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鯨客注視著薑素,打了個酒嗝兒,然後笑起來:


    “可以啊。”


    銀發少女目光寧靜。


    司命老爺子咧了咧嘴,額頭有點冒冷汗了。


    不是,釣魚的,你可不要在這個時候掉線。


    你若是答應的話,就沒有女兒了。


    釣鯨客倚著亭台的紅柱坐著,拈著酒盞,道:“應國是天下大國,應國太子的夫人,倒也算是錦衣玉食,我有什麽不能答應的呢?”


    “不過隻有一點需要軍神你幫個忙。”


    薑素道:“什麽?”


    釣鯨客淡淡道:“有勞,請你們應國大帝陛下過來,然後從我這裏鑽過去。”他指了指自己的襠下,臉上浮現出微笑,道:“再學兩聲狗叫,我可以考慮考慮。”


    薑素臉上的神色微凝,道:“朋友是在開玩笑吧。”


    釣鯨客冷笑起來:“是你先和我開玩笑的。”


    他仰脖,道:“老子女兒都已說了無父無母,我說個屁,況且,她要嫁給誰,還是跟著誰,和老子有什麽關係,是她要跟著人,不是我要嫁人。”


    “還問我,問我有什麽用?腿腳長在她的身上。”


    “咋的,我答應了之後,我去嫁給你家太子?不成不成不成,得是你家太子嫁給我才是。”


    這個自小走南闖北的乞丐斜睨著薑素,咧嘴一笑:


    “喲喲喲?”


    “怎麽,你家太子賣鉤子嗎?”


    薑素額頭抽了抽,乞丐的嘴巴是真的臭得很,他無視了這位武道傳說的其他話語,隻是淡淡地道:“自古以來,君臣父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之正統。”


    “你是她的父親,你說了,他自然要聽。”


    釣鯨客伸出手指頭掏了掏耳朵,道:“我不過就是一個乞丐,不知道你們的規矩,老子都是給人下了藥才生出她的,那娘們給我下藥的時候沒問過我,我們生出那孩子的時候,也沒問過她。”


    銀發男子垂眸:“她對那孩子做那種事情的時候。”


    “也不曾問過她願不願意。”


    “臨到現在,你要我一句話把她嫁出去給那什麽三十來歲的老男人,你什麽意思?”


    薑素的眉宇下已是有些怒氣了。


    “而立之年,正是英雄奮發之時!”


    釣鯨客放聲大笑起來:“當了三十年太子,算個屁的英雄,他老子還算是個英雄好漢,若是你家三十多歲的太子算是英雄的話,那李觀一那個臭小子十六歲封侯,還是軍功侯,豈不是天下無雙?”


    薑素還沒有說什麽。


    釣鯨客已是麵色大變,呸呸呸地吐唾沫。


    是市井人的習慣,說了不吉利的話,一定要吐出去。


    薑素微微皺眉,眉宇徐緩起來:“原來如此,看起來,釣鯨客也已經覓得佳婿了,何不早說,而今提起這事情來,倒是老夫的不是了,來。”


    薑素提起一杯酒,倒是寬宏從容,道:


    “那麽,就祝那兩個孩子白頭偕老,永世歡愛了。”


    老司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然後看了一眼僵硬住的釣鯨客。


    老司命看向那邊的銀發少女,發現這銀發少女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產生半點的漣漪,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了什麽,臉上有些憐憫起來。


    而釣鯨客已是怒掀了桌子,大罵:


    “艸!”


    “薑素你個老東西,不會說話的話閉上嘴!”


    軍神薑素就算是涵養再好,此刻也有些怒氣了。


    他本來來此,是溫和徐緩的,提出邀約,若是不成,也是堂堂正正地祝賀,可是釣鯨客此人狷狂,終於是點燃了薑素的怒火,這位軍神冷笑起來:


    “釣鯨,火氣頗大啊。”


    釣鯨客冷笑道:“那試試?”


