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釣鯨客之手段,一股無形的漣漪猛然以這裏為核心,朝著四方橫掃而過,那一座耗費了魔宗數百年心血準備的大陣,在這一日,猛然大亮。


    猶如無盡的鮮血都放出光芒,每一道光都仿佛折射過去之影,是猶如薛神將之事,是陣法留下的過去之人的身影——殘酷無情,取蒼生之血刻錄為陣;種種手段,滲透入高層貴胄。


    諸欲無情,痛苦哀嚎的百姓,負手而立的宗主。


    就類似於薛神將秘境的偽劣版本。


    這陣法之上,重新展現出了當年的一幕幕虛幻。


    銀發少女恍惚失神,看著坐在那裏的過去的自己,李觀一握著戰戟,抬起,身軀之上,氣運漣漪變化,化作了白虎,猙獰按爪,須發怒張,虎目森然,把那銀發少女保護在身後。


    十餘年前事再現!


    仿佛有萬人自四麵八方奔赴而來,然後垂眸呢喃,念誦著古老的文字,站在不同的位置上,然後坐下,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臉上的神色皆狂熱。


    他們念誦著所謂‘聖教’的經典。


    目光抬起投落,匯聚在這血色大陣中央,那裏有一個年幼的孩子,銀色的長發垂下,穿著樸素的衣裳,還帶著長命鎖,眸子安靜好奇看著這裏。


    陣法層層亮起。


    然後凝固住。


    陣法倒影的過去,那曾經在十幾年前發生的事情凝固,唯獨可見,當年蒼生,眾生百態,倒影之中過去的魔宗成員凝固,卻有一道白發身影狂掠。


    李觀一站在西域大夏國皇宮禦道的中間,左右各自有九十九層白玉台階,此刻左側,一道銀發身影掠來,看上去遠比此刻的釣鯨客要來得年輕,風流倜儻。


    是陣法引動,令過去留下的事情重現。


    有群魔現身,有諸多欲念,江湖之中的諸多變化。


    自然也有——


    釣鯨客闖陣!


    十餘年前,釣鯨客雙手起陣瘋狂殺入那大陣,自左側而來,煞氣森然霸道,而此刻,這個時代的釣鯨客嘴角勾起,他須發狂舞,落於大地之上,自右側禦道開始破陣。


    一左一右,過去現在!


    這陣法既然留存於此,那麽就代表著,當年釣鯨客破陣的動作,行動,手段,也都被記錄下來了。


    而在這個時候,這千年以來,如劍狂在劍道上一樣,於陣道之上無與倫比的天才,用了絕對不可思議的法門,他在配合過去自己的招式和陣法!


    竟以過去之自己留在這裏的陣法痕跡為引。


    和過去的自己一起組成了大陣。


    【狂潮行左】/【赤陽行右】!


    白虎端坐於此,一左一右,過去未來,釣鯨客氣機磅礴,化作大陣,刹那之間產生的陣法威能,就仿佛是兩位陣魁,對著這該死的宿命,該死的悲苦,齊齊出手!


    陰陽流轉,左右相合。


    【陰陽輪轉,萬道皆休】!


    伴隨著一聲破碎的聲音,虛空陣法,泛起漣漪。


    然後猛然破碎。


    一時間,分不清楚,猶如千萬枚澄澈明淨的鏡子碎片從天空落下來,倒映著繁華的過去和此刻荒敗的亂世,恍惚之間,一時間分不清楚,眼前所見到底是過去,還是現在。


    李觀一看著那前麵陣道倒影出,過去的銀發小女孩,那陣法留下的影子也抬起頭,看著他。


    銀發小姑娘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美麗的微笑。


    然後朝著這裏伸出手。


    這是本來的瑤光性子。


    下一刻,這倒映著的過去記錄消失,陣法碎裂,徹底消散,西域靈山千年根基,魔宗三百年積累,那些孽債,罪惡,匯聚的大陣——


    釣鯨客,獨自破去。


    銀發亂舞如浪潮掠過李觀一身邊。


    釣鯨客破陣,踏步。


    瞬間出現在蕭玉雪身前。


    單手伸出,叩住蕭玉雪咽喉,朝著前麵拖行。


    大地迸裂,西域大夏國宮殿前,有巨大白石雕刻的白蛇白帝,鱗甲清晰真切,猶如真龍欲要騰空飛升,一雙碧色雙瞳俯瞰而下。


    蕭玉雪身軀扣住,硬生生撞碎這白色塑像。


    硬生生被鑲嵌其中。


    釣鯨客死死盯著她,眼底殺意近乎於實質了,蕭玉雪被提起,雙目如同被抓住的野獸死死盯著釣鯨客,和釣鯨客年少時候那不斷被美化過的模樣完全不同。


    “李觀一。”


