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時早課,藏經院中的氣氛顯得格外異常。


    論劍殿五弟子誦的依舊是平常那些經文,可今日不怎麽的,讀出來卻全沒一絲清淨平和的感覺,個個語調抑揚頓挫,好似在讀大軍出征前討敵檄文。直到雲峰真人皺眉輕輕一咳,五位弟子才神色一凜,將聲調放緩,開始念誦《清淨坐忘素心文》。


    三遍素心文誦畢,俞和睜眼一笑,朝殿中諸人團團一揖道:“時辰已到,師弟這便去了。”


    大師姐莫子慧點了點頭道:“正要為你壓陣!”


    雲峰真人和鳴劍真人閉目端坐,不置可否。六人朝兩位師長作揖一拜,俞和在前,論劍殿五弟子在後,架起劍光,朝羅霄解劍十八盤而去。


    當俞和按落劍光時,十八盤的峽穀周圍已然有數百位劍門弟子早等在那裏。人們看俞和一到,唧唧喳喳的議論聲登時止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隻見這位要獨闖羅霄解劍十八盤的主角,今日看起來裝扮一如平常。身上穿的是藏經院執事弟子的舊袍子,一雙袖口高高挽起,頭上別著青竹發簪,腰後懸著黃皮酒葫蘆,兩手空空不見劍器,一副閑散隨性的模樣。


    俞和也不做作,雙手抱拳朝諸位同門團團一揖,便將身一縱,躍入了峽穀當中。他雖沒有開口說什麽場麵話,可已有好幾十位站在山崖上的羅霄弟子眼眶泛紅,其中的幾位女弟子已然忍不住掩麵抽泣了起來。


    這些弟子,全是曾被俞和救過一條性命的羅霄門人。在他們看來,俞師弟雖然本領高強,但要獨闖解劍十八盤,依舊是在自尋死路。他們皆以為,俞和不堪師長的百般刁難,已對宗門心灰意冷,此行乃是不求苟且偷生,隻欲以死明誌。他們感念俞和昔年的救命之恩,心中悲傷,但此時也隻能灑一把眼淚,替俞師弟送行。


    俞和見有人真情流露,心中頗感寬慰。可他一眼掃去,瞥見宗華師伯帶著七八位掌院真人抱臂立在山崖之上,麵無表情的俯視著自己。而方家怡和夏侯滄並肩而立,站在一眾師長身後,他們兩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冷冷的笑意。夏侯滄望見俞和目光掃來,竟不願與俞和四目相對,他撇了撇嘴角,故意將臉擰向別處。


    俞和心中暗笑:“想看我去解劍十八盤撞死麽?隻怕今日未必能如你們所願。”


    麵前山壁上的“殺器”二字依舊流露著冰冷的殺機,可俞和視而不見,大步走到解劍十八盤的第一盤入口處。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居然伸手從腰間玉牌中摸出了一支長達五尺的竹掃帚,左右一揮,將入口處地麵上的浮塵左右掃了幾下。


    一眾羅霄弟子驚愕不已,這俞和要闖解劍十八盤,竟然不取法劍出來,而是拿出了掃把?莫非俞和自知此去十死無生,根本就不打算抵抗了麽?


    就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俞和將五尺竹帚夾在肋下,施施然一邁步,便走進了解劍十八盤的第一盤。


    嘩楞楞鐵索聲響,整條十八盤穀道中的萬餘柄長劍齊聲嘶鳴,煞氣衝天而起,修為稍弱的弟子連忙退開了數步。


    隻見第一盤穀道中的長劍綻出寒光,數十道劍氣如白虹一般,直朝俞和劈落。


    可俞和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他腳底下步子錯動,忽而搶步直行,忽而倒踩七星,身子好似渾不著力的飄絮一般,在劍氣風暴中搖搖擺擺。


    莫要看俞和腳下的步子似乎毫無章法,但偏偏那些劍光竟然根本沾不到俞和的半邊衣角。每一道劍氣落下,俞和就好像未卜先知,早就算準了劍氣所趨的方位,他隻略一挪移身形,便讓劍氣落了空,徒然劈在地上,揚起片片塵土。


