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虛空亂流區域。


    當他迎著虛空亂流走去時,這些亂流牽引,竟是自動避讓。


    仿佛,他就是一處恐怖宏大的虛空,同性相斥般。


    巨大的靛青色神像俯瞰而下。


    李青雲站在照神鏡前,背後九重本源之門一現,還不需要玉清玄光徹照,此鏡清濛濛的鏡麵中,便主動浮現他的前世之影。


    時隔近兩年,他再一次觀照前世。


    鏡麵中的場景,還是那間寬敞奢靡的臥室,牙床上靠坐著的清瘦老者,以及床前勸藥的那對那男女等等。


    隻是畫麵,已經變得無比清晰,猶如真實就在麵前。


    現在的他,太強了!


    照神鏡都不需“催促”,鏡中前世,清晰度簡直高到離譜。


    直覺告訴李青雲,隻要他一步踏入,元神融入那牙床上的老者,即可悟得明我破境之玄秘。


    然,李青雲看著那碗已經端到老者唇邊的黑乎乎藥湯,卻是輕歎一聲,止步不前。


    他,終於選擇順從道心。


    “貧道要融前世,也當是光明正大,豈能行落井下石之舉!”


    他站在鏡子前,眼神淡然,繼續凝視,法念卻徐徐注入鏡中。


    鏡中場景,人物相關等,便緩緩往前倒退。


    片刻後,那老者的畫麵倒迴於幾天之前。


    這時場景大變,已是繁燈初上,映照水波蕩漾的河麵,一艘兩三層高的精美樓船,掛著一盞盞紅燈,朦朧燈光下,倩影曼妙,燕燕鶯鶯,有女子在船中不停走動,歌聲笑語。


    其中樓船頂層,酒宴正酣,老者一身華服玉冠,麵容紅潤,不時向對麵那位身材胖大、圓臉小眼的道官敬酒。


    兩人懷裏及兩側,都有姿色出挑的姑娘,軟語吳儂,嬌滴滴笑著,活躍氣氛。


    “縣令大人,李某城西那座鐵精礦,近日鬧了邪祟,死傷不少礦工,家屬鬧得很大,幸有您出手‘安撫’啊……”


    “此乃伍某分內之事,李兄客氣了!不過,我好像聽說,李兄城西那礦山,不止是鐵精礦吧,還挖出了陰銅母?


    不是本縣令說啊,這等兇地,李兄你不過一介凡人,又如何壓得住,這樣吧,本令出百金,占六成股,以後不但幫你鎮壓礦洞邪祟,曠工遇難一事也必安撫得穩穩妥妥……”


    “六成,多了些……”


    在翠繞珠圍、旖旎奢靡的氣氛中,老者與縣令達成了共識。


    他們酒醉,留宿花船,卻完全不知,醉死過去後,整座花船遊向遠處黑暗河域,一陣清涼的河風吹來,那滿船懸掛的紅燈忽地悉數黯滅,歌舞笑語之聲也詭異地戛然而止。


    船上那一個個原本妖嬈漂亮的姑娘,像僵屍般靜靜地坐在幽暗之中,臉上厚厚的脂粉無聲剝落,露出陰白而腐爛的麵容。


    原來這座花船,半個月前便已遭了詭禍,全船墮詭……


    正常紅燈亮起時,一切宛如舊日,連胖大縣令道基初期修為,都未能發覺有異。


    一夜無話。


    難得的是,第二天清晨,胖大縣令與老者清醒後下船,竟保住了性命,有幾個留夜客卻悄無聲息地消失。


    也就是這麽一遭,老者迴家後,開始各種不對勁了,幻覺重重,陽火衰微,找了城中道官的高人來看,也不怎麽見效。


    這一病,平日裏孝順溫良印象的大兒子,竟聯合寵妾,幹脆找來毒藥,要害了老者這位李府之主。


    老者一介凡人,憑借手腕謀略,經營半生,已積攢出一縣首富的家底,堪稱凡人中的佼佼者了,奈何最後,富貴榮華雨打去,最後死得這麽悲催……


    “入前世,融此身,便是明我?”


    李青雲站在照神鏡前,倒放著觀看老者李雲祥的最後下場,宛如親曆,隻是雖有些唏噓感歎,卻沒有感應到該有的“機緣”。


    該前世,沒有貧道明我破境的契機!


    “或許,這是那個李青雲前世的緣故,而非是我!”


    “我要從中尋得明我破境的機緣,就不像尋常修士那麽簡單了……”


    於是,他站在照神鏡前,法念徐徐投注,不停觀照,凝視。


    這一站,便是大半個月過去。


    現世中,都已經跨年了。


    後麵,人天殿中不斷有人進來,但看到李青雲身上標誌性的淡淡清光,便無人敢打擾。


    溫妙竹等人有些驚訝,時隔兩年,青雲真人又站在照神鏡前,這一站卻終於有些“正常”了,也如我等觀照前世之影般耗時良久。


    鏡子前,李青雲依然靜默不動,凝視鏡麵後的前二世。


    內中的場景,已經退迴到李雲祥繈褓之時。


    等同於,他已經觀看李雲祥的一生沉浮。


    “寒門之子,卻能逆襲豪富;身無道骨,也曾慕道長生……”


    “可惜,貧道走馬觀花,察其一生,卻總覺得難以融入,強融則或有不足……”


    李青雲的眉頭,不知不覺已經蹙起,思考著如何“破局”。


    前二世,終究是他強行續上的,是有缺的。


    雖然他可以強融前二世,以此強行明我破境,但這般破境,定然會有不足,影響後麵道途。


    “那就不是真正的明我,隻是融我……”


    他久立鏡前,陷入沉思。


    時間一晃而逝,又是好些天過去。


    鏡子中的李雲祥,竟是從繈褓狀態,迴到了母親腹中時期。


    一間村屋,織布機前,一位身著粗衣、眉眼溫柔的少婦,肚子鼓起如瓜已經頗有規模,卻依然動作極為麻利,在繅絲織綢,額頭上的汗水細細密密……


    這位孕中少婦,自然就是李雲祥的母親了。


    她養蠶繅絲,身上卻穿著粗糙的麻衣,永遠穿不起昂貴的綢衫,出自她手中的華服。


    這個世道很艱難,對凡人來說,能在妖詭橫行的陰影下,勉強活下來,就是大幸,她也不會奢求什麽。


    但即便如此,在李雲祥六歲時,他的母親還死於一場傷寒。


    傷寒其實本不嚴重的,奈何家中清貧,初時不舍用藥,拖一拖就已病入膏肓……


    看到這一幕,李青雲忽地靈光乍現。


    “逆天改命,向道而生,道不開,則貧道自開之……”


    他眼神多了幾分熱烈,更強大的意誌投注照神鏡中。


    鏡中世界便繼續緩緩倒退,直到孕中嬰剛成形的那一刻!


    此時,“李雲祥”都還不存於這一世!


    “沒有最契合的悟道前世,那貧道創造屬於我的完美融道一世……”


    李青雲微微一笑,元神之軀玉清玄光耀起,他終於動了,邁步朝照神鏡中走去。


    嗡!


    光華乍亮,又倏地斂去。


    鏡前已無李青雲,鏡中也清濛濛一片,沒有任何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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