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骨窟。


    夜幕降臨不久,出關的顧清穎被族人提醒,去往幾位長老時常飲茶下棋的竹屋,正一邊抱著熊貓幼崽打鬧,一邊聽著祖父的念叨。


    “穎兒,你的心法可曾突破?有所長進?”


    “嗯呢,到第四層了。”


    顧清穎揉著一頭熊貓的腦袋,玩得不亦樂乎。


    “論天賦,你比你的兄長還要稍勝一籌,在修為上卻是不如他,唉,伱這孩子,平時有所懈怠.老夫也是拿你沒辦法。”


    斷臂的灰發老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卻不敢嚴厲苛責,他始終溺愛著這孩子,頂多就是說幾句而已。


    “欸,您老可就別說了。”


    顧清穎左手拿著一根鮮嫩的竹枝,正喂給哐哐亂吃的小熊貓,她意識到祖父又要嘮嘮叨叨,趕緊轉移話題。


    “哥哥呢?他還沒迴來麽?”


    “我聽阿野說,您找我,什麽事來著?”


    斷臂灰發老者把顧璿川在外探到的情報,大致地和孫女複述一遍,而後道:


    “小丫頭,你之前不是在三一門那邊留下順風蠱麽?”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你已出關,那就聯係薑門長,把魔頭之事與落梧淵的事,盡數告知於他,我們一起商討對策。”


    “噢,我知道了,您等等。”


    顧清穎爽快答應,一隻白色順風蠱自她的懷中慵懶爬出,還未等運炁作法,就已泛起淡淡光芒。


    “嗯?這麽巧?!”


    看到這一幕,幾位蠱道的老宗師當即意識到對麵的蠱蟲,發起了主動聯絡。


    “靜心聚魂,聆聽千裏,太玄妙法,助我見君”


    顧清穎見順風蠱起了反應,雙手掐捏法訣,來迴變化,口中念出駁雜的古咒,一道特殊的暗紫炁芒繚繞著蠱蟲全身,代表著聯絡的正式搭建。


    “顧姑娘?”


    “你在族中麽?千骨窟是否方便我與門人造訪?”


    聽到那迴蕩在腦海深處的溫和聲音,顧清穎的意識借用蠱蟲,予以迴應。


    “方便。”


    “我就在族內,受幾位長老的囑托,來和您說一件事,前兩日您要搜捕的魔頭,有藥民遇到過;”


    “他們被與你們有過恩怨的‘落梧淵’追殺,目前下落不明,但應該還在南疆境內,沒有完全離開。”


    然而,無根生、李慕玄在薑漠眼中的優先程度,卻是遠遠不如宿敵一脈的‘落梧淵’,蠱蟲的聯係,橫跨數千裏,每一分秒的溝通都無比珍貴,同時會讓蠱蟲承受莫大的負擔。


    薑漠沒有一刻的遲疑,直接說:“待會見麵再詳談,還記得我之前留給你們的符紙麽?”


    “南疆深處有異變,我必須親自過去一趟,顧姑娘,你或者你們族內的長老,撕裂那張符紙,我很快就到。”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蠱蟲開始躁動不安,發出微弱的哀鳴聲,薑漠不忍其痛苦,便切斷了聯絡。


    竹屋內的顧清穎再次睜開清澈如泉的眼眸,與三位目不轉睛的老者稟報:


    “祖父,兩位長老,薑門長似乎也知道落梧淵出世的事情,他想傳送過來,讓你們撕裂符紙。”


    “這樣麽”


    大長老陷入沉思,與身旁兩位老者稍作商議,由於落梧淵的威脅,他們必須及時處理,故而毫無異議。


    “好那就讓我等看看他們中原的妙法神通罷。”


    一枚陳舊的木盒自大長老的掌心憑空浮現,他打開取出那張薄如蟬翼的瑩白符紙,枯槁的雙手,輕輕抓住,沿著相反的方向撕裂。


    “轟隆!!!”


    刹那間,磅礴的炁流席卷整座竹屋,三位長老目露驚駭之色,他們沒有預估到被封印內斂的符紙,會儲存著這麽恐怖的能量。


    無數道熾銀的炁流在虛空緩緩匯聚,成一道栩栩如生的人影,赫然是一名神容淡漠的青年,他體格修長,雙眸赤金,憑虛禦空,好似一尊複蘇的古老神祇。


    “這這就是那位薑門長麽?”