    “你知道我的陣法手段,我已經把這魔宗三百年大陣的效果全部逆轉了,把瑤光的感情取迴來。”


    三百年,數萬人乃至於十數萬人心血成就的大陣。


    釣鯨客,成功逆轉。


    釣鯨客道:“耗費了我十年心血。”


    “多少有了點麻煩。”


    蕭玉雪看著那陣法匯聚,凝聚無形之物,化作了一團如同紅玉般的血色流光,她是魔宗的宗主,有手段,本領,可以心念一動,就毀去這一團血色流光。


    這是魔宗底蘊,陣魁可以殺死她,卻難以阻攔這種作為一教之主的能力和手段,蕭玉雪的手指動了動,目光卻穿過了釣鯨客的肩膀,看到那邊的銀發少女。


    她的手指抬起,動了動。


    然後垂下來了,隻是搭在了那雕像上。


    釣鯨客看著她,蕭玉雪看著他。


    就好像是幾十年前的小乞丐,看著那個小姑娘。


    釣鯨客眼底殺意不滅,兩人不曾言語半分,殺意之濃鬱,恨意之真切,真實不虛,李觀一早已跑去去引導陣法,這個時候,李觀一心中萬分感謝。


    當時如果不是有過在江州城和侯中玉的拆解陣法,把侯中玉的陣道經驗技巧都給囫圇學下,之後也沒有基礎來學習釣鯨客的陣法。


    他把猛虎嘯天戰戟直接插在地上,一路小跑過去,成功引導陣法,雙手托舉著那東西,送到銀發少女那邊,釣鯨客沒有立刻下殺手,就是為了等待瑤光。


    素來輕狂倨傲的釣鯨客,在涉及到自己女兒的時候,也極為謹慎起來了,他的元神都注意著銀發少女那裏,包括一身煞氣的李觀一,此刻也是很擔心。


    他手中托舉著那血玉般的棱形晶體。


    無論是他,還是瑤光,釣鯨客,都意識到這是一種變化的開始,拿到這東西,瑤光將會擁有過去的情感波動,會有那愛恨情仇的漣漪,會有各種情緒。


    但是,這也代表著瑤光被抽離的那一半血脈。


    代表著蕭玉雪的血脈。


    銀發少女雙手伸出,接過了這東西,她看著前麵的少年,嗓音寧靜道:“那麽,您希望,我拿迴這些東西嗎?”


    李觀一看著瑤光,迴答道:


    “無論你做什麽樣的決定。”


    “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銀發少女嗯了一聲,她雙手捧著這紅色的晶石,就慢慢往前走去,李觀一伸出右手,倒插在地上的神兵猛虎嘯天戰戟重新迴到了他的手中,李觀一的兵戈抵著地麵,緩步跟在少年旁邊。


    蕭玉雪看到那銀發少女一步步走來,那少女的五官像是她的,鬢角的銀發晃動,最後少女走到了蕭玉雪的前麵,輕聲道:“阿爹。”


    釣鯨客緘默,鬆開了右手。


    那美麗的女子摔在地上,武功被廢了,仍舊帶著從容的笑,她沒有那些敗亡之人的歇斯底裏,還抬起手整理自己的鬢發,讓自己看上去美麗動人,道:“是你們贏了,拿走吧。”


    “你的情緒,感情,都在裏麵了。”


    “隻有這一次,沒有半點的後手。”


    銀發少女看著她,那陣法晶石,和她血脈相聯,懸浮在空中,仿佛夢幻般的蝴蝶,然後蹲下來,注視著蕭玉雪,銀發少女伸出手,道:


    “娘親。”


    蕭玉雪怔住,身軀顫抖一下。


    銀發少女伸出手,抵著嘴唇,讓自己的嘴角往上拉扯出弧度,看上去露出一絲絲微笑,隻是這樣的微笑,此刻卻帶著一種淡淡的悲傷,輕聲,認真道:


    “謝謝你帶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我能見到這個世界,見到老師,阿爹,他。”


    “其實並不後悔,然後……”


    銀發少女手掌伸出,虛空中有痕跡流轉變化,那血色的晶石,落在了少女的掌心,她把那從她自己身上剝離下來的血脈,情緒,感情所化作的晶石,輕輕放在了地上。


    銀發少女看著蕭玉雪,認真,輕聲道:


    “還給你。”


    蕭玉雪身軀僵硬。


    銀發少女澄澈的眸子裏沒有什麽漣漪:


    “你的東西。”


    “我不要。”


    蕭玉雪臉上刹那之間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她嘴唇狠狠顫抖了下,銀發少女起身,她的麵容美麗地沒有一絲絲瑕疵,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眸子微垂下來,嗓音寧靜如流水。道:


    “我是小時候,在師父師娘那裏長大,年少的時候,遇到他的那個人。”


    “所以,我已經具足本性,又哪裏需要取迴什麽呢?”