    短短九息之間,俞和連走三十一步,人就已到了第一盤和第二盤的交接轉折之處。再去看第一盤穀道的中間,竟然被俞和以竹帚掃出了一條二尺寬的小路,那些浮土和骨骸盡都堆在路邊,好像俞和根本就不是來闖這無名殺陣,隻是到十八盤峽穀中,來清掃道路一般。


    一眾羅霄弟子鴉雀無聲,人人駭然,連山崖上諸位掌院真人都變了臉色。


    要知這羅霄解劍十八盤,絕非是什麽尋常的殺陣,便是鎮國真人與純陽院三十六真傳弟子,都是全仗著先天至寶五方神旗才能安然無恙。設下大陣的羅霄祖師曾說:“入此陣者,還丹境必死,玄珠境九死一生。”就連這位祖師自己都坦言,若是他親身走入陣中,也萬難生離十八盤,由此可知這無名劍陣的兇威。


    可俞和這第一盤穀道走得也太過順暢了,居然還有閑暇功夫隨手掃地。


    圍觀的羅霄弟子都生出一種感覺,似乎俞和根本不是第一次走這解劍十八盤,而是先前已然演練過無數迴,早將大陣中的諸般兇機變化,盡數洞悉。他腳下踩的那古怪步法令人匪夷所思,每一步都剛好落在劍光的間隙處。人若閑庭信步似的,就這麽將第一盤穀道。全不沾煙火氣的走了過去。


    山崖上的人們還驚訝,可十八盤中的俞和,腳下卻未停步。


    十來息之間,第二盤又被他輕鬆自如的走了過去。又過了二十息不到,第三盤也被他拋在了身後。一條幹幹淨淨的二尺小路,蜿蜒穿過前三盤,延伸到了第四盤之前。


    一路走來,那唿嘯縱橫的劍氣連俞和的頭發都沒能碰到一絲,而俞和單臂夾著竹掃帚,從未出手格擋過半招。


    一眾低輩弟子已然驚得說不出話來,可諸位掌院真人隻是起初一震,之後又個個神情自若,抱臂冷眼看著。要知道這羅霄解劍十八盤,越走到後麵,便越是兇煞。每走過三盤是一重陣法變化,殺機重重遞增近倍。走完這十八盤穀道,統共要經曆五重變化,而最後一重,更是有羅霄劍門的無上典籍《太玄典》鎮壓。俞和能毫發無傷的走過前三盤轉折,並不代表他就能活著走完全部的一十八盤穀道。


    到了第四盤,果然朝俞和劈落的劍氣更加淩厲。俞和依舊腳下踩著毫無章法可言的步子,連連輾轉騰挪,朝前走去。第四盤走了快三十息才到了第五盤,而這第五盤堪堪了走過一大半時,俞和忽然歎了口氣,轉動竹掃帚,以帚柄為劍,點碎了一道當頭劈落下來,避無可避的劍光。


    山崖上的弟子們齊聲驚唿,然後盡都長出了一口氣。原來俞和並非真的能夠全靠腳步身法走過十八盤,到後麵劍氣愈發密集,還是不得不出招格擋的。


    俞和這一出手抵擋,諸位掌院真人也紛紛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搖光院掌院問天樞院掌院道:“師兄,你看俞和此子,究竟能走得到多遠?”


    那天樞院掌院斜眼看了看宗華真人,見宗華真人並無什麽反應,他才冷笑一聲道:“仗著歪門邪道、投機取巧之術,斷不可能走得完解劍十八盤!以此子的道行,我看他最多撐到第十盤。不過據說此子還身懷奇術,便算他能多闖過一重殺陣變化,當殞於第十三盤左右。”


    搖光院掌院轉了轉眼珠,笑道:“師兄可願賭上一局?”