    哪怕僅僅是一道虛假的投影,那驚心動魄的壓迫感,驟令三位長老大腦空白,他們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見過如此存在,就連當年處於壯年時期的左門長,亦無法與之媲美。


    與此同時,遠在數千裏的薑漠,忽地感受到遙遠的天地之間,出現一抹屬於自己的炁動,術法在符紙撕裂的瞬間,就已經發動。


    薑漠的身體同樣泛起熾銀光輝,他無法強行駐留,在剩下不多的時間裏,開啟天國,把維爾、澄真、陸瑾都給收容了進去。


    “砰!”


    下一瞬,逼近極限,他碎成漫天的光輝粒子,徹底消失在藏經閣四樓。


    竹屋內,踏立虛空的白影,氣息愈發真實,顧清穎緊盯光影的變化,她曾經麵見過薑漠,心底的預感尤為強烈,要來了!!!


    “嗡——!”


    熾銀炁流瘋狂收縮,不斷褪去,顯露出一道挺拔身影,那人霜發披肩,白衣無塵,好似一尊遺世的謫仙。


    “薑門長好快。”


    顧清穎仰望那熟悉的青年,甚感歎服,這種手段怕是與傳說中‘朝遊北海暮蒼梧’的陸地神仙比起來,都不遑多讓。


    三位長老震驚得無以複加,饒是他們修為遠勝顧清穎,但在初見薑漠的那一刻起,還是深深體會到那種天塹般的實力差距。


    而映入薑漠眼簾的三位老者,皆是身軀枯瘦,年逾過百,一人赤色衣衫,一人白色衣衫,一人灰色衣衫,對應日月星三種天體。


    此前顧璿川拜訪三一門時,曾有聊過千骨窟一脈的日月星三長老,而他們兄妹的祖父是代表皓月的二長老,薑漠有所印象,禮貌地問候幾位老人。


    “三一門,薑漠,見過三位長老。”


    “薑門長快快請坐。”


    大長老顧玄徹連忙起身相迎,二長老顧彧、三長老顧禰備至桌椅茶水。


    “您不是說要與門人齊至,他們呢?”


    顧清穎尚在好奇的時候,薑漠揮手,透明的漩渦緩緩擴散,幾道身影隨之而來。


    “三位長老,與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門內弟子澄真、陸瑾,以及護法維爾。”


    “見過幾位前輩。”


    “是麽?好好好,請坐請坐。”


    “老夫顧玄徹,這兩位都是我的堂弟,顧彧、顧禰。”


    在大長老的介紹下,顏色各異的衣服,讓薑漠輕鬆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


    陸瑾、澄真望著那些圓滾滾的黑白食鐵獸,甚是詫異,光是這一屋,就有整整八頭,而且靈智較高,似能聽曉人言。


    “兩位道兄,好久不見。”


    顧清穎與陸瑾、澄真打招唿,還搖著一頭熊貓的獸爪向他們示好。


    “顧姑娘,好久不見。”


    澄真迴以微笑,忽地有一頭熊貓竟不怕生,過來撓著他的褲腿,被他輕輕摸著腦袋。


    “這小家夥,真有意思。”


    這會兒,大長老也向薑漠問起來意:“薑門長,是要親自逮捕魔頭麽?”


    “非也。”


    “我為落梧淵而來,三一門與他們之間的恩怨,是時候畫上句號了。”


    薑漠出示一張信紙,遞給幾位長老過目。


    “原來.如此,竟把普通人也禍及進去,至於他們所說的魔頭,早就從他們族內逃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大長老放下信紙,道:“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他們的族址,老二已派他的孫兒前去調查。”


    “另外,與我們關係頗好的寒陵穀,抓獲一名人質,正在拷問,若是那人不肯說,隻要尚存一息,老夫就有手段追蹤。”


    聞言,薑漠未感意外,他到來的時間,絕對比落梧淵預計的還要早,奈何這一族還沒有露頭,族址不明,無法第一時間閃擊。


    “這樣麽在下感謝諸位對三一門的鼎力相助。”


    “薑門長,言重了,無須客氣,你既是左門長的師弟,我們當以貴客之禮厚待。”


    二長老忽地注意到陸瑾,心有疑惑,實在太像故人之姿,遂問:


    “這位陸小兄弟,是左門長的血緣後輩麽?”


    “他叫陸瑾,與澄真,皆是師兄的弟子。”薑漠淡笑答複。


    就在他們還沒開始商討對策的時候,屋外響起一陣嘈雜聲,是顧璿川帶著護衛扣押一名人質,匆匆趕迴。


    “吱呀——!”


