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橋派去跟蹤寧晚怡的護院迴來稟報,寧晚怡一直在府中繡房繡自己的嫁衣,為出嫁做準備,並沒有跟其他人有什麽接觸。


    難道是她多想了?


    寧晚怡真的想嫁給左副都禦史?


    以她對寧晚怡的了解,那不如讓寧晚怡死了。


    是以,她讓護院繼續盯著寧晚怡,一直到寧晚怡真的上了喜轎,踏入左副督禦史的新房。


    蔣氏臨盆也就是這幾日了,寧晚橋打算明日有空,去看看蔣氏,替蔣氏把把脈,所以她早早睡下了。


    隻是,入夜,護院突然過來拍她的院門,極其急促:“小姐,小姐,快醒醒,宮裏的太監來了,後麵跟著錦衣衛,小姐…”


    寧晚橋驚愕地從美夢中驚醒,秀茶和芙清急忙幫她穿衣服。


    秀茶心慌地問:“小姐,以前宮裏來人,都是大白天,如今怎麽晚上來了?”


    寧晚橋也琢磨著。


    大晚上太監來,錦衣衛也跟著來,到底是什麽事?


    自從榮家出事,太後作為唯一的榮家人,早已經隱身起來,幾乎不見客了。皇上也不讓她去慈寧宮替太後診治。


    按理來說,太後的病還沒有惡化的可能,理應不是讓她入宮看病。


    那麽,很可能是她入宮替仙源治病,見榮夫人的事了?


    若是皇上知道了她私下幫過榮家,這個時候是該找她清算了。


    宮裏的馬車停在寧宅的角門,兩位太監站在馬車前,後麵是十多個錦衣衛押送。


    看見她出來,立即掀開簾子讓她進去,二話不說,趕著馬車朝宮門去。


    不知過了多久,寧晚橋在緊張中下了馬車,又坐上轎子。


    不一會兒,轎子停下,太監又掀開簾子,讓她下轎子。


    寧晚橋走下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前方甬長的宮道。


    她記得她第一次從東宮出來,問過這條路,太監說這是去往掖庭宮的。


    初冬的冷氣混著黑夜籠罩在永巷,道路黑黢黢看不清,寧晚橋在太監和錦衣衛的押送下,跟著宮燈一步步往裏走。


    皇帝深夜傳召她,卻沒有像平日一樣,讓她去禦書房或者勤政殿,而是讓太監和錦衣衛先送她到掖庭,因為前路未知,她心底多少有些慌張起來。


    隻怕進來了,就難出去了。


    陰風襲來,無盡的黑暗夜色,讓這條長長的甬道多了許多陰森。


    偶爾有隻烏鴉飛過,淒厲的聲叫讓人毛骨悚然。


    太液池吹過來陰冷的寒風,讓人心慌。


    寧晚橋低著頭往裏走,最終肯定皇上一定是知道了她私下幫榮家的事,所以半夜傳召她,心瞬間涼了半分。


    這個時候,太子也不一定能救她,唯有靠自己了。


    宮牆飛簷的四角圍起巴掌大的掖庭宮,昏暗不堪,衰敗陰森,地麵上濕滑的淤泥。


    寧晚橋突然想起榮夫人說的,她要是進了掖庭,就知道日子有多難熬了。


    空氣彌漫著騷臭腐朽的氣味,此時很多人還在睡覺,這裏的女人們已經起來幹活了。


    一個個頭發淩亂不堪,衣衫不整的女人,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她們長年不洗澡,皮膚黝黑惡臭,塞滿淤泥的指甲讓人作嘔。


    走到洗衣池,寧晚橋看到堆積如山的衣服,榮老夫人的貼身嬤嬤和榮夫人正坐在那裏洗衣服。


    她們剛進來不久,臉上的表情還沒有出現空洞麻木。嬤嬤的表情是平和的,榮夫人的表情是憤恨不平的。


    在看到她的時候,兩個都驚愕住了。


    本來還想跟她說話,在看到她背後的太監和錦衣衛,兩個人臉色都有一些不好,特別是榮夫人,瞳孔駭然放大。


    榮君雨正在低頭喂養蟬蛹,榮君夏正在染布。


    有了仙源的暗中幫助,她們是掖庭裏唯一算得上幹淨的姑娘。


    看到她被押送著巡遊掖庭,姐妹兩個臉上都出現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寧晚橋不知道自己在裏麵轉了多久,一直到腦子裏,隻剩下掖庭獄裏犯人被鞭打的慘烈的聲音,太監和錦衣衛隊才送她上轎子。


    跟在後麵偷看的榮夫人,跌坐在洗衣池旁。


    嬤嬤見狀,趕緊扶她起來,語氣裏不盡地哀歎:“當日老奴勸你們不要去找寧小姐,就是怕連累了寧小姐。她是未來的太子妃,可到底她沒有自己的勢力,大封還是皇上說了算,她自己都朝不保夕,如何能救我們?太夫人臨終前交代了,別去打擾太子,你們非要不聽。”


    榮夫人知道自己出去無望了,還害了別人,忍不住抱住嬤嬤,低低地哭起來。


    榮君雨和榮君夏過來,姐妹兩個已經嚇得臉色蒼白。


    榮君雨還想不明白,如今貴為準太子妃的寧晚橋,為何突然被押送到掖庭夜遊。


    榮君夏卻大概明白了,皇上這是在拿寧晚橋開刀,震懾她們,讓她們安分守己。


    榮君夏緊緊地抱住嬤嬤的手臂:“嬤嬤,如今我們怎麽辦?若是出不去,就要在這裏麵永世為奴,翻不了身了。”


    嬤嬤苦口婆心:“就安分守己的吧,好好在掖庭裏做事,別再想其他的了。按理來說,你跟君雨滿十三歲,本應當被充入軍妓,如今皇上還念著點皇後的情分,開恩讓你們在掖庭裏,我們應當感激。”


    感激?


    榮君夏不禁冷笑。


    是啊,感激。


    皇上今日這番舉動,他們是應當感激的。


    —


    寧晚橋的心沉到穀底。


    剛入內殿,一個硯台砸過來,擊中她的手臂,疼得她差點叫出聲。


    皇上陰沉地坐在大案前,寧晚橋連忙跪下,額頭頂在冰涼的地上,不敢窺視聖顏。


    “拉下去打十大板。”


    寧晚橋就這麽被托到殿外,她不敢求饒。


    因為皇上先讓她去夜遊掖庭,就是告訴她,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這十大板,代替了她被打入掖庭的懲罰。


    杖刑分為十杖、二十杖、三十杖、四十杖、一百杖。


    而她是數量最少的杖刑。


    行刑時要脫衣受杖,皇帝也開恩,不用她脫去外衣,直接開打。


    太監左右開弓,板子雨點般的落在身上。


    幾下過後,寧晚橋皮開肉綻,板子已經有血跡。


    她疼得全身跟著抽搐,卻不敢叫出聲,隻能暗咬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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