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以為自己追尋的是某一個人,但其實他們隻是在追尋一種感覺。


    ——洛爾


    歸墟的雛形。


    也即是闇之神性的顯化,並非是夜叉小姐墮入深淵後才得到的力量,而是從一開始就寄宿在她身上。


    在其作為人類時,就如附骨之疽般糾纏在血肉中,無法拔除的一部分。


    那是活著的。


    洛爾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並沒有用太過直接的手段來施加影響。


    通過迴到過去來阻止煉獄之主的誕生並不現實,神祇一旦成就,祂的理就會貫通過去現在未來,你並非隻是在對抗當前時間點弱小的個體,而是在忤逆世界的公理。


    因此,洛爾隻能徐徐圖之。


    “謔,還真是亂成一鍋粥了……”


    少年裹緊了身上的黑色外套,這件外套對他來說有點太大了,再加上他頭上戴著白色的兔耳帽,看上去有點怪怪的。


    但他沒有在意,隻是舔了舔緋薄稚嫩的唇瓣,偷偷跟了上去。


    ……


    另一節車廂。


    穿著通天塔學院製服的少女越過車廂的大門,緩緩走了進去,那被隱藏在兜帽下的臉上帶著微妙的笑容,好奇地打量著車廂內的乘客。


    與菲忒娜和少年所處的車廂不同,眼前這個車廂就正常多了,空氣中夾雜著眾多氣味,熟睡的鼾聲中又夾雜著細碎的交談聲,甚至還有乘務員的叫賣聲。


    是的,列車上自然也有乘務員。


    少女看著那具推著小車,一路叫賣瓜子汽水的銀灰色金屬傀儡,沒想到這裏也有帝國王室的機械造物。


    王室近些年一直在專研這種古怪的金屬造物,就算是現在跟她說,列車其實也是由這種機械傀儡在操縱,她也不覺得奇怪。


    倒是……


    “怎麽,你也過來了?”


    坐在車窗邊的女人神采奕奕地跟她打著招唿,她穿著一件斑斕的彩衣,頭上戴著一頂裝點著孔雀尾羽的寬簷帽,肩頭還站著一頭相當漂亮的鸚鵡,那神俊的鳥兒正用銳利地目光盯著她看。


    學徒少女鬆了口氣,徑直走了過去,坐到了她的對麵。


    “我也不想和黑劍呆在同一個車廂,你知道的,那可是專門獵殺巫師的怪物。”


    “黑劍,她竟然也來了……”


    打扮花哨的女人當即皺起眉頭,一副遇到棘手難題的樣子,少女則是繼續打量著其他乘客。


    白發蒼蒼的老嫗,蓬頭垢麵的吟遊詩人,衣冠楚楚的中年貴婦,裝備精良的賞金獵人,還有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秘教成員。


    觸目所見,每一張麵孔都看不見笑容,每個人都憂心忡忡,滿懷顧慮的模樣,還有人目光兇狠地環顧四周,在察覺到少女視線的瞬間,更是惡狠狠地望了過來。


    仿佛旅途的前方並非一個讓人狂熱的奇跡,而是某個殘酷的陷阱。


    “怎麽迴事?尤娜,你這車廂人怎麽這麽多,還都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


    學徒少女壓低了聲音問道,那棕色的手提箱隱約發出輕微的振動,仿佛內裏有什麽東西也在感到困惑。


    “……很簡單,你不想跟黑劍呆在一個車廂,她們也不想跟沼地靈媒呆在一起。”


    尤娜聳聳肩,望了望盡頭的另一間車廂,少女注意到,靠近那扇車門的座位都是空著的,仿佛那門後囚禁著什麽洪水猛獸。


    “嘶——”


    少女兜帽下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不可思議地說:“那家夥還沒死?”


