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醞釀了下情緒,林衝終於收迴了“深沉”的目光。


    他聲音先是低沉,好似胸中悶著無數委屈。


    “我林衝先前在京師做教頭,禁軍中每日六街三市遊玩吃酒,聽曲蹴鞠,好不快活。直到被高俅這賊坑陷了我這一場,臉刺了金印,肩扛著枷鎖,處處受製於人。


    多虧我師兄魯大師相救,才能苟全性命,我們弟兄兩個出了開封府,沿途所見都是些亂世氣象,官軍屠村,韃子肆虐,惡紳盤剝,朗朗青天竟無升鬥百姓立足的尺寸之地!


    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


    似這等大宋,這等朝廷,哪還值得我等英雄好漢為之效命!”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也由低沉變得雄渾,嘹亮,壯烈!


    這情緒一波三折,表情動作到位,氣氛渲染的恰到好處。


    柴進的眼色越來越亮,緊張到稍微有些發抖,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林教頭...有什麽打算?”


    “實不相瞞!林衝雖然出身微末,但是天下大義,我視為己任久矣!”


    “我欲仿效王莽時候的赤眉,於山東聚義,收攏英雄,積蓄力量,等待天下大變,擇一德高望重又有血脈正統的豪傑投效,輔佐他成就一番大事!”


    柴進白淨的麵皮漲的通紅,心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那個人...不就是我麽!


    我這麽多年急公好義,散財如土,為的是什麽?


    這林衝簡直每一句話,都精準地說到了柴進的點上。


    在大漢那王莽篡權之後,赤眉確實是推翻他不可或缺的力量,而且赤眉軍也確實扶持了一位姓劉的當皇帝。


    自己的先祖柴榮何等英雄,民間常有懷念他的聲音,大宋的趙家得國不正,自己的皇室血脈不正是正統大義麽!


    林衝一看柴進的表現,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從見到柴進,就瞧出了這個前朝皇室血脈心裏那股子不甘和不忿。


    要不然誰放著好好的富家翁不做,整天結交一些刺配的罪犯。不就是因為罪犯心中痛恨朝廷麽。


    要知道柴進可是專門叮囑了滄州的酒店客棧,凡是刺配的罪犯,都能去他那裏領些銀子的。


    林衝抓住他的心思,把這老登忽悠的心潮澎湃,盤算著肯定能從柴大土豪這裏,薅到不少羊毛。


    然後老子再去拿了梁中書孝敬的生辰綱,湊齊宗門學費,貧道成仙去也!


    柴進還沒有說話,一直端坐在席上的魯智深突然一拍桌子,大聲道:“好!兄弟此言正和灑家的心意,早就該如此!”


    他沒有什麽花花腸子彎彎繞,也不是和林衝打配合,純屬是被林衝的演講感染了,所以才有感而發。


    柴進更是喜不自勝,心裏已經開始算計,要是真有那麽一天,天下大亂,群雄並起,這林衝和魯智深不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麽!


    林衝和魯智深,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可貴的是他們都是有過軍伍經驗的。比起平日裏自己結交的那些純江湖草莽,更加的難能可貴,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畢竟這大宋的江山,看上去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其實內裏早就腐敗不堪。是個人就看出大宋到了今天,已經是病入膏肓了,隔壁的大漢更是早早做了一個表率。


    黃巾一鬧,恁強的一個大漢,還不是四分五裂。


    在大宋的民間,也已經是人心浮動,躍躍欲試的不在少數!


    柴進聲音都變得有些尖銳,咬牙道:“兩位都是當世豪傑,既然有此雄心壯誌,我柴進定當全力支持!”


    他握著林衝的手,誠摯地問道:“林兄,有什麽難處盡管開口。”


    林衝心裏樂開了花,臉上卻是一副赧然之色,說道:“如今空懷壯誌,隻恨財力不足。”


    “這有何難!”


    ......


    林衝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柴家莊,柴進直接送出來十裏地。


    以前也有真有本事的江湖草莽來投,卻從沒有見過柴進這麽客氣。


    送出十裏之後,其實柴進還舍不得走,但是林衝苦口婆心,這才把他勸了迴去。


    兩人約定,隻要林衝找到了落腳點,柴進就會派人送去十萬貫錢財。


    這是給林衝招攬豪傑用的,柴進覺得一點都不虧,反正到時候都是幫自己打天下。


    作為唯一一個知道林衝心思的,兩頭蛇敖元一直沉默著不說話。


    這倒不是他端著架子裝高手,實在是怕自己不小心笑出聲來。


    騎著柴進送的良駒寶馬,林衝三人走的比來時快了不止一點。


    敖元撫摸著馬鬃,十分愛惜的樣子,說道:“這位柴大官人當真是豪富啊!像這樣的靈馬,也舍得隨手送人。”


    “什麽靈馬?”


    林衝不解地問道。


    “這三匹馬可不是凡體肉胎,你把手貼在它身上,就能感覺到了。”


    林衝學著敖元的樣子,把手放在馬的脖頸處,果然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力量。


    “必須得是專門的馴馬師,用他們的秘技打開馬匹的周身密藏,然後再從小喂食靈草,才能養出一匹靈馬來。像這樣的馬,日行千裏,如同飲水一般簡單。”


    林衝笑了笑,說道:“他家乃是前朝皇族,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手下有些奇人異士不足為怪。”


    這靈馬林衝也十分喜歡,有了它們,來迴奔走也稍微輕鬆一點。


    畢竟穿越來了之後,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


    魯智深說道:“兄弟,你在柴進跟前說的十分在理,咱們如今是要去哪裏安身?”


    “師兄,安身的事先不急,我早就有了打算。我在山東有一個徒弟,名叫操刀鬼曹正,他早先在東京拜我為師,學了一些武藝,後來替財主到山東做生意,因賠光本錢迴鄉不得,便入贅一農家做贅婿,開了一家酒店。早些年我曾和他有書信往來,知道他那裏頗有幾個好去處。”


    “那我們如今去哪?”


    魯智深雖然聰慧,但是懶得動腦子,既然林衝有主見,索性跟著他就是。


    “去拿一比不義之財,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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