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氣五重天是為宗師之境的雄渾內功而準備的。


    講求的是個積蓄。


    需得要一點一點緩緩打磨,才能成就。


    如淩平洋這樣的年輕一代最強騎將,也是耗費了這數年時間,才慢慢打磨到了五重天的後期境界,繼續修行下去,或有機會,突破到六重天的境界。


    可是此刻。


    李觀一的內氣在太古赤龍之力和九鼎神韻的雙重衝擊之下,卻在以一種令人驚愕的速度快速提升,隻是短短十幾個唿吸,就跨越常人十年的內功修持,直接抵達了五重天巔峰。


    太古赤龍龍吟聲震動四方。


    攪動得雲霞盡散。


    九州鼎其中一麵已徹底恢複到了原本金色的模樣,上麵烙印有江南區域的山河地勢圖,可是太古赤龍卻是驚怒不已,他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神韻壓在自己的身上。


    沉重!


    無比沉重!


    似乎要把他給直接壓在這鼎下的沉重!


    不可躲,不可避,浩浩然如蒼穹萬象。


    即便是太古赤龍的閱曆,此刻也被震動,道:“這九鼎到底是什麽?!為何如此之重!”


    李觀一感受到九州鼎忽然鎮定下來。


    他順勢壓製住了九州鼎對於赤龍元氣的汲取,太古赤龍身上那一股磅礴無邊的元氣刹那之間收迴,而後環顧自身,旋即驚怒:“這到底是什麽!?”


    “竟汲取吾八百年壽?!”


    李觀一心中一驚。


    九州鼎隻恢複了九分之一的鼎身,就生生耗費了太古赤龍這樣根基的八百年壽數,這要是全盛,豈不是要把太古赤龍剩下的壽數都抽幹了?


    太古赤龍昂首,周身鱗甲震動,將李觀一掀飛。


    麒麟落在虛空之中,足踏火雲,把李觀一接住。


    周圍泛起大片赤金色火燒雲的光芒。


    李觀一抬起頭,看到巨大無比的赤龍盤旋在天地之間,目光注視著自己,雙瞳之中有極濃鬱的憤怒,即便是太古燭龍君,現在也隻有一股惱火。


    李觀一感覺到渾身身軀僵硬,如墜冰窟。


    長生不滅功體沒有半點效果,內功也運轉不出來。


    實力差距太大了。


    李觀一卻反倒沒有畏畏縮縮的模樣,隻是抬起頭,注視著太古赤龍,唿出一口氣來,神態放鬆,道:“前輩,我已經勸過你了。”


    太古赤龍那股磅礴無邊的憤怒一下滯了下。


    “………………”


    李觀一神色誠懇:“您不會被這東西傷到了吧?”


    “八千年太古赤龍根基。”


    “不至於因我身上還沒有蘇醒的神兵受損吧?”


    “赤焰繚天之主,燭龍吞日天尊!”


    “怎麽會被這般未曾恢複的,區區一件,九鼎神兵,傷到了呢?”


    太古赤龍和李觀一對視著。


    太古赤龍被年幼時流浪市井的李觀一直接架起來。


    一時間空氣中充斥著某種尷尬的氛圍。


    隻有火麒麟看到旁邊飄過去的雲朵像是一大隻桃子,張開口哢嚓咬了口雲霞,腮幫子一上一下鼓動著吃雲。


    咀嚼,咀嚼。


    這,這沒味兒啊。


    小麒麟惆悵。


    瞅了一眼那藍色的寶珠。


    反倒是讓彼此對峙著的太古赤龍和李觀一氣氛緩和許多,李觀一的後背都沾濕了,太古赤龍歎了口氣:


    “好膽量,不過,老夫確實是不該遷怒於你。”


    “我笑那火麒麟吃寶珠而死,笑了八百年樂子。”


    “今日險些也步了那家夥後塵。”


    “不過,吞吾浩瀚元氣,八百歲壽數,你這神兵恢複了罷!”


    李觀一遲疑了下,老老實實迴答道:“還沒有。”


    於是這氛圍就越發沉默尷尬起來。


    火麒麟放棄吞了珠子,百無聊賴地在空中撈了一隻鳥兒,用火一噴化作了烤翅膀,塞到嘴巴裏麵,慢慢咀嚼著。


    李觀一主動道:“不過,也是蘇醒了很大一部分了。”


    “至於汲取前輩壽元和元氣。”


    “這一座鼎絕對不是那種邪物,我想其中應該是出現了些許問題,之後應該還有可以補救的法子。”


    太古赤龍道:“此事權當是吾看走了眼,不必再提。”


    “但是你要逆轉《天子神功》,固定萬民之氣運,不令其為天下豪雄所奪,反還之於民,需要神兵,現在那東西出不來,又該當如何?”


