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魏先生上前說話。”


    錢阿茂說完後,把話筒遞給了一旁的魏狐狸。


    “該我上場了!”


    洪琪摸了摸帽沿,站了起來,大步向場內走去。


    這下貌似有點吃虧,因為沒想到,這魏狐狸擺上了三個大喇叭,聲勢看上去比他大多了,看來大會戰的最後一場戲,隻有讓這狐狸唱主角了。


    “七幫主,這是咱們的第五次見麵,第一次是在阡梓城離,剛入江湖的你竟敢勒索我刑天門,假扮小少爺的那次;第二次是在英雄塚,那個時候你從高處跌了下來,是處於最低潮;第三次就是現在,在這裏,咱們真正站在同一戰場,麵對麵地對決。”


    “此刻的你,已經是不可一世了。”


    “不過半年時間不到,你卻經過了人生三次起落,走到這一步,實屬不易啊!”


    “今兒個是十一月初五,到了明天,就是這種聯盟級對抗的最後一天,你有把握打下刑天街麽?沒有!”


    “可是我們刑天門,也沒有能力再從你們手上奪迴什麽!”


    “大會戰結束,你們拾柴幫必定逃脫不了金烏幫的報複,是多留一分力量來應付?還是把力氣都耗在今明兩天無法分出勝負的戰鬥中?”


    “而我們刑天門,未來的日子一樣不好過,和你們的遭遇將大同小異!”


    “可是,這場戰隻要還有時間,就不得不打下去,無法後退,這就是江湖上所謂的‘堅持’!”


    “咱們怎樣才可以避免這些不必要的損失,爭取以後多一線的生機,多一絲東山再起的機會呢?”


    “我想了,七幫主,自你出現,咱們兩個命中注定就是死敵,來吧,公平決鬥!”


    “你贏了,刑天街是你的;你輸了,馬上撤退!明兒個也不得攻擊刑天街!怎麽樣?”


    從魏狐狸一開口後,整個戰場啞雀無聲,聽到最後一句話,公平決鬥,大部分人心中真實的想法都是好笑。


    一個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從來隻會動腦不會動手;一個雖說年紀輕輕,不過也是靠腦袋混飯吃,最主要的,他看上去跟個六寸瓜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洪琪假裝低頭考慮了一下,在現場數千人的注視下,緩緩地點了點頭,開始脫起了披風。


    “七幫主,加油!”身後屬於無雙城聯盟的弟子,爆發出震天一聲吼。


    “魏先生,我們支持你!”當魏狐狸也脫下披風時,周圍刑天門的人也是同樣大喝一聲。


    大會戰最後一戰的結果,竟然是以兩大智囊比武的方式來決定,這是事前沒有任何人想到的。


    幾乎所有後世的說書先生,在講起這段往事的這一章節時,都用這句話來作為開場白。


    當洪琪跟魏狐狸走到麵對麵隻有三步的距離時,他們都笑了。


    在別人眼中,是惺惺相惜的笑,可是他們自己明白,是一個時代在他們兩人的聯手下,締造出來成功滿意的笑。


    “開啟金穀寨財富的暗號,在錢阿茂手上,戰後你可以找個時候取過來。”


    “他就是下一代刑天門的大當家,以後還希望你好好照顧他。”


    這無疑是魏狐狸的離別之言。


    他雖說是洪琪最想殺的人,但也是最讓他有好感的人,所以洪琪這心裏有點酸楚,隻能默默地點點頭。


    “我方才很直接地就說金烏幫不放過你,烏賴的想法就這樣被我說出來,他一定會按耐不住,一不做二不休,不等準備妥當,就會倉惶行動。”


    “在十二月初六,四方城主選舉結束後,肯定就會發動戰爭,到時,他反而被打得焦頭爛額的樣子,我是看不到了。”


    “謝謝你!”洪琪的帽沿有點大,不怕任何人看到他眼睛已經紅了。


    “論《江湖幫派的價值》裏麵的內容,你還記得麽?”魏狐狸突然說起了這個話題。


    洪琪當然點點頭。


    魏狐狸輕輕一笑,向他說出了他最厲害的一記後著。


    當洪琪聽完,禁不住連退三步,在發現自己失態後,急忙又上前三步,驚奇萬分地低聲道:“你……你竟然做到了。”


    “是啊,若不是你的出現,現在成就時代的將是刑天門,將是我跟刑大哥!”


    魏狐狸苦笑一下。


    “謝謝你!”洪琪不知說什麽好,隻能加重這三個字的語氣。


    魏狐狸到底給了他什麽呢?


