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漠沒有理會他的諂媚,隻是平淡地說了一句:“東西拿來。”


    “是。”


    “請您過目,妖刀就在裏麵。”


    呂慈喜歡這股爽快的勁兒,他臉上的皺紋微微舒展,連忙卸下背後的劍匣,雙手托舉,小心翼翼地上前幾步,呈遞給薑漠。


    “懇請薑門長,您幫幫我的兄長解脫晚輩感激不盡,願以家傳絕學迴報您。”


    呂慈生怕自己的誠意顯得不夠,第一時間作出承諾。


    “我要你絕學作甚?”


    薑漠並未在意,他眸光垂落,穿透劍匣,一團扭曲、渾濁的怨煞之炁依附在刀身之上,二者曆經漫長歲月的洗禮,已然發生質變,以法器的角度去看的話,品階不低。


    “去年聽聞諸葛道兄遊曆天下,為您收集古經拳譜,我想您至少是需要的”


    “兄長是我最為敬重之人,您若能助他解脫,我再怎麽感謝您也是應該的。”


    “事情一碼歸一碼,您或許因為這刀是小鬼子的東西,願意出手驅邪,未必需要我的答謝,但我呂慈可不能無動於衷,什麽都沒有表示,再說如意勁可比江湖上的一些拳術厲害得多了,對您應該是有幫助的”


    “其他人就算是殺了我,我也不願交出,但落您手裏的話,這點確實是我呂家的榮幸,就希望有天能瞧瞧它在您手上施展出來,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副驚天動地的畫麵。”


    說罷,這老狐狸完全不給薑漠拒絕的機會,已是手疾眼快從懷裏掏出一冊陳舊的拳譜,規規矩矩的擺放在薑漠身旁的桌上。


    “.”


    “你這馬屁精的能耐,可謂爐火純青。”


    “沒,都是晚輩的肺腑之言,您老見諒。”


    呂慈眉開眼笑,從薑漠的表態來看,這件事十有八九成了,區區一柄東洋的妖刀,還算不得麻煩,老人家絕對有辦法解決。


    “這東西髒,不適合在門裏淨化,瑾兒,帶他跟我們走一趟。”


    薑漠抓握劍匣,緩緩起身,在他右手五指落下的瞬間,匣內的妖刀像是活物般發出顫栗的抖動,尤其是劍內的怨靈,更是感覺整座精神世界即將麵臨崩塌,驚慌不已。


    匣外的神秘事物,讓它前所未有的服從天性,感到畏懼。


    “是海外麽,師叔?”陸瑾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對。”


    說話間,薑漠單手結印,施術‘人間咫尺’,身影瞬間消失,橫跨一萬多公裏,出現在世界的另一端。


    “這好玄乎!!”


    呂慈眼睛都瞪直了,羨慕不已,從兩人隻言片語的對話中,他推測那是一種類似火德宗火遁的術法。


    與此同時,陸瑾催動係在胸前的白色吊墜,輕輕晃動。


    一塊銀白的方形結構空間驟落,將呂慈籠罩在內,這是門內護法幽紗鍛造出來的更高一級儲存器物,可短暫容納生靈在內。


    “進去。”


    “得嘞,老陸,麻煩你載我一程。”


    呂慈滿是好奇,邁步踏入,空間猝然縮小無數倍,光芒消失,吊墜恢複平靜。


    陸瑾放空心神,雙手結印,體表泛起屢屢熾銀光芒。


    與師叔輕鬆跨越一萬四千公裏的修為不同,他玄命一階所能橫渡的距離有限,需要多次施法,經過海外某些特定的標記點,才能轉移過去。


    “咻!”


    “咻!”


    “咻!”


    刹那間,陸瑾的身影崩碎成無數的光粒子,所在位置如虛空坍塌出一輪漩渦,把漫天的光粒子吞沒。


    隨後,從三一門的藏經閣起,再到海外的多處礁石島,不斷有白色身影聚攏,再次消失,往複如此,耗費數息,陸瑾降臨北科萊島,將呂慈釋放出來。


    “這這是哪?!”


    被困在儲物空間裏麵的呂慈,隻感覺過去十秒不到。


    他望著眼前的島嶼,支離破碎,如被巨獸踐踏,頓時心神驚駭,聯想到一種可能,莫非這裏就是當年薑門長與全球異人廝殺的戰場?!


    每一道裂痕,短則數百米,長則千米不止,看得他觸目驚心,那些未知的手段打到人的身上,怕不是直接灰飛煙滅了,這誰能擋得住。


    “北科萊島。”


    下一刻,陸瑾講出答案,印證了呂慈的猜想,聽得他心底發毛,果然就是那座戰場。


    在二人到來後,薑漠五指稍微收縮,隻聽到“轟!”的一聲,劍匣碎成無數粉末墜落在地,一柄邪異的妖刀懸浮半空,赤色的煞氣繚繞刀身,似在拚命的抵抗,這種跡象古往今來堪稱罕有。


    “薑門長,小心,妖刀不可直接觸碰。”


    不知怎麽的,呂慈沒由來地提醒了一句,說話甚至都有些結巴,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的荒唐,舉全球頂尖異人之力都撼動不了的存在,豈會被一把東洋妖刀所傷?