    李觀一的心神潛入其中,感知到九鼎上散發出的神韻,若有所悟,道:“我或許有法子的。”


    “哦?是什麽?”


    李觀一看著太古赤龍:


    “重鑄九鼎。”


    ……………………


    重鑄九鼎,隻是不是如同傳說之中那樣,聚集九州之金,鑄為一器,李觀一沒有那種本領,此刻恢複了九分之一的九州鼎也沒有辦法讓李觀一做到這一步。


    他感知那青銅鼎上複蘇的神韻。


    打算仿照先賢的做法,聚集江南一十八州各地的金鐵,鑄造一座大鼎,這金鐵不必太多,各州都有些就成,然後再運轉李觀一體內九鼎之神韻,模仿九州鼎,匯聚江南山河氣運。


    鑄造此鼎。


    作為代替《天子神功》所需的神兵器物。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知於太古赤龍,太古赤龍沉吟許久,幫助他完善了理念和細節,道:“如吐穀渾熔鑄三十六部的印璽,斬其首;亦或者陳武帝三百年前那事情。”


    “都是在自身氣勢極強的情況下,在這氣運巔峰去鑄造神兵,才能最完美地將氣運,神兵聯係起來,你最好也想想看類似的事情作為準備。”


    “在類似於此的事情將江南的山河萬民氣運推至極限的時候,鑄造此鼎,方可以大成,至於鑄鼎,吾倒是不覺得算是什麽困難。”


    “慕容世家本就是鑄器之家,慕容龍圖也在,你鑄此物,算是那九鼎的全盛麽?”


    李觀一正在思考,下意識迴答:“算是九分之一?”


    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


    太古赤龍已猜測到了自己那浩瀚元氣,甚至於還折損了八百年壽數,隻是喚醒了那名為【九鼎】神兵九分之一的威能,一時間因為落差太大,反倒是沒了脾氣和怒火,隻剩下一種無言以對之感,歎息:


    “不知道何處之人,才鑄此九鼎,實在是厲害。”


    “不過,你鑄這九鼎之一,恐怕也遠遠不是這【九鼎】的全盛之姿,吾倒是當真想要看看,這【九鼎】全盛,是個怎麽樣的模樣。”


    李觀一玩笑道:


    “那前輩要不要再給我六千四百歲壽的元氣試試看?”


    太古赤龍似是氣笑了:“沒大沒小!”


    “好個窮鬼,口氣倒大!”


    猛然一震,磅礴浩瀚的巨龍甩尾。


    似打一小球,把李觀一和麒麟一並打落雲海。


    太古赤龍道一聲:“下去吧!!!”


    李觀一和麒麟就朝著下麵飛速地落下,五重天的修為比起之前,內氣磅礴了何止一倍,李觀一握拳,猛然朝著一側空中砸出。


    轟的一聲。


    薛家碎玉拳展露出一種極致的爆發。


    磅礴內氣轟在空中,攪碎雲端,反向的衝擊力讓李觀一下墜的速度一滯,他就這樣一拳一拳轟擊,讓自己下墜的速度始終保持一個安全幅度。


    最後雙手展開,調動赤龍法相,伴隨著一陣陣低沉龍吟,李觀一身邊,元氣朝著內部坍塌壓縮,化作了仿佛赤色寶玉般的龍鱗。


    龍鱗遊動,李觀一身如遊龍,轟然墜下。


    壓斷了一根一根樹枝,落葉。


    和麒麟一塊兒掉在池塘裏麵。


    轟的一下,砸出來大片的水花,畢竟還隻是個五重天巔峰,給太古赤龍一尾巴甩出去,甩了個七葷八素,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雙臂一晃,就從水底浮出來。


    黑發上沾著一枚落葉。


    然後就被一根手指戳住。


    穿著一身簡樸觀星術士長袍的少女蹲在這池塘邊,銀發垂落,伸出手指,戳在李觀一的臉頰上,戳出了一個小小的凹陷。


    戳,戳。


    李觀一呆滯:“瑤光,你在這裏做什麽?”


    少女認真思索,迴答道:“許願。”


    “許願什麽?”


