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哪一種,肉體產生靈魂質變的災劫,還是需要自己渡過,薑漠沒辦法幹預師兄的修行,能做的僅有提醒一聲,讓老人家時刻留意防備。


    澄真那邊同樣遇到如此困境,他是在登臨玄命二階後的幾年後,感悟到新魂的誕生,耗費諸多心血,閉關數月,才盡力斬去。


    其他的門人,因修為與體質各有不同,接近質變階段的時間也不一樣;


    照目前的例子來看,薑漠更願意相信第一種說法,即肉身在考驗靈魂,他與澄真邁過這道坎後,修為精進隻是衝關後附帶的一部分饋贈。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感受到了一種靈魂無所拘束與肉體完美結合的感覺;


    通俗易懂的來說,就是比任何時刻都要隨心所欲,身如琉璃,靈台無塵,內外明徹,淨無瑕穢,能盡最大程度的發掘肉體被封存的潛能,發揮極限狀態下的力量。


    放在門內來說,修至三重逆生無疑是登峰造極的標誌性成就,與渡過肉身魂劫相比,二者存在著一堵無法跨越的屏障,如雲泥之別。


    七十年光陰,數代弟子,開枝散葉,亦不足百人,能做到的也僅僅薑漠、澄真兩位;


    就連似衝,也隻是隱隱摸到蛻變的門檻而已,像其他的弟子,陸瑾、諸葛煜、水雲、長青等人更是遙遙無期。


    對於這種現象,出於宗門的傳承考慮,很早之前,薑漠就與澄真、似衝商議過,他們各自譜寫衝關時的感悟,以及各種細節,留以後輩,並希望今後所立的門長,也要盡可能的站到這一高度。


    世間之豪傑,多如過江之鯽,海外的異人、超凡生物,更是多到數不勝數;


    三重逆生固然驚豔,但想要鎮壓整座江湖,橫推四海八荒的高手,有一定的難度,需得渡過一次肉身魂劫的三重逆生門人前來挑戰,才有希望。


    木屋草坪上,薑漠眺望遠方的夜景,朦朧的山脈起伏連綿,繁星點點,他若有所思,心底的疑惑順勢脫口而出。


    “師兄,您和我透個底,有多大把握邁過這道坎?”


    “可不敢往高了說,六成吧,師弟。”


    似衝給出貼切自己實際情況的答案,嘴角的皺紋微微上揚。


    活了那麽久的年紀,自從宗門崛起之後,一連兩代出了薑漠、澄真這種天資與刻苦都點滿的道統執掌者,他欣慰不已。


    可謂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無後顧之憂了。


    至少似衝清楚他未來活得一定不如師弟那麽悠久,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隻要薑漠還在人世一天,宗門就不會衰落。


    他力所能及的就是,趁著還有精神,壽元未盡,朝前多走幾步,給宗門的後輩留些有用的東西。


    膝下的兩位弟子玉懷、賢舒,以身許國,幾十年來作出的功績,老人家都看在眼裏,很是為此感到驕傲。


    他的這一生,已經沒有遺憾了。


    “六成?”


    “慢工出細活,您悠著點兒,我靜候佳音。”


    薑漠溫聲而笑,幽深的雙眸之內浮現些許期待。


    二人促膝長談,聊起各種往事和當下的局勢,無所禁忌。


    直到一夜天明,旭日從如魚肚泛白的地平線盡頭升起,小老頭打著哈欠,昏昏欲睡,薑漠才扶著意猶未盡的師兄迴到木屋,與他道別,離開此處,返迴宗門。


    東洋比壑忍、秘修家族與東北轄區某高層合作,劫掠高二壯的事情,在圈內最近幾天傳得沸沸揚揚,多數的門派保持觀望,不作公開的評價。


    公司負責拷問老張,用了諸多手段,無須撬開他的嘴,有專門的異人負責提煉記憶,挖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得知那通往海外的地底隧道竟是以前全性門人所贈予他們的合作誠意,頗感震驚。


    而後,數名殘存在公司內部的餘孽,也被揪了出來,第一時間處決,由於他們的級別過低,尚未接觸到核心機密,所造成的危害並不大。


    2月26日,公司現任董事長黃伯仁與兩位副董,線上出席了述職會議,在場的九位參與者,無不是與公司同等級別部門的最高負責人。


    趙胖子作為公司的代表,承受著莫大的壓力,把臨時工高玉珊因公司高層內鬼老張被俘的來龍去脈,作了詳細的報告。


    不滿的目光,相繼從屏幕上的九宮格投射而來,那些部門的負責人,無疑對趙方旭、黃伯仁、畢遊龍三位董事失望至極。


    公司的主要工作內容,是管轄國內的異人,與他們的工作相比要輕鬆得多,饒是如此,辦事效率還是低得一塌糊塗,甚至被東洋異人滲透了。


    得知經過的九位負責人,霎時神態各異,有的冷聲發笑,有的臉色鐵青,更有的閉目不言。


    加上公司,一共是十個部門,他們負責國內一切涉及普通人所不能知曉的特殊事件,彼此之間,相互製衡,每個部門的負責人,不僅需要得到部門內的全體舉薦,更要得到至少五位負責人的讚同投票,才有資格任職。