    “我就是瑤光。”


    “蕭玉雪,再見。”


    蕭玉雪的臉上失去了神色,銀發少女沒有表情,她走迴到李觀一身後,一隻手拉住了李觀一的袖袍,另一隻手拉住了那邊的釣鯨客。


    遠處,從西域大夏國的牆壁上爬起來的老司命唿出一口氣,費力氣地把旁邊玄龜身上的箭矢給拔下來,道:“奶奶的,外麵越來越危險了,這王城怕是要沒了。”


    “不過……本性具足啊。”


    老司命歎了口氣,看著遠遠那裏的銀發少女,她在拿起的時候,就已經放下來了,也正因為放下,所以才‘取迴’了真正屬於她的東西。


    一句本性具足。


    已經超過了魔宗三百年不計代價的求索。


    八百年來,奇術第一。


    老司命輕聲道:“這般悟性,近乎於佛道啊……”


    玄龜道:“那她會走到了太上忘情的道路上嗎?”


    老司命隻是迴答道:


    “本來會。”


    老玄龜沒有說什麽,隻是費力抖了抖身子,所謂的箭矢都被抖落下來,並不能對祂有絲毫的傷害,隻是看到上麵的箭矢各自不同,這是亂軍的箭矢。


    蕭玉雪臉上神色倉惶,忽而慘笑數聲,抓住那晶石,不知使了什麽手段,這陣法殘留變化,這一處地麵裂開,她墜下去了,釣鯨客緘默許久,道:“你們和我一起。”


    武道傳說鎖定神念,蕭玉雪已是必死。


    他帶著瑤光和李觀一一路前行,這裏正是魔宗的地方,蕭玉雪捂著傷口,抓著那晶石,兜兜轉轉往前,釣鯨客往前跟著,道路曲折,仿佛迴到過去。


    ‘小乞丐,我們這裏有誦佛的法會,你要不要來?’


    ‘管飯麽?’


    ‘管飽!’


    兩側轉經筒轉動,聲音當啷當啷,經幡變化,諸佛的身影徘徊,小時候的釣鯨客,隻不過隻是個小小乞丐,亂世之中,哪兒有乞丐的活路呢?


    釣鯨客的眉毛皺緊,他一身廣袖黑袍,銀發垂落腰間。


    縱然親手殺戮眾多,一路行來,銀發之上不染塵埃。


    他是超凡脫俗的陣魁。


    千年來的最強天才。


    蕭玉雪再無處可逃,這裏隻是藏經的地方,她麵色蒼白,大口喘息,手中死死握著那晶石,轉頭看著這裏,釣鯨客大袍廣袖,蕭玉雪看著這三人,眸子安靜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釣鯨客感知到了有人的氣息,但是這一次他不曾阻攔,那似乎是蕭玉雪麾下的魔宗精銳,他們叩動了機括,那箭矢朝著蕭玉雪而來。


    被廢去了武功的蕭玉雪逃到了這魔宗最隱秘的地方,卻被她保護在這裏的魔宗精銳核心的秘箭射中身軀,箭矢穿破了衣裳,鮮血湧出來。


    蕭玉雪怔住,釣鯨客抬手,沒有阻攔這一切發生。


    蕭玉雪低下頭,看著這一幕,她張了張口,鮮血從嘴角流出來,有數人飛出,都是她保護下來的魔宗子弟,半跪於地,把手中的奇門兵器扔下,道:


    “蕭玉雪,此人殘酷,無情無義,我早就想要殺死她。”


    “今日來,就是為了大義滅主,斬下她的頭顱,獻給您。”


    這個為了魔宗的存續而殫精竭慮,以江湖之人,周旋於天下的女子終於歎了口氣,安靜坐在那裏,為了救魔宗,讓魔宗成為綿延後世之勢力,卻被她所救之人所害殺,這般下場。


    蕭玉雪輕笑起來:


    “當真是有趣啊……”