    在這聲音落下的瞬間,一隻手掌已經扣住釣鯨客的臉龐。


    釣鯨客一身內功暴起,然後被直接按碎。


    軍神薑素拉著釣鯨客的麵容,直接撞塌了旁邊的亭台,假山,然後將其身軀直接壓下,在這一招的同時,方圓數裏的元氣被直接壓製,釣鯨客身上陣法次第顯現,層層破碎。


    軍神薑素拉著釣鯨客,隻是朝著下麵按下。


    大地直接迸裂。


    釣鯨客的頭被直接砸入地麵之中。


    薑素眼底有壓抑著的冰冷煞氣,大地層層粉碎,而被他抓住的釣鯨客身軀散開,化作了氣息,以陣法重聚的時候,銀發男子的右臉頰上有明顯的擦痕。


    釣鯨客抬起手擦了擦臉頰,眼底銳利。


    薑素起身,從容不迫,張開手。


    軍神薑素。


    劍狂之前,四大傳說。


    單體最強,體魄無雙,其殺伐,防禦,皆是四大傳說第一。


    唯劍狂不求長生的劍可破開他的功體。


    釣鯨客道:“軍神薑素,天下無二,有點意思。”


    薑素從容迴答道:“現在是天下第二了。”


    薑素看著自己的手掌,有如同被雷霆轟擊的焦黑色痕跡,他有些驚歎道:“能夠在被我攻擊的時候,迅速地構築陣法,果然有些意思。”


    “陣道第一,不是虛假。”


    “我給你七個唿吸的時間,結陣吧。”


    “你是陣道之首,不結下大陣的話,不是我的對手,可若是給你一兩個時辰的話,我恐怕也步步難行。”


    薑素隨意提了酒壺,然後抬手一招,一柄神兵長槍出現在了他的手中,隨意插入地麵,仰脖飲酒,從容不迫,淡淡道:“讓我看看,有沒有什麽更強的手段。”


    釣鯨客恣意大笑起來:“和你打,還不需要結陣。”


    薑素微笑道:“年輕人,有意思。”


    長槍瞬間洞穿虛空,出現在釣鯨客之前。


    陣法出現,長槍被挪移。


    薑素出現在釣鯨客的身前,隻是一拳轟出,猶如龍吟般的聲音炸開,一瞬間不知道多少陣法出現,而後次第生滅,突然的戰鬥,不是釣鯨客所擅長的。


    但是此次並不是生死廝殺,他亦以陣招架住。


    “此地施展不開。”


    薑素道:“我也有許久不曾動手,在和慕容龍圖交鋒之前,多少要找到點狀態,雖然不知道你心情為何如此難受,哈哈哈啊哈哈,看起來,是李觀一?”


    釣鯨客冷笑道:“是你家賣鉤子的太子殿下。”


    薑素搖了搖頭,他的長槍掃出。


    天空中的雲氣被直接撕裂。


    萬裏長空,浩宇平定。


    兩人身影已看不到了。


    司命老爺子抬起頭看著,呢喃道:“這下完犢子了,得打得什麽時候去啊。”


    銀發少女晃了晃頭:“誰會贏。”


    司命迴答道:“平手。”


    “如果非要廝殺起來的話,大概率是六四開,或者七三開,若論及單體的廝殺的話,軍神強於釣魚的,隻遜色於劍狂老頭子,而這,是因為軍神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在軍隊上。”


    “那一日慕容龍圖找的是薑素,已很能說明問題了。”


    “隻有薑素有資格在那一日攔在慕容龍圖身前。”


    “隻有薑素能逼迫慕容龍圖用出玄兵之後,舍棄玄兵。”


    “隻有薑素可以給慕容龍圖帶來這樣的壓迫。”


    “然後讓慕容龍圖徹底踏出那一步。”


    “其他的,道宗內功強,元神強,手段縹緲,論道無上,可是廝殺起來的話,絕對不會是兵家最強的薑素對手;你父……咳咳。”


    “我是說,那個釣魚的。”


    “陣法多變,給足夠的時間甚至於可能重現出劍狂八成左右的劍意,和軍神的煞氣,但是武道傳說的爭鬥,是不會給他足夠的準備時間的。”


    “再加上,他終究年輕,四十歲證武道傳說,現在也就五十餘歲,看上去和個年輕人似的,內功,身法,武技都不能夠和劍狂,軍神相比。”


    “隻是陣法變幻莫測,也不好說勝負。”


    “誰都有可能贏了,誰也有可能輸。”


    “但是你也不要擔心,這是建立在他們殺紅了眼睛的情況下。”


    司命道:“眼下劍狂邀約,他們都有武者的傲氣。”


    “隻是稍稍試試手,隻要不打出真火來的話,大概率是打個數百迴合平手……等等,那釣魚的不會起真火了吧?!”