    廖忠死亡、陳朵失蹤、馮寶寶的秘密被公之於眾且被劫走,此前一連鎖事件中,趙方旭停職的決議就是當時有七位負責人商議通過,事後黃伯仁作為替補,繼任公司的董事長,更有其他部門的人手被派到公司幫忙,監督工作。


    短短半年,公司再次捅了簍子,由於在貝希摩斯即將推廣g1試劑的特殊時期,公司各地的人手都被派了出去,而且每一個部門都有著自己急需處理的工作任務,實在沒辦法抽出人手和時間前來接管公司。


    九位負責人暫緩對公司原有的六位董事追責,放在以往,這會全被停職了,隻因要協防海關,禁止g1試劑入境的工作,讓他們繼續任命,部署計劃,調遣各地的公司正式工。


    最後的處理結果是,待到g1的風波塵埃落定,六位董事和高廉盡需停職,其餘轄區的負責人,包括其他的中高層,則需重新審查,評定任職資格。


    會議持續30分鍾不到,就匆匆結束。


    對於公司幾位董事的匯報,九位負責人迴應他們的隻有冷漠言語,並將後續的工作方向大致安排妥當,嚴令不得有誤。


    夜晚。


    蜀中唐門,唐塚,鑲嵌在岩壁內的燈火,釋放著微弱的光火,映照著偌大的洞窟。


    一道渾身汙垢,髒亂的身影蜷縮角落酣睡,那白發繚亂,麵容憔悴的老者,正是甲申三十六賊之一的許新。


    他七十年來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唐塚,消磨度日,已是頹廢不已。


    “噠”


    “噠”


    突兀的輕微腳步響起,一道幹瘦、欣長的身影從洞口走了進來,與平日裏的狀態不同,此刻穿著灰色長衫的門長‘唐妙興’,有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詭異感。


    這位不速之客,目睹著像廢人一樣睡在地上的結義兄弟,心底百感交集。


    當年張懷義、風天養的背叛,導致三十六人死傷慘重,江湖大亂,如今這年頭還活著的餘孽,怕是連一隻手掌都沒有了。


    就在偽裝成唐妙興的周聖,試圖再往前一步的時候,那半睡半醒的老人,像是在說夢話的囈語一樣,赤裸裸地威脅道:


    “你不是我唐門的人,進到這兒,意欲何為?”


    “.”


    周聖眸內掠過一縷震驚,二者連正式的接觸都沒有,對方就識破了他的偽裝,唐門的反偵察能力著實了不起。


    隨後,他很快就恢複了鎮靜,索性不再囉嗦,自報家門道:


    “三十三弟,我是十五。”


    短暫的沉默過後,就在周聖想進一步試探的時候,還未開口詢問,就遭到寒聲戲謔。


    “你這汪汪犬吠的狗嘴,也配來與我套近乎?”


    “我可不是三十三我是許新。”


    刹那間,恐怖的殺氣充斥著整座唐塚,駭得周聖心神驟顫,他的肌膚隱隱作痛,像是被刀鋒淩遲一樣。


    許新這老東西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據他當年打聽,明明就是被唐門門長廢了,為何眼下如此可怕,究竟發生了什麽.


    “前些年是張懷義,今年又是你。”


    “周聖,你是要我宰了你麽?”


    許新緩緩從角落裏爬起,他搖搖晃晃,血氣枯竭的軀體仿佛隨時都會撐不住一樣,明明弱得離譜,遠遠不到無上宗師的修為,卻給周聖帶來死亡的威脅感。


    “嗡!”


    幾乎是一瞬間,出於本能的心悸,在沒聽到話語的前幾秒,周聖果斷催動風後,布局掌控。


    頃刻間,一道道無形的詭異物質被捕捉到,它們密集如沙礫,數量過百,距離他的眉心、咽喉,身體多處僅有半寸的距離。


    “丹噬?!”


    周聖先是一喜,他此行正是為求此物所來,旋即驚怒交加,沒想到多年未見,許新就要對他狠下殺手,險些就中招了。


    “不不對”


    “轟!”的一聲,那些本該被控製凝固在虛空的無形微粒,劇烈沸騰。


    受到阻礙的瞬間,不知是自行崩解,還是許新的刻意操控,猝然猛地爆開,化作蔓延而來的毒炁,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厲鬼,朝著目標撲殺而去。


    “老畜生,你真要殺我?”


    周聖眼神陰戾,厲聲怒吼,身影忽地挪移位置,避開那致命的一擊。


    一擊交鋒之下,他這術道的無上宗師,竟奈何不得一個殘廢老鬼。


    最重要的是,如今所見的透明微粒,與他不久前打探的丹噬情報,有所類似,卻截然不同,甚至更加的強大,詭異,防不勝防,完全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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