    釣鯨客垂眸,那幾個以劇毒之箭射殺入蕭玉雪要害的魔宗子弟慘叫聲中,直接炸開,化作鮮血,塗滿了兩側的牆壁,裏麵的佛經佛偈遍染血色。


    釣鯨客袖袍翻卷,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蕭玉雪。


    抬起手,殺招開啟。


    年少的時候,也是這樣,冬日天大雪,他幾乎要被凍死,那時候江湖上最厲害的年輕一代,是神算祖文遠,瘋王陳承弼,但是這些距離他,實在是太遙遠了。


    那時候有一種雞毛屋。


    隻需要三枚大錢一晚,可以遮蔽大雪,主家會在一個屋子裏麵鋪滿雞毛,乞丐交錢就在裏麵躺著,借助雞毛保暖,也算是勉強苟活。


    亂世之中,他期盼的就是可以吃飽,那時候,忽然有一行西域人來到了這城池裏麵,給人們講經說法,他聽說可以吃飯,就過去了,卻哪裏搶奪得到。


    那一日,數著念頭過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成為大雪裏一具僵屍的釣鯨客,看到大雪之中,有大鼓,五歲的小姑娘赤足踏在鼓上旋轉,念誦般若經文,如天女落入凡塵。


    那一日之後,他便每日早早趕到了經壇之處,聽那些西域人講經說法,不知道是為了那稀粥和窩窩頭,還是為了看到那個小姑娘。


    後來西域人要收徒,那小姑娘卻塞給他兩個饅頭,那時候的小乞丐擦了擦手,局促地和小姑娘的手掌握了握,用隨身的哨子換了這兩個饅頭。


    饅頭裏麵有字條,也是那些時候聽人誦經學會的——【快跑】。


    那日為了讓一個小乞丐逃離西域魔宗,甚至於不惜被罰險些成為試驗品的小姑娘,如今和眼前這臉色慘白,一手主導了諸多事情的魔宗教主。


    釣鯨客殺招已成,隻是道:


    “為何?”


    他看的不是這個必殺之人,而是當年那個跪在雪地裏麵,因為救他而遭三百鞭刑的小姑娘。


    蕭玉雪有諸多理由可說。


    可此刻,卻隻是直白恣意地笑:


    “郎君之問,何等居高臨下,高高在上啊。”


    她看著釣鯨客,微笑美麗:“我生在此。”


    “我長在此!”


    釣鯨客往日不知道這八個字的意思,但是見到了魔宗所作所為,以人為材,已經不是草菅人命的程度,恣意,瘋狂,混亂的環境,亂人倫綱常,無視親情血脈,把人和畜生放在一起。


    蕭玉雪在這裏出生,也在這樣的環境長大。


    那麽她會做什麽樣的事情呢?


    她是怎麽樣的人。


    至於此刻,蕭玉雪仍舊覺得自己是對的。


    釣鯨客忽覺天地蕭瑟,他不知為何發笑:“這個世道,當真荒唐啊。”


    他毫不猶豫,一招轟出!


    蕭玉雪垂眸,卻在這個時候,抬起手,按下旁邊的機括,箭矢暴起,釣鯨客庇護女兒,卻見那蕭玉雪抬手,用一把匕首刺入了她自己的心口,刺入心口之後,釣鯨客陣法才落下。


    蕭玉雪目光注視著釣鯨客。


    看著那銀發少女,斷絕自己的心脈。


    或許是因為一念的晃動,明明讓釣鯨客親手殺死自己,一定會讓釣鯨客和那瑤光之間情緒,產生一點點的間隙,才符合魔宗的行事方式,但是她卻沒有這樣做。


    “當真,荒唐……”