    他明顯是杞人憂天了。


    然而,薑漠置若罔聞,他右手抬起,一把抓握,頃刻進入劍器內部的精神世界。


    “啊!!!”


    淒厲的哀嚎聲響起,隨著薑漠的出現,他周身繚繞著無瑕的瑩白光芒,靈魂的陽氣沸騰而滾燙,所過之處,無數陰魂退避,怨靈更是感覺身體都快要裂開了。


    “伱你不是劍客!!你究竟是誰?”


    二者相距十數米,怨靈驚慌失措,單純的人類劍客,精力大多數放在磨練劍技上,就算擁有針對精神訓練的秘法,也會增長到一定強度,餘生就處於飽滿、停滯的狀態。


    可這次出現的執劍者,根本就不像是人類。


    比以往所見的最強魂魄,還要恐怖數千乃至上萬倍,光是眼下的距離,它就忍受著痛不欲生的煎熬,不敢往前接近半分。


    薑漠的靈魂,霜發銀身,不見真容,渾身被茫茫仙光遮蔽,魂力磅礴得仿佛沒有盡頭。


    七十年來,修行沒有一刻懈怠,三重永駐的逆生狀態和九重折靈咒的洗練,共同提升‘性’的修為,才締造出來這種怪物級的靈魂。


    初次見麵,即讓兇焰滔天的怨靈抖若篩糠,它都不敢想象這個人類的肉身,究竟有多麽極致的強大。


    “求求您,不要殺我!!!我還沒登頂劍道的絕巔,我還沒迎戰最為驚豔的劍聖,我不想死,求求您了!!”


    怨靈害怕得說話都不利索了,直接跪伏在地。


    薑漠注意到附近漂浮在空中的陰魂,一張張煞白憔悴的臉龐,正恐懼地望著他,遂問:


    “那些陰魂是被你拘禁的?”


    “我我不知.我生前被諸多流派的忍者,術士,還有劍客殘害,執念不散,與佩劍、還有劍道奧義的精粹熔煉至一體,令劍器發生蛻變.衍生出掠奪他人奧義的能力。”


    怨靈惶惶不安,如實告知它所經曆的一切。


    死後的它處於入魔的狀態,苦於沒有敵手滿足他的夙願,就如厲鬼一般長存於世。


    “.”


    “那我送你一程。”


    薑漠魂光分離垂落,化作一柄通體透明的光劍,金煌色的古道真火在上麵躍動,那是由五炁法身孕育而來的神通,能夠焚燒一切有形無形之物。


    “不!!”


    “你不能這樣!!!”


    怨靈厲聲呐喊,它連連後退,渾身如墜冰窟,連一絲對抗的念頭都沒有。


    “唿!!”


    薑漠懶得理會它的求饒,大手一揮,罡風席卷,周邊密密麻麻的陰魂被他擒獲往身後拖拽,其中不乏民國時期犧牲的同胞異人,數量過多,他無法分辨,隻好盡可能的庇護住。


    “殺你不能?笑話!”


    “轟隆隆!!”


    同時,薑漠一劍祭出,如蒼龍起勢,咆哮震蕩,古道真火凝築的劍芒,將怨靈及其身後的精神世界摧毀殆盡。


    它連哀嚎的遺言都沒辦法發出,徹底在天地間魂飛魄散。


    一擊過後,整座劍器內部的精神世界,出現無可修複的裂痕,快速崩解。


    近千位陰魂發生異變,它們痛苦嘶吼著,那束縛身軀的黑色煞氣開始溶解,不少魂體四分五裂,形似淩遲,卻在逐步恢複最初的靈魂樣貌。


    薑漠離去,再次睜眼的時候,手上握著的妖刀,已然斷裂數截,鏽跡斑斑,一道又一道稀薄的魂魄從妖刀裏麵飛出,往著虛空漂浮。


    過往被妖刀所斬殺的異人靈魂,唐門的高英才,唐厚仁,杜佛崇,唐同壁,呂家呂仁,還有普陀三寺,龍虎山的一些弟子,以及四家曾經的護衛,紛紛得到解脫。


    陸瑾仰望上方的虛空,認出數道舊識的身影,正是他年輕時家中的護衛,心底百感交集。


    人死魂魄散,炁化清風肉化泥。


    這些本該在多年前就消散的靈魂,被強行拘在妖刀內奴役,榨取能力,渾渾噩噩,甚至都沒有自己的意識,和野獸沒什麽區別。


    直到解脫的這一刻,他們似恢複了一絲清明,記憶殘缺得厲害,茫然地望著下方的幾人,欲道謝意,卻不知從何說起。


    “哥!!”


    呂慈在密集的魂群中,第一時間找到他的兄長,大聲唿喚,已是眼角泛酸,麻木的內心有所觸動。


    “是我!!”


    那位溫文爾雅的青年,聽到熟悉的聲音,俯視下方,見到垂暮失態的老者,與之對視,雙眸浮現一抹溫柔,嘴角的笑意若隱若現。


    這一刹,淚水劃過蒼老的臉頰,呂慈心底萬般苦澀,多想傾述這些年來的遭遇,卻再無機會。


    青年隱約記起他是誰了,想要說些什麽,時間卻來不及,不過幾個唿吸,魂體就消散在茫茫天地間。


    妖刀碎,陰魂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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