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朵悠悠地歎息一聲,說道:“這都是命啊。”


    康元夕和馮紹義都感受到她語氣中濃濃的遺憾。


    明明人類已經變好了,可迎接的不是救贖,而是滅亡!


    就像是一個荒唐了半輩子的人,剛剛意識到自己給家人和朋友帶來多大的傷害,他發心要痛改前非,彌補之前的過錯,卻在這時發現自己命不久矣,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帶著無限的悔恨迎接死亡。


    上天給了鄂斯星人後悔的機會,卻沒給他們改正的機會。


    他們會在這種後悔情緒中度過餘下的時間,同時質問自己,為什麽不早些變好。


    這就是天命。


    康元夕沒有在悲觀情緒中沉浸太久,他問道:“各地下城的情況就是這樣,您還有什麽指示嗎?”


    周澤搖搖頭,笑道:“我沒有什麽指示,告訴各城,今晚關閉行星發動機,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天還有一場好戲要看呢。”


    好戲?


    三個人都有些不解。


    康元夕給韓朵使個眼色,請求她向周澤問明白。


    他知道周澤對這位老太太很有敬意,許多別人不敢問的事,這位老太太問出來就沒有關係。


    韓朵心裏也正好奇,於是問道:“你說的好戲是指什麽?”


    周澤道:“不要多問,讓大家關注著8號頻道就行。”


    8號頻道是專門播放行星表麵以及其附近星空情況的頻道。


    三人見他不想說,隻好作罷。


    當天晚上,發動機關閉。


    鄂斯星沒有了推動力,開始以均勻的速度行動。


    地下城經曆了短暫的晃動,但沒有引起大規模恐慌,人們安心的睡了一晚,立即按照聯合政府的指示,開始在家裏看8號頻道。


    韓朵和劉家園、劉玟兄妹也很早就起床。


    起床後,他們發現周澤已經沒有了蹤影。


    這陣子周澤一直借宿在韓朵家裏,因為擔心被城中居民圍觀,他平日裏很少外出。


    韓朵以為他去了中心大樓,於是給康元夕致電詢問,得知周澤並沒有去那裏。


    兩個人心中都緊張起來。


    當初周澤就是憑空出現在地下城,難道他如今也要憑空消失了不成。


    如今人類的生活都建立在周澤的威信之上,他如果真得離開鄂斯星,那後果不堪設想。


    康元夕立即吩咐警備隊四處尋找,可哪裏也找不到周澤的身影。


    新聯合政府的人終於恐慌起來。


    到了中午,康元夕正要緊急召集新聯合政府開會商議應對措施,卻忽然聽到他的秘書大聲喊他。


    秘書聲音中的震驚駭然讓他心髒猛地一跳。


    出什麽事了?


    康元夕連忙迴到自己的辦公室。


    秘書指著電視屏幕讓他看。


    電視上在播放8號頻道,也就是今天全球無數家庭共同觀看的那個頻道。


    ……


    周澤懸浮在鄂斯星外的虛空中。


    他靜靜感受著自己和宇宙背景之間的連接,忽然猛地吸一口氣,宇宙背景中的能量像是大海倒灌一般往他身體裏湧入。


    周澤的身體像是氣球一樣膨脹起來,遙遠恆星射過來的光芒被他擋住,把陰影投射到鄂斯星表麵。


    先是一兩個大洲,很快整個星球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周澤看著眼前玻璃彈珠一般大小的鄂斯星,伸手輕鬆把它摘下,隨即向著原坎特星的方向,折疊起空間。


    ……


    鄂斯星人全都看著忽然出現在外太空的巨大身影,目光呆滯起來。


    巨人的手掌將他們的星球籠罩,經曆了一番絢麗的光影變換,鄂斯星人眼前出現一片陌生的星空。


    星空中布滿大大小小的宇宙塵埃。


    巨人將手輕輕一掃,把宇宙塵埃全都清掃出這個星係。


    然後他把鄂斯星放在原本宇宙塵埃的位置。


    他似乎覺得位置不太對,又做了一番調整,這才露出微笑,緊接著他輕巧地在星球表麵一撥,鄂斯星繞著恆星運轉起來。


    這是一顆剛剛步入中年的恆星,它的“身體”還很健康,把和煦的陽光投射到鄂斯星表麵。


    冰雪開始融化,江河重新流動,大海也泛起波濤。


    鄂斯星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神靈帶他們來到了新家園!


    這條軌道上原本有一顆行星,但是已經毀滅了,神靈將他們的母星放置在這裏,又給他們調整好軌道,讓鄂斯星距離太陽不遠不近,適合人類的生存。


    等聯合政府發出指令,結束流浪計劃,開啟複蘇計劃,各種重建星球生態的器械開出地下城勞作的時候,外太空已經沒有了巨人的身影,隻留下鄂斯星人心中懷著無限敬仰和悵然。


    韓朵看著漸漸消失的巨大身影,忽然想起剛見到周澤時候的事。


    你有沒有什麽願望,你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力滿足你。


    我隻希望人類能盡快找到家園,重新迴到地麵生活,大家不要再在地下城中受苦了。


    你會如願的。


    他真得做到了,做完以後,又繼續他的宇宙旅行。


    對於這樣偉大的生命體,我們這些凡人或許就像渺小的螞蟻。


    他偶然路過一處水塘,見到有一隻螞蟻陷在泥淖裏,於是出手將螞蟻拿到陸地上。


    在他隻是隨意之舉,可對鄂斯星人卻是幾億年進化,與上萬年曆史的生死存亡。


    鄂斯星重建進行了兩年時間,人類重新搬迴地表生活。


    新聯合政府著手修建第一座非實用性建築。


    那是一座高有百米的巨大雕像。


    對於別的巨型雕像,人們總會驚歎它的高大,唯有這座雕像,人們卻會嫌它不能表現那人宏偉身影的萬分之一。


    這座雕像就是鄂斯星人新聯合政府的零號公民,永遠的榮譽議長。


    就在鄂斯星人做完重建,迴歸地表的時候,周澤正坐在一顆小流星上,繼續他的旅行。


    無休止的折疊空間,容易錯過很多有趣的景象,所以他也常常采用飛行的方式趕路,或者幹脆像現在這樣,抓住路過的流星搭便車。


    這天他正躺在流星上麵,想著鄂斯星不知道重建是否順利,現在又怎樣了,忽然感覺到背後傳來劇烈的震動,小流星的速度也疾速下降。


    他迴頭看看,原來是又找到一顆有生命的星球,流星正在穿過大氣層。


    周澤沒有抵抗星球的引力,而是自然地隨著引力落在地麵上。


    在半空中他就看到,附近有一個小鎮,看樣子社會發展程度不低,他已經又在星空旅行兩年了,也是時候再和人打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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