    他剛剛把一個可以讓自家幫派脫胎換骨的禮物,就這樣輕輕交到了洪琪手裏。


    “宏圖街宏圖巷的天音閣,原來是刑大哥的祖屋所在地。”


    “那是一處茶具藏品館,玄機在第五層樓,左側牆壁後麵的內磚,全是黃金打造。”


    魏狐狸又把一個十億,交在了洪琪的手裏。


    “我還能對你說些什麽呢?”洪琪徹底無語了。


    “我卻還有話說。”


    “你聰明,是可以想象的,但你運氣卻那麽好,我有些時候真的有點不服氣。”


    魏狐狸又是苦笑。


    “是啊,我的運氣竟然可以好到讓你放我一條生路。”


    “到現在,我都有點不可思議。”


    “人生際遇,往往就在一念之間。不過,我總算讓你明白了一個道理,對待敵人,必須要如秋風掃落葉,一絲情義都不留!”


    魏狐狸說道,“你有這個天份,顏盈死後,你更是變了,變得更像一個武林尊者了。”


    “是的,半仙他老人家曾說過,我除了有些天份,還有些因素是環境所致,我從小生活的地方……你沒見過,跟這個四方城完全不一樣,嗯……怎麽說呢,這讓我的心理跟觀念,都有些異於常人,不過以前因為我想得開、感情比較豐富,所以沒做多少冷血的事。”


    “但自從顏盈死後,我真的變了。”


    “我自我感覺,除了小蠻、阿鬼,和拾柴幫、丐幫的自家人,我可以對任何人隨時翻臉,其中,包括,江半仙!”


    在一個即將是死去的人的麵前,洪琪也敞開了心扉。


    魏狐狸滿意地點點頭,笑道:“你能做到這樣,就不枉費我把一切都交給了你。因為這樣的你,不會浪費我給你的東西。”


    “不過,現在我不能違心的人中,也包括了你。”


    “應該是死了的你,所以你放心,我向你的承諾,我全部都會做到,而且會做到最好!”


    這算不算是洪琪,讓魏狐狸死得安心的安慰?


    “好!來吧!”魏狐狸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長劍。


    “嗯!”洪琪也從後麵拿出了亮晶晶的大刀。


    終於要開始了!


    在七幫主和魏狐狸一番沒有人聽到的對話後,比武終於要開始了……


    很多離得近的人,心中都充滿了好奇,比之對結果如何的好奇,他們更加好奇,方才那兩個人究竟說了什麽,以至於七幫主會出現那種反應?


    恐怕,注定要成為中原武林眾多未解之謎中的一個了吧。


    就在洪琪跟魏狐狸相互對峙的時候,另外兩個路段的人,都趕往了這裏。


    在一陣騷動後,整個局麵又靜了下來。


    雖說洪琪跟魏狐狸拔刀拿劍的樣子,看起來很搞笑,但是這個時候沒人笑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上。


    因為這一戰,直接影響的結果太重要了。


    “怎麽會這樣!”


    茶樓上反應最快的看客,在高空中吼出了這句話。


    而所有的幫派分子,卻是木立當場,沒有一個人有反應。


    除了羅攀、段少平、蘇巴、常耕傑,和錢阿茂這五個知情人。


    洪琪雖說明知是這樣的發展,但他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思緒的淩亂,衝擊的他就像不知道結局會這樣一樣,不能讓自己身子動彈分毫。


    所以,他此刻的姿勢,還是沒有一絲改變。


    他微微地側著身子,手握在刀把上,而刀,卻在魏狐狸的小腹內。


    魏狐狸,他最大的敵人,最相知的朋友,終於死在了他的手上。


    “江湖是條不歸路,狠是活下去的唯一法則!”


    魏狐狸左手按在了他的肩上,說完最後一句話後,終於跟隨他最好的朋友刑問天,去了另一個世界。


    洪琪因此清醒,輕輕地點點頭,扶住他斜靠過來的身體,利用他的衣服,擦了一下眼睛裏滲出來的熱淚。


    無敵最是寂寞,人人卻又在爭奪寂寞。


    今兒個在萬眾矚目之下,他成功了。


    可是,這個滋味並不如想象中那麽好。


    寂寞,真的是寂靜又落寞。


    “怎麽迴事,魏先生竟然毫無反抗,任由七幫主一刀捅入自己的要害。”


    “就這樣放棄了抵抗嗎?”


    “就這樣獻出刑天街嗎?”


    “那他又何必犧牲自己?隻要向七幫主投降就好啊……”


    “是不是還有什麽是咱們不知道的?”


    “會不會和方才他們的對話有關?”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呢?”


    茶樓之上,嘰嘰喳喳,熱熱鬧鬧,紛紛議論,越是這些事不關己的路人,越是見解最多,疑問最多。


    “七幫主萬歲!”


    “魏先生!”


    兩個涇渭分明的陣容,同時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喊聲,不過一個是狂喜,一個卻是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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