    “快了,但是還沒。”


    尤娜歎了口氣,迴答道。


    快了,但是還沒。


    小學徒麵色一白,這應該是最糟糕的迴答了。


    這意味著那位靈媒大限將至,她會拋開一切顧慮,去搶奪可以起死迴生的神藥。


    “我開始後悔來這裏了。”


    少女望著窗外蒼茫的雪景,由衷地說道,這輛列車上已經出現了好幾位她絕對惹不起的可怕存在。


    “尤娜,那些平庸之輩會畏懼我們這些巫師學徒,但你應該知道,我們跟真正巫師之間的差距有多麽巨大。”


    少女現在明白為什麽其他乘客都是那副模樣了,雖然不知道那神藥是以何種姿態,何種形式顯現,但很可能隻有少數人,甚至隻有一個人能夠享有。


    爭鬥在所難免。


    可有些人,你隻要看到她,就會不自覺地怯懦,顫抖,絕望。


    那位沼地靈媒就是這樣的存在,別說是她們這些學徒,就算是真正的大巫師來了,也得慎重對待。


    “現在說這些未免有些太晚了,特莉絲。”


    打扮花哨的女人冷漠地說道:“在坐上這輛列車的時候,一切就已經沒有迴頭路了,不要忘記,通天塔容不下廢物。”


    學徒少女沉默了一會,轉而像下定了決心似:“不,我要去找寧芙她們,我們得聯合起來,否則一定會……”


    “唿——”


    突如其來的寒風打斷了她們的對話,密閉的車廂內怎麽會有冷風吹進來?


    兩位通天塔的學徒同時錯愕地轉過頭——


    隻見斜對麵的車窗不知何時被人鑿開,唿嘯地寒風正源源不斷地灌進來,與此同時,絢爛奪目的極光自窗外投射進來,映照在每一位乘客的臉龐上。


    “地母在上……”


    學徒少女呻吟似地喃喃道,而車窗外,一道道猙獰的影子緩緩浮現,閃爍著猩紅嗜血的目光。


    那是棲息在這片雪原上的魔物群落,它們乘著風雪而來,磨牙吮血,饑腸轆轆。


    ……


    “終於來了……”


    蒼老的聲音,像兩截幹枯的樹枝廝磨發出的刺耳聲響,還帶著一種泥濘的粘稠感,讓任何聽見的人,都會發自心底的厭惡。


    那是一個蜷縮在黑色輪椅裏的老嫗,她是如此枯瘦,身形如同蝦米。


    她戴著因長久使用而看不清原本顏色的兜帽,裸露在外的雙手如同某種鳥類的爪子,沒有絲毫血色,像一截幹枯的樹枝。


    老人低垂著頭,兜帽下發出沙啞的笑聲,那模樣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更像一具木乃伊,充滿了暗沉的死氣。


    車廂內空蕩蕩的,這位老人分明隻是坐在角落,卻讓這截車廂有一種詭異的“擁擠”感,仿佛那些座位上,都坐著看不見的乘客。


    隻有一位不信邪的流浪劍客,遠遠地坐在車廂的另一側,距離老人最遠的座位,但從某一刻開始,她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力。


    不安,恐懼,靈魂正在軀殼之中顫抖不止,無數無形的事物正在車廂內穿行,帶來陣陣毛骨悚然的陰風。


    劍客深吸一口氣,盡量排除雜念,她是心意劍流派的劍客,出劍需要心神安定,才能迸發出最淩厲的劍氣。


    所以她不允許自己未戰先怯,哪怕對方是大名鼎鼎的沼地靈媒,但那又如何……


    吾之劍也未嚐不利!


    “女娃子,你……有沒有興趣,換個地方住?”


    老嫗露出那一口如屍骸般枯黃的牙齒,朝著劍客開口說道。


    劍客皺起眉頭,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劍,謹慎地問道:“你是在跟我說話?”


    “不,我沒有問你。”


    老嫗搖搖頭,劍客隻覺莫名其妙,這車廂內哪有什麽其他乘客……


    下一秒,劍客聽見了某種重物倒在桌麵上的聲音,她錯愕地迴過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趴在了座位上,腰間上係著一柄熟悉的劍。


    等等,這不是……我嗎?


    無形的陰風拂過,她這才驚覺自己已經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而她的周圍,密密麻麻地站滿了數不清的靈魂,男人,女人,老人,孩童,地精,蛇人,甚至……


    一道巨大得好像要將車廂撐破的巨大靈體出現在老嫗身後,它佝僂著,恭敬地推著那輛黑色的輪椅。


    巨人。


    與此同時,她也瞧見了老嫗另一副模樣,那端坐在輪椅上的已非人形,像是一灘粘稠的白色淤泥聚合物,每一個時刻都在往外傾瀉著靈魂,又會在下一個時刻將這些靈魂收迴體內。


    “孩子,住進來吧。”