    瑤光想了想,道:“許願從天上掉下吃不完的饅頭。”


    李觀一大笑道:“可惜是我。”


    “把我拉上來啊。”


    銀發少女想了想,撿起一根樹枝伸出去,認真看著李觀一,少年抓住這樹枝,騰空而起,落在岸邊。


    李觀一從天上砸下來,第一時間先是低下頭去看腰間的酒葫蘆,看到裏麵的藥材還在,才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沒有走空。”


    “沒有走空。”


    李觀一鬆了口氣。


    旋即晃了下身,一陣低沉龍吟,在五重天巔峰修為的情況下,赤龍法相彰顯而出,李觀一身上白氣騰騰,沾的水倒是一下就給蒸騰幹淨了。


    李觀一和瑤光去了軍中。


    首先把這些寶藥交給了麒麟七老鬼研究,農家栽種。


    然後去拜訪了那位老術士,把侯中玉【麒麟五行轉圜之法】告訴了老術士,老術士若有所思,道:“侯中玉,倒是有些才氣。”


    “可惜太過於偏激了。”


    李觀一道:“老前輩可能推演出來?”


    老術士沒有打包票,隻是道:“可以試試看。”


    李觀一再謝而出。


    雖然侯中玉是噶了。


    但是這裏還有侯中玉的師祖啊!


    老侯啊老侯,你安心去吧。


    李觀一又去尋了晏代清等人,下令各處尋金鐵送來,不需要純粹金鐵,最好是百姓用過,但是此刻無用之物,這命令傳下去的時候,晏代清等人都不明白,可是還是忠誠傳遞下去。


    “鑄造九鼎麽……”


    雖然知道自己鑄造的九鼎,隻能算得上是模仿其神韻的造物,可是不知為何,這四個字隻落在心中,就讓李觀一有了一種,血脈都沸騰起來的感覺。


    鑄九鼎,刻玉璽。


    天下一國。


    一個一個念頭在腦海裏升騰起來。


    李觀一搖了搖頭,收攝本心,不為諸多念頭所動,慢慢的,這些念頭都逐漸消失,潛伏下去,李觀一把這幾個仿佛從魂魄裏升起來的念想直接甩出去。


    這三個合起來,幾乎算是李觀一魂魄之中的思想鋼印。


    簡而言之——


    統一,統一!


    若不求統一者,俱為鼠輩!


    “隻是不知道,鑄造九鼎之一後,會有什麽變化。”李觀一伸出手,他隱隱感覺得到,那具備有九鼎一部分神韻,烙印的【鼎】鑄造而出,和這江南區域兩千餘裏疆域融合。


    會有一種蛻變產生。


    可卻不知究竟是怎樣的蛻變。


    “天子神功?”


    “九州之鼎。”


    “卻不知,孰高孰下?”


    ………………


    秦武侯的命令被傳遞下來,雖然各處的百姓都不知道這命令有怎麽樣的意義,可是這位少年君侯在江南一帶的聲望強到了‘不知國君’的地步。


    君侯要這用過但是現在沒用了的金鐵。


    那還有什麽說的?


    自然都拿出來了。


    老溫頭是個老農民了,他這樣經曆了幾十年世道的老農,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節儉,並不是說節儉錢這樣的節儉,而是對東西的節儉,什麽東西都往家裏麵撿。


    “這東西會有用的,這東西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用到了。”


    就這樣說著,他把東西一點一點撿迴家裏。


    就這樣走著,他的家人卻一個一個在戰亂中死去。


    他有一個屋子,就放著這些東西。


    什麽路過見到的木頭,家裏用壞了的桌椅,都說著指不定什麽時候有用,就都塞進去了,不知不覺,攢了許許多多,今兒聽了政令,卻破天荒,前去翻撿起來了。


    嘩啦啦——


    老溫頭就隻是稍微碰了下,那累積在一起,幾十年撿迴來的東西就似是雪崩一樣塌下來了,如果不是路過那年輕人出手幫襯了下,老溫頭可能都得給埋進去。


    老溫頭連忙去把那年輕人邀請坐下,說是得道謝,去翻撿出來了茶壺,給倒了杯茶,拿出來些果子什麽的,還有一碟兒花生。


    把那年輕人安頓下,就又去忙活了。


    那年輕人看著十七八歲樣子,一身漿洗地發白的衣裳,勉勉強強才看得出來是藍色的,估摸著出身不怎麽樣,不是什麽有錢人。


    老溫頭一邊閑聊一邊找東西,好不容易把東西拽出來了,唿出口氣,笑著道:“我就說了吧,這東西留著,以後肯定有用的!”