    見竹屋燈火明亮,顧璿川推門而入,見到四位賓客,霎時愣住,他沒想到薑漠會在這個時候到來,心底驟然鬆了一口氣。


    “行事這般倉皇,川兒,我教你的穩重呢?”


    二長老顧彧眉頭輕皺,他這邊剛斟完茶給薑漠,客人還沒來得及品用,一時就被冒昧地打斷了。


    “事出有因,祖父,還請見諒,是孫兒無禮。”


    顧璿川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隨即向薑漠等人行禮:“見過薑門長與三位道兄。”


    “無妨,顧小兄弟,見你神色著急,有事便說罷。”


    薑漠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味道清新,特有的南疆花茶,名不虛傳。


    “祖父,二位長老,薑門長.”


    “落梧淵的先祖,疑似出世了,這是我今日探到的情報,目前有三家勢力皆已臣服落梧淵,分別是靈蟲穀、白月山寨、藥仙會。”


    “什麽?!”


    這則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三位長老手腳發麻,心底發怵。


    “川兒,你確定消息無誤?!”顧彧臉色鐵青,胸膛不知因恐懼還是憤怒起伏不斷。


    “是,祖父。”


    顧璿川心情很是糟糕,他的汗水打濕衣襟,從寒陵穀一路疾馳,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各方勢力都收到風聲了,寒陵穀那邊進入備戰的狀態。”


    “他們無法從人質嘴裏挖出有用消息,故而孫兒鬥膽懇請他們穀主,將人質交於我帶迴千骨窟,定能有所獲。”


    薑漠察言觀色,從幾位老人的表現上,似乎對落梧淵那位神秘的‘先祖’感到極為忌憚?


    “那人還活著麽?”


    大長老眸蘊冷芒,臉色尤為凝重,如果無法找出族址,落梧淵將會陸續擊潰南疆境內的大小勢力,莫說是寒陵穀,就連他們千骨窟,甚至都有可能災難重演。


    “不少器官都被削了,失血過多,勉強吊著一口氣,估計撐不過半個時辰。”顧璿川坦言道。


    大長老顧慮重重,來不及思索更多,脫口而出:“老三,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找出他的血脈所在。”


    “好,兩個時辰足矣。”


    三長老起身,在顧璿川的帶領下,前往關押人質的地牢。


    麵對如此劇變,澄真、陸瑾心有疑惑,他們隱隱嗅到火藥味,一場席卷南疆的大戰,或許很快就會到來。


    薑漠從容不迫,雙眸平靜,道:“大長老,不知這落梧淵的‘先祖’是何來曆?”


    “.”


    顧玄徹微微歎氣,飽經風霜的臉上浮現一抹追憶之色。


    “那是生活在古老歲月以前的怪物,他曾是與我們一樣的蠱修隻是為了強行留於人世,把自己煉成了‘長生蠱’,長眠在落深淵的地底。”


    “千年前,落梧淵是南疆的霸主,因行事殘暴,被麾下的數十部族揭竿而起,一舉推翻。”


    “就連我們的祖先,也參與到那場戰爭中,十六位蠱道的大宗師,齊施血咒,欲把落梧淵斬盡殺絕,卻失敗了”


    說到這裏,顧玄徹倍感頭疼,幽幽道:


    “其中最大的阻力,就是方才我等提及的那位怪物,以一己之力,斬殺各族近千位的蠱修精銳,甚至.連我們的祖先都沒有幸免。”


    “那怪物不是落梧淵的初代始祖,但以天賦而言,它遠超他們的始祖,放眼整座南疆,古往今來,都是極為驚豔,甚至穩坐第一的存在。”


    “曆經大戰,這一族就藏了起來,我等雖獲自由,卻不敢繼續追擊。”


    “千年來,落梧淵數次出世,無不是掀起腥風血雨,其中背後就有那頭怪物的身影。”


    薑漠眉頭緊鎖,事態的嚴重,遠超他的預估範圍,倘若這怪物真的完整活了上千年,棘手的程度無法想象。


    師兄曾和這種怪物戰鬥過麽?


    何等的兇險,何等的恐怖,饒是後知後覺的薑漠,也是不由的心悸,替師兄那段艱苦歲月感到擔憂。


    大長老似看出薑漠所想,忽地悵然道:


    “實不相瞞,薑門長,唉.”


    “當年你師兄闖進落梧淵的族地,欲要掃清餘孽,卻受到重傷,差點沒能救活過來。”


    “多半是與那怪物交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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