    老司命頭皮發麻。


    軍神薑素素來言談雅量。


    但是這一次卻每每都踩在那釣魚佬的要害上。


    直如在那釣魚佬的要害上跳起來胡璿舞。


    釣魚的又是個最不喜歡貴胄的乞丐出身,脾氣又臭又硬,狷狂得要死,一時間老司命都覺得這兩個會不會直接打得火氣上來,不管不顧,兩個人先開戰。


    銀發少女搖了搖頭,轉身走開的時候,老司命撓了撓頭,道:“你知道成親婚配這些代表著什麽嗎?”


    銀發少女迴答道:“可以理解,但是無法共情。”


    少女的嗓音寧靜,不起漣漪。


    老司命咧了咧嘴,覺得果然,這個孩子出世之後,一兩歲就被生母當做了祭物和載體,想要借助法相和秘傳的力量,創造出具備或者接近於所謂傳說層次的力量。


    哪怕他和釣鯨客殺去,破了這陣,把這孩子帶出來。


    但是情感波動也已被剝離了。


    是類似於道門太上忘情的第二階段心境。


    奇術的最強天賦,正是來自於此。


    剝離情感,才可以冷靜理智地去旁觀萬物。


    老司命不知道西域那位柔美長情的女子為何會如此狠心,他曾經見到彼時也如此刻瑤光一般大小的她,赤足踩於鼓上舞,口中吟唱妙法蓮華經。


    那時候的她,和後來的魔宗宗主,幾乎是兩個人。


    隻是司命已經見到太多。


    英雄成為梟雄,梟雄落寞又崛起,小人物崩塌死去,或者在血水之中,豹變成龍,柔美的變得冷厲,真誠的變得虛偽,天下的亂世就是一個大染鋪子,不如荒唐。


    老者摸了摸瑤光的銀發,隻是歎息,不知道這少女的驚才絕豔,到底是好還是壞,這樣會壽數不長,這一路他想要引動瑤光的情感波動,但是很難。


    哪怕是瑤光看向李觀一,也沒有什麽外露的情感波動。


    從關翼城的初遇情況來看。


    瑤光對李觀一的反應。


    是根據《初代瑤光手冊》,以冷靜偽裝出的反應。


    西域,西域,李觀一之後要去的地方,瑤光如果要去的話,恐怕也會是個麻煩,魔宗和西域的聯係很緊密。


    他轉眸看向釣鯨客離開的方向。


    如果釣鯨客知道瑤光要去西域。


    這位武道傳說是一定會震怒的。


    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哪怕是釣鯨客護持也未必能徹底周全,最安全的選擇,本來就是遠離危險的源頭,可是瑤光恐怕是不會離開李觀一那小子的。


    老司命想一想到時候會發生的事情,就已經開始頭痛了。


    這時候要怎麽辦呢?


    當然是直接忘掉這破事!


    到時候扔給秦武侯。


    他隨意問道:“方才若是那釣魚的,把你許配給那應國大皇帝的兒子的話,該怎麽辦?”


    銀發少女嗓音不起漣漪:“跑。”


    司命道:“跑掉啊……”


    也是,瑤光沒有多少情感殘留,但是卻心境通明。


    他注視著眼前的銀發少女,道:“你沒什麽武功,皇宮裏有一定會有巫蠱之流的人,你想要跑的話,有點難。”


    銀發少女腳步平靜從司命身邊走過。


    “我不是一個人。”


    她伸出手指,指著前麵的高牆,迴答道:“如果眼前這個就是皇宮的牆壁的話,那麽我從這裏跳下去,李觀一一定就會在下麵,在外麵等待著我。”


    瑤光努力爬到了這個高牆上。


    牆封鎖了內外,也封鎖了人間紅塵和這被鎖起來的江南風光,這牆足足有一丈多高,瑤光坐在上麵,穿著觀星術士的長袍,兜帽拉緊。


    在少女爬上來的時候,馬蹄聲響起。


    “嗯?瑤光?”