    他說了之後,才反應過來,那老婆子早沒了,沒法碎著嘴和他吵吵鬧鬧。


    老溫頭似是習慣了似的,就和這個年紀的老人一樣,沒有人迴答他們的問題,就習慣性地自己咕噥著道:“早說了有用的,這不就是用到了?”


    “還說我,說我。”


    “瞧瞧,這可是多大的派場,多有用!”


    那年輕人看過去,看到了老溫頭手裏麵的東西,那是個鋤頭,不過隻剩下了鐵的地方,木柄已經有些爛掉了,鐵鋤上也有了很多鏽跡。


    老溫頭端來一盆水,坐在井口邊兒去磨鏽跡,一邊磨一邊道:


    “小哥兒,叫你見笑啦,不過這東西,就得是我自己來才行。”


    那窮巴巴卻又戴著一枚玉簪的年輕人道:


    “這鋤頭是……”


    老溫頭爽快迴答道:


    “鋤頭唄,這還能有啥說頭?”


    “這我還記得,是我十五歲的時候打的,說是打的,其實就是把我老爹那一口破鍋融了,找村口鐵匠打出來,那時候,我想想看,應國皇後生病,死之前幾年。”


    “天高皇帝遠的,記不清啦。”


    “我打好了鋤頭,就和同村的姑娘成了婚。”


    “可別看我老人家現在瘦,那時候,我可是有一把子力氣的,用這鋤頭幫著她家開田鋤地,誰瞧了不得說一個好小夥兒,我家那老婆子,也是看著我這麽有力氣,才嫁給我的。”


    “嘿,沒幾年,就有了個大胖小子。”


    老溫頭看著手裏的鋤頭:“我就靠著這鋤頭,養家糊口,後來我家兒子長大了,我把這鋤頭給了他,又給他打了鐵鍋,他也去找了他的媳婦。”


    那少年人道:“後來呢?”


    老溫頭笑了下,道:“後來?打仗唄,先是稅重,後來招人上戰場,基本上過個一兩年就有這麽一遭事兒,沒停下來過,我四十來歲那時候,我兒子那村子就和我給分開了。”


    “好像是有什麽王師過去了,過了幾天我去瞅瞅,嘿,村子什麽都沒了,我兒子家被燒了,我找了找,沒找到我兒子一家,什麽都給燒幹淨了,房子都塌了,就看著了這鋤頭還在。”


    “我就把鋤頭,還有後麵晾曬的兩顆老白菜帶迴來了。”


    “這可是個好鋤頭啊。”


    “兒子沒了,可鋤頭得在,還有那兩顆醃漬好的大白菜,吃了好些日子呢,醃的真好,不能扔了啊……”


    老溫頭輕聲道:


    “老頭子也給抓了運糧草。”


    “遇到了山賊攔路,然後見著了我兒子斷了一條胳膊,就在那山賊窩裏,也拿著一把刀,見了我好像要說啥,後來啥也沒說成,官軍殺出來一頓亂殺,我兒子就給一刀子戳死了。”


    “我手裏還拿著這鋤頭。”


    “給淋了一頭的血。”


    “後來官軍就說慶祝喝酒,我趁晚上他們喝了個大醉的,瞧瞧摸過去,用這鋤頭把殺死我兒子的那個兵的腦殼兒給敲碎了,哐的一下,哢嚓就碎啦,紅的白的都翻出來。”


    “也不比鋤地難。”


    “就和鋤地的時候,敲碎一個蔫吧的大土塊兒似的。”


    老溫頭碎碎念著什麽,他最後把這鋤頭磨幹淨了鏽跡,就好像幾十年前剛打出來似的,道:“這可真是個好鋤頭,真的,又結實,又好用,這麽多年啦,都還好好著。”


    “不過君侯他要的話,這東西是最好的了。”


    那少年人道:“現在不留下麽?”


    老溫頭道:“不用了,黑土那什麽來者……”


    “哦哦,對,是墨家,那幫小夥子弄出來很奇怪的東西,比鋤頭好用,我老人家這歲數了,種種地,就有糧食吃,這鋤頭陪了我一輩子,也用不著了。”


    “日子總算是安定了下來,隻是不知道這安定能安定多少年呢?往日也說是太平太平的,真個也沒見著,我這輩子都在看著這兒打過去哪兒打過來的。”


    “這兩年是很安穩很好的了。”


    他摸著這鋤頭,幾十年的事情都過來了,都陪著這鋤頭,摸了摸,把這東西拿起來,道:“小哥兒,來,走吧,一塊兒過去……”


    就在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匹馬上有個青年,翻身落下,看到那少年快步走來,看了一眼那邊老溫頭,道:“……有消息。”


    少年對那邊的老者抱歉一笑,老溫頭得意笑道:


    “我早就看出來啦,你就是那些學子吧?算是個小官人?”


