇醒過來的金發少年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太好了……”


    恢複記憶以來,她從來沒有這麽感謝過去的自己。


    如果不是她早在那麽久之前就已經在希瑞安的精神世界中留下了一朵花,恐怕這一次希瑞安是真的要兇多吉少了。


    而現在,至少他的腦域中最重要的精神源在剛才受到黑骸長矛的攻擊時被花朵閉攏的花瓣護住了,因此沒有受到什麽嚴重的傷害,剩下的都可以慢慢調理。


    希瑞安現在已經漸漸恢複了意識,隻是畢竟受到了一次精神創傷,他現在還暫時動彈不得。


    他有些吃力地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反向握緊了裴依蘭的手,十指相扣,卻無一絲曖昧,隻是想要給她一點安慰。


    “女王……咳咳,我沒事……”


    裴依蘭咬著牙,用另一隻空閑的手拍他的背,本來想重拍一下以示懲戒,但最終還是不忍心,改成了輕拍,反倒像是撫摸一樣。


    “實在是太危險了,你剛才為什麽要突然衝過來?!”


    希瑞安碧綠的眼睛變得越發柔和,還微微眯了起來,就像是一隻在主人的手掌下被馴服的貓。


    他還輕輕地笑了兩聲,氣得裴依蘭又想打他。


    “因為……隻要有我在,我就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女王受傷的。”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過往,他微微皺眉,又補充了一句。


    “再也不會了。”


    裴依蘭愣住了。


    精致美麗的少年就這樣直勾勾地注視著她的眼睛,那兩汪常年自閉的潭水被春風拂起了波瀾,正靜靜地倒映著他的影子。


    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某些隱秘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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