    老嫗慈祥地說道,劍客靈體的意識一下子陷入了呆滯,不由自主地朝那端坐在輪椅上的身影飄去。


    就好像一滴水迴到了大海,劍客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和安寧。


    她融了進去。


    多麽有活力的靈魂……老嫗發出一聲似是滿足的歎息,望向了車窗外的天空,那光芒交織成的海洋。


    她方才問的,是劍客的靈魂。


    ……


    “時候到了。”


    穿著黑色長袍的女人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那棕色的手提箱被她抱在懷裏,像嗬護著至關重要的寶物。


    但還沒等她有所行動,車窗外的風雪中,一道猙獰的影子正愈發清晰。


    “轟——”


    那畸形的魔物直直撞在了車窗上,堅硬的利爪撕開了這層原本堅固的防護,唿嘯的風雪霎時間湧了進來。


    連帶著那些夾雜其中的魔物。


    雪妖,一種人形的魔物,但同時生長有鳥類的利爪和羽翼,喜食人血。


    永夜邊境一帶的魔物,大多嗜好鮮血,這自然有隔壁血族的影響,畢竟此地與血族的領地比鄰,不時有血族的仆從或者圈養的魔物越過永夜長城,在這一帶繁衍生息。


    女人有些僵硬地側過腦袋,下一秒,來勢洶洶的雪妖同樣僵在原地,渾濁的雙眸與嗜血的瞳孔對視著,便一並沒了聲息。


    “哢,哢。”


    女人扭了扭脖子,骨頭發出清脆的聲響,那頭麵目可怖的雪妖同樣扭了扭脖子,做出相同的動作。


    像兩具被線提拉著的木偶,達成了詭異的同調。


    手提箱微微顫動著,沉悶的笑聲從內裏響起,雪妖和女人肩並肩,朝著下一節車廂走去。


    ……


    “乘務員!乘務員呢!”


    一個尖銳的聲音在擁擠的車廂內響起,那是一位身姿挺拔妝容精致的少年,穿著華麗典雅的白禮服,因為太過憤怒或者驚慌,原本俊朗的麵容顯得有些扭曲。


    “這輛該死的列車到底通向哪裏?你們是什麽居心?你們想要謀害帝國的勳貴嗎?!”


    此刻大夥都瞧見了外麵天空中那絢爛的極光,這輛該死的列車顯然駛入了某種奇異的境地,不再有轟隆隆與鐵軌摩擦的聲響,卻依舊在全速前進。


    仿佛是在真空中滑行,呈現一種毛骨悚然的靜謐。


    “保持冷靜,克裏斯托。”


    在少年的對麵,有著一頭火紅色長發的勳爵淡淡說道。


    塔雅娜神色如常,這一節車廂內都是她帶來的護衛,訓練有素,每一個都擅長應對突發事件。


    而她本人,更是常年活躍於北地,通過顯赫戰功得以封爵的實戰派。


    眼下來犯的魔物無非隻是幾頭雪妖,比起它們,列車上的其他乘客或許才更應該提防的存在。


    “塔雅娜,要不我們迴去吧,至於母親的賀禮,我們可以送點其他東西……”


    少年深吸一口氣,朝眼前的女人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他出身高貴,自幼被保護得很好,還不曾見識過那些兇殘的魔物,一時間被嚇壞了。


    “不用擔心,我不會讓它們傷害你的。”


    塔雅娜溫和地說道,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清酒,仿佛眼下隻是一場閑適的春遊。


    “……”


    克裏斯托精致的臉蛋浮現一抹淡淡紅暈,垂下頭輕輕“嗯”了一聲,因此沒能瞧見眼前女子眼眸中隱晦掠過的那一抹輕蔑。


    作為新晉勳爵,與老牌貴族聯姻能夠幫助她更好的融入帝都上層圈子,隻是沒想到,塔靈侯爵的兒子竟然會是這麽一副膽小蠢笨的模樣。


    興許自己要考慮換一個合作人選……


    塔雅娜漫不經心地沉思著,但下一刻,那雙酒紅色般迷離的眼眸中綻放出難言的神采。


    仿佛已經等候多時。


    劇烈的神性波動自身後的車廂中迸發,如同連鎖反應一般,一道道性質各異的神性相繼綻放,交織出混亂肆虐的交響樂章。


    天空中絢爛的極光在雲層之上扭曲成一枚幽邃的眼眸,仿佛有九天之上的神明垂下殘忍的目光,注視著這輛渺小的列車。


    看著它無聲無息地,駛入雪原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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