    銀發的少女抬起頭,胸高八尺近乎於龍的戰馬踱步而來,穿著朝服的少年秦武侯騎著這龍馬,風吹拂的時候,眉宇微抬,騎著馬兒的少年,坐在牆上的少女。


    李觀一臉上有驚愕的神色。


    他從皇宮出來之後,沒有去乘坐車輿,而是選擇了戰馬,他想要迅速的迴去,可是不能縱馬馳騁,隻好順著大道慢行,而這裏正是路過的一個皇家園林。


    瑤光站起來,看著他,搖搖晃晃,然後展開雙臂。


    從這很高很高的牆上跳下來。


    李觀一伸出手,將那少女抱在懷中,兜帽揚起落下了,銀色的發絲從他的眼前劃過,司命本來還擔心著,直接踩著玄龜法相爬上來,卻見到這一幕了。


    陽光下夏末的城池,慵懶燥熱的味道退去了,遠處的雲彩慢慢舒卷著,銀發少女的兜帽落下,她沒有遲疑就跳下去了,神色安靜。


    銀發少女沒有迴答司命,李觀一詢問她來這裏做什麽的時候,少女眨了眨眼睛,沒有去說自己見到和聽到的話語,隻是嗓音寧靜道:“我在等您。”


    “嗯?我沒有說過我從這裏迴來啊?”


    “因為我是觀星術士。”


    “白天有星辰可觀嗎?”


    銀發少女握拳,不輕不重敲了下李觀一。


    李觀一灑脫一笑。


    他讓瑤光坐在戰馬的前麵,和司命打了個招唿,一路而行,司命的胳膊托在牆上,揚了揚眉,道:“哦,原來如此。”


    “嗯,毫不猶豫啊。”


    “《初代瑤光手冊》裏麵,應該沒有這樣的東西。”


    “老爺子我應該是看走了眼。”


    “是我和那釣魚的確實是破壞了那魔宗的傳承大陣,還是說……傳承大陣裏麵,瑤光的母親,故意保留了一部分女兒的意識?”


    司命微微皺眉,若有所思。


    西域麽……


    那地方有點太大,也太荒了,不想去。


    隻是老爺子踩著玄龜,玄龜惱怒,直接散開化作元氣。


    老爺子一個慘叫,一屁股墩直接坐下去!


    然後又是一聲慘叫。


    當場臉色就白了,不斷倒抽著冷氣的時候,卻發現周圍的氣氛一下變得極為僵硬,他抬起頭,看到身穿甲胄,手持戰戟的衛士把他團團包圍了。


    蹲在那裏的老爺子咧了咧嘴:“我說。”


    “我是來拉屎的,你們信不信?”


    衛士首領微微一笑:“拉一個我看看?”


    司命:“…………”


    “我乃是學宮司危,汝等可聽過我的名字?!”


    衛士首領冷笑:“乃公沒聽過!”


    “左右。”


    “給我抓起來!!!”


    等到了李觀一和瑤光一起迴去的時候,左右的人都神色古怪,李觀一翻身下馬,然後伸出手,瑤光搭著他的手臂也跳下了戰馬,自有麒麟軍的將士將這馬兒帶走。


    李觀一換了這一身威嚴肅穆卻又繁重的朝服,重換了一身簡單樸素的衣服,握著赤霄劍,赤霄劍老老實實的,一路上一聲劍鳴都沒有發出來。


    就好像是悄悄上車,然後努力地屏住唿吸的流浪貓。


    努力的把自己的身軀收縮在陰影之中。


    然後不發出一點聲音,生怕被發現然後放下似的。


    李觀一拔出赤霄劍,這把神兵的鋒銳,堅硬程度都極強,且有龍元劍氣的特性,持此劍器,有利於廝殺,李觀一的手指拂過劍身,最後將劍收好,佩戴在腰間一側。


    赤霄劍發出一聲清鳴。


    然後主動去碰觸敲打李觀一佩戴在後腰的秋水短劍。


    得意洋洋的模樣。


    淩平洋一臉遲疑的模樣,對李觀一道:“主公,這,這……”


    李觀一見到淩平洋猶豫不絕的模樣,道:


    “平洋,怎麽了?”


    淩平洋整理思緒,最後苦笑一聲,道:“這,末將不擅長言辭,就請您來看看吧。”他引著李觀一往內走去,忽然就聞到了一陣陣酒氣。


    李觀一怔住,看到了在桌子旁邊喝茶的文鶴。


    以及,癱軟在旁邊的一名青年。


    這青年模樣溫潤寧靜,身上酒氣和淡淡的香氣混合著。


    李觀一怔住,道:“文鶴先生,這位是……”


    文鶴道:“哦,這個不是主公的熟人麽?”


    他灑脫一笑,道:“是我的錯,沒有解釋清楚,這位叫做文靈均,主公占據江南之後,上表中州,以封侯,占據天下的大義這一步戰略,就是他寫信給你的。”


    “我和他喝了個舒服,他非要來我們這裏。”


    “實在是盛情難卻,盛情難卻。”


    “啊呀,我就隻好把他帶來了!”