    李觀一手中戰戟橫掃,把射來的機關都擊碎了,看到了蕭玉雪坐在那裏,她死在了自己的手中,終究沒有讓釣鯨客的手中沾了她的命。


    李觀一看到,那墨袍銀發的江湖傳說,墨色長袍不染塵埃,隻是那垂落銀發上麵,留下了一模刺眼的猩紅。


    釣鯨客伸出手,抓住了蕭玉雪腰間的小包囊,裏麵有一個竹子做的哨子,造型難看,是幾十年前的小乞丐們偷東西時用的,他們常常會有人故意去熱鬧賣東西的攤販,引得人追打。


    剩下的同夥就偷偷去拿東西,有個機靈的坐在高處,拿著哨子,見到人來了,就趕緊吹哨子。


    這就是風緊扯唿的意思。


    已經是幾十年前了,裏麵還有圓溜溜的石頭彈珠,有枯黃了的柳葉,筆直的小樹枝,還有歪歪扭扭抄寫的佛經殘篇,釣鯨客垂眸。


    少時之人,長大之人,人不能不變。


    小時候的小姑娘,十幾年前的重逢,那被害的女兒。


    恩仇諸事,都在今日了卻了,他鬆開手。


    陣法展開,雷火鳴嘯,將那死去女子籠罩其中,火焰之中,女子很快被吞噬,最後,隻是化作了一片白色的灰塵,釣鯨客袖袍翻卷,把手中的東西,扔入了火中。


    往日種種,煙消雲散。


    李觀一走過來的時候,看到那歪歪扭扭的經文在火裏麵泛起一種金紅色的光,隻看到最後一段——【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在火裏麵這些文字泛起光,然後很快變成了黑色的碳灰。


    李觀一都有些恍惚。


    魔宗,那蕭玉雪,還有瑤光的各種情緒,過去種種因果,都已經結束了嗎?這般結束,不是那種直來直去的廝殺,因為釣鯨客的存在,無論是陣法還是蕭玉雪之死,都不難。


    釣鯨客忽然道:“李觀一,這天下紛亂荒唐。”


    “你能救嗎?”


    李觀一道:“我不能。”


    頓了頓,他道:“天下人能。”


    釣鯨客看他,李觀一看到這位釣鯨客目光沉靜清淡,他有一種蛻變之感,猶如放下了劍的劍狂,釣鯨客輕聲道:“既然這樣,那麽,我的女兒就拜托你了。”


    “我來的時候,看到西域各部的軍隊已經靠近,他們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是你要知道,那是西域本來用來和狼王死磕的軍隊。”


    “情報會騙人,但是數字不會。”


    “狼王五十萬大軍,他們有多少,你自己猜測。”


    “你們兩個,速速離去吧!”


    李觀一道:“那前輩你!?”


    釣鯨客側身,氣度蒼茫,冷笑道:“我?”


    “魔宗還有活著的人,天下有天下的氣魄,江湖之人,也自有江湖的規矩,我會將他們,一個一個,全部捏死!”


    “江湖報仇,自是要滅人滿門!”


    “魔宗孽畜,有一個算一個。”


    “皆殺!!!”


    轟隆隆的聲音,這陣法所指的地宮晃動,李觀一知道不用擔心這般境界的釣鯨客,拉住瑤光奔出來,看到天地蒼茫,銀發少女看著這一切,恍惚了下。


    十幾年前。


    那一日的釣鯨客和老司命找到了瑤光,釣鯨客把自己的女兒抱出來,眼睛泛紅,卻看到那銀發小姑娘似乎看向很遠的地方,嗓音不起漣漪,沒有表情,道:


    “我感覺到,我會在未來和一個人遇到。”


    銀發小姑娘伸出手抓了抓。


    “是誰?”


    “我不知道。”


    老司命驚奇不已,覺得這小姑娘有著推占和奇術的天賦。


    對於未來之事的卜算。


    這正是算命推占的本領和天賦!


    於是,釣鯨客將她送到了天下奇術最強的地方。


    白虎大宗,觀星一脈。


    於是故事在歲月中開始了流動。


    而十幾年後,同樣的城池,同樣的宮殿,也隻不過是換了王侯將相。


    冬日終於飄雪,銀發少女剛跳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腳,李觀一一隻手抓著戰戟,把銀發的少女背在背後,銀發少女雙臂抱著李觀一的脖子,忽然道:


    “您不問我為什麽不拿迴來嗎?”


    李觀一道:“不是你不喜歡嗎?”


    銀發的少女迴答道:“因為,取迴了那些早早就失去的東西,我擔心我會變,過去的一切決定了現在的我是誰。”


    李觀一迴答道:“無論如何,那都是你。”


    銀發少女環抱著李觀一的脖頸,聲音不起漣漪,迴答道:


    “那是我。”


    “卻一定不是一路和您走來的我。”


    “所以,我不喜歡。”


    “就是這樣。”


    李觀一腳步一頓,銀發少女臉上沒有表情,歪了歪頭:


    “能夠做出決斷的話,我想,我本來就是完整的。”


    “隻是,或許永不會有什麽情感波動。”


    “那麽,您喜歡這樣的我嗎?”


    頓了頓,道:


    “狸奴兒?”


    李觀一把銀發少女背得更穩了些。


    那邊忽然傳來一陣陣大叫聲音:


    “李觀一,小丫頭,快點來!!”


    “臥槽外麵大軍要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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