    李觀一笑道:“嗯,一個小官兒。”


    “多大?”


    “芝麻那般大吧。”


    “那得是多大?”


    “您看,我不是還得在這兒給您貼下手麽?這能有多大。”


    “那倒也是,以前那些個大官兒腦袋都飛起來,周圍幾十個隨從什麽的。”


    “要真的是大官兒,我老頭子也見不著你啊。”


    老溫頭摸了摸陪伴自己一輩子的鋤頭,遞給他道:“那君侯既然要東西的話,你就幫著我送到那兒去吧,這地方遠,我老頭子就不走了。”


    “我今兒劈柴火做飯,小哥兒你之前幫了我一把,要不然一塊吃?”


    “那就打擾了。”


    李觀一雙手接過這一把樸素的鋤頭,老溫頭擺了擺手迴去,去淘米做飯,目送老者迴去之後,那學子低聲道:“君侯,文長史有急報。”


    李觀一展開信,眸子微垂。


    是文靈均所傳的消息,李觀一的命令抵達四方,百姓皆願意幫助完成,隻是各地的世家,卻是陽奉陰違,各種推諉,乃至於是故意幹擾。


    “如是者已有數次。”


    自李觀一掌握江南一年有餘,此番李觀一除去熔鑄各州之金鐵,還有下其他命令,那些金鐵,這些個世家倒是不能做什麽阻攔,隻是其餘諸命令,卻都推諉不行。


    李觀一也明白了。


    這些世家的聰明人看得到,李觀一與百姓共天下。


    而不是八百年赤帝,與世家大族共天下。


    這些聰明人想要利用規則來製衡李觀一,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背後炊煙升起來了,李觀一聞到柴火燒火的味道,那學子捧著紙筆,李觀一提起筆。


    有兩種墨。


    一者是黑墨,一者是朱砂。


    李觀一閉上眼睛。


    頓了頓。


    秦武侯睜開雙目。


    提起筆,漿洗發白的藍袍垂落如麒麟雲紋,提筆蘸朱砂,隻在這一封上奏文書上,寫了一個字,然後將筆擱下。


    那學子看了一眼,神色動容,看著眼前李觀一,深深吸了口氣,拱手,道:“領君侯之敕令。”


    轉身,翻身上馬。


    馬匹急奔而去。


    李觀一折返迴去,幫那老溫頭卻燒柴火,老溫頭本來還以為是個學子官人,可沒有想到這少年郎生火煮飯,真真的一把好手,不由豎起大拇指讚許不已。


    “好手段!”


    “有這本領,以後肯定能討個好媳婦過日子!”


    李觀一不好意思一笑,往裏麵塞了下柴火,老溫頭撇了撇嘴:“嗨,笑什麽?”


    “我像是你這麽大的時候,兒子都出來了。”


    “小夥子,你可得抓緊啊!”


    “再過些,你大了,好姑娘可就沒啦。”


    李觀一沒法迴話。


    老溫頭喝了口酒,像是這個年歲的老頭子們一樣順口說道:“再說了,君侯把地方治的這樣好,往後你可以多生幾個嘛。”


    “一個肯定不夠,兩個是有點少了。”


    “三個嘛,差不多……”


    李觀一頂不住,嘴硬迴答道:“生五個!”


    老溫頭一豎大拇指:“吹大牛!”


    “哈哈哈,有本事你生出來以後,我看看!”


    李觀一喪氣。


    學子趙謹之奔入州丞府。


    天策府眾人看了一眼。


    朱砂筆墨,唯獨一字,霸道漠然。


    文靈均閉了閉眼,道:“文鶴,準備的如何了?”


    文鶴微笑道:“九成吧。”


    文靈均手捧敕令,肅然沉緩,道:


    “王道之命,或賞或罰。”


    “有功必賞,無賞不足以激勵百姓;有罪必罰,不罰不足以震懾諸士,主公前去西域之前,鑄造一鼎,我等要讓主公看到,世家之患已平。”


    “諸君,且來。”


    他把那卷宗放在桌子上。


    白紙朱砂,就隻是一個字。


    平平淡淡。


    曰——


    【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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