    李觀一視線落下,看著文鶴身上的繩索,聞著空中那種特殊的酒味,隻是聞到了味道,長生不滅功體就已經開始自行運轉解毒。


    李觀一伸出手,按在文靈均的脈搏上。


    他看著那邊的青年,道:“文鶴先生和文先生是喝酒?”


    文鶴笑道:“是好酒。”


    李觀一道:“文鶴是給文靈均先生喝了摻了酒的麻沸散吧。”


    文鶴笑道:“主公果然懂我。”


    “我們果然是一樣的人!”


    李觀一頓了頓。


    他覺得自己的道德底線受到了巨大的挑釁,歎了口氣,道:“文鶴先生,往後勿要做這樣的事情了。”文鶴笑著道:“放心,放心,文靈均是君子,不會遷怒主公。”


    “況且,他本身就支持赤帝正統之名,主公手中有赤霄劍,皇室則是代表著宗室八百年的傳承,各自都有一部分名望在。”


    “他本來就隻是在遲疑。”


    “而一直都是受朝廷恩德的他開始了遲疑,就代表他其實也不信任宗室,某所做的,不過隻是順水推舟罷了,主公放心,他已來此,就已經迴不去了。”


    李觀一道:“文靈均先生,是要來我們這裏嗎?”


    文鶴道:“我已經模仿他的筆跡,給他學宮所有的好友寫信說他來這裏了,君子一言九鼎,自不會後悔。”


    李觀一:“…………”


    文鶴先生果然就應該在自家養著!


    文鶴笑道:“方才言相戲耳,他在這裏醒來,您隻需要展露自己的才情和氣魄,文靈均王佐之才,不是瞎子的,他會選擇您,而非是那再不能控製前行方向的朝廷。”


    “學宮之中,半月之後的論道,對於您來說很重要。”


    “而堂皇正大,從容徐緩而立於天下,無人能超過文靈均,主公,此人合該入我等麾下。”


    “天策府之長史,非他莫屬。”


    “以他之才,他日可為尚書令君。”


    文鶴絲毫不說睡不安穩,然後笑了笑,道:


    “那麽,這位天下大才,就交給主公了。”


    “我好不容易捆迴來的,不要讓他跑了。”


    “真的是好不容易捆迴來的。”


    文鶴先生從容離開了,李觀一無奈一笑,他把文靈均抱迴客房的床榻之上,自己則是坐在旁邊,伸出手按著文靈均的手腕,以《皇極經世書》的【澤天夬】為文靈均療傷。


    這是武道傳說道宗前輩所傳的法門之一,尤其擅長療傷。


    借助自身的生機真元,調動傷者的身體恢複傷勢。


    生生不息。


    李觀一這個本身生機磅礴的人用這一招,效果更是出類拔萃,極為純熟。


    文靈均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


    他最後隻記得那禦道上發生的一幕,以及自己在遲疑,在掙紮,然後,然後文鶴來了……


    不對,文鶴來了?!!!


    文靈均背後一寒,想要掙紮,但是卻似乎身軀動彈不得,隻是一股平緩如水的內氣緩緩從手腕輸入,那種心慌意亂的煩躁感漸漸消去,文靈均心境疲憊,緩緩睡去。


    不知不覺,已睡了許久,文靈均精神恢複,隻覺得口幹舌燥,迷迷糊糊道:“水……”


    寬和又有一絲絲熟悉的聲音道:“水來了,先生。”


    文靈均來不及細想這聲音什麽時候聽過,就拿過杯子,大口飲下,水流從幹渴的咽喉流過,冰冰涼涼的感覺,終於讓他的意識恢複了,睜開眼睛,看到陌生的屋子,怔住。


    文靈均低下頭,看到有修長手指按在自己脈上,傳輸內功,他心思通明,立刻知道,在自己旁邊為自己療傷了一整夜的,正是眼前之人。


    於是他帶著發自於內心的感激之色抬起頭,道:


    “多謝……”


    他聲音頓住,視線偏移,旁邊一位穿著藍色袍服,木簪束發的年輕人微笑看著他,道:“先生醒了?”


    這一張臉。


    文靈均聲音怔住。


    穿著道袍,氣質溫和的年輕人,和昨日站在遇到之前,手掌按著赤霄劍,穿肅穆朝服,金冠,麒麟紋,雍容霸道的君侯重疊在了一起,文靈均道:


    “秦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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