    “如何賭法?”這兩人把話題一起,周圍的掌院真人全都湊了過來。


    搖光院掌院道:“若此子走不過第一十三盤,那便是師兄你贏了;但若他走的過第一十三盤,那就算師弟僥幸得勝。師兄可有賭注押下?”


    天樞院掌院哼了一聲道:“師弟倒是頗為看好此子。但無論此子如何品行惡劣,終究還是門中弟子,我們賭他何時身殞,隻怕不妥。”


    可這位天樞院掌院的話音未落,其餘掌院真人中有好事者,已經取出了靈物,紛紛下注。天樞院掌院又望了望宗華真人,看這位清微院掌院始終不發一聲,於是天樞院掌院也摸出了一口靈劍,插在了腳邊,算是賭注。


    第五盤穀道中的俞和以帚柄為劍,前後揮出了三次,才走到了第六盤穀道中。而第六盤穀道走了足足一盞茶時分,俞和統共出手十七次,才穿過了解劍十八盤的第一重殺陣變化,走到了第七盤穀道的入口處。


    這四、五、六三盤走得雖慢,但俞和依舊是安然無恙。而他身後留下的那條二尺寬的小路,也還是掃的工工整整、分毫不亂。


    這無名殺陣的第二重變化,也就是第七、八、九三盤,俞和邁步走去,已然不再如之前那麽輕鬆寫意。人在穀道之中,身受百道劍光來迴攢擊,好似被百位高明劍客執劍圍攻。俞和腳下的步法依舊古怪,但他總能將身形挪移到劍勢最為薄弱的地方,而手中的掃帚柄也舞動開來,把漫天劍光撥的四散飛旋。


    不過這七、八、九三盤穀道,走過去所用得時間,比四、五、六三盤還略短一些。俞和一路揮舞著掃帚朝前走,旁人或以為俞和在忙於招架,可偏偏腳後那條二尺寬的曲折小路,仍然清掃的一絲不苟。


    山崖上的羅霄弟子心中越來越驚駭,解劍十八盤殺陣走過了一半,陣中劍光兇煞至斯,可俞和非但沒有拔劍,還用的隻是一支粗笨不堪的五尺竹掃帚。以竹帚為劍也就罷了,那些十八盤劍陣中的劍光,不僅碰不到俞和的衣角,連帚絲被沒劈落半根。


    此時誰都能看得出來,俞和根本就是在故意藏拙,他就是要演給羅霄門人看一看,這傳說中殺人如割草的羅霄解劍十八盤,走到一半,連他俞和的劍都逼不出來。什麽淩厲的劍光,什麽兇煞的陣法,就直如院落中的枯枝敗葉一半,隻消拿竹帚揮一揮,便能破得幹幹淨淨。


    期待俞和走完十八盤的人,他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而也有的人,就是來看看俞和是怎麽死在解劍十八盤中。此時的他們,覺得自己的臉上在隱隱發燙,似乎俞和把竹掃帚狠狠的抽打在了他們的麵皮上。這些人咬緊了牙關,攥緊了拳頭,渾身暗暗使力,似乎想要把氣力注入後麵的九盤穀道中,注入那些還未飛出劍光的長劍之中。


    走到第十盤穀道前,俞和轉動竹掃帚,挽了個碩大的棍花。他迴頭望了望山崖上的羅霄門人,露出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隻聽見俞和忽然清嘯一聲,伸手一撥帚杆,那一柄五尺竹掃帚化成一片車輪大小碧青色的光影,直朝第十盤穀道撞去。


    解劍十八盤中的無名殺陣,似乎也被俞和的輕蔑激怒了。虛虛實實的幾百道劍光好似滂沱暴雨,直朝俞和當頭罩下。


    當旁人皆以為,俞和定要在這第三重陣法變化之下,受到重重阻滯之時,俞和又一次未令他們如願。


    隻見俞和的身形好似化入了那片碧青色的光影之中,他當真以帚作劍,施展開了將身合劍之術,掠過第十、十一、十二盤穀道勢如破竹。僅僅一十五息不到,俞和已然笑盈盈的站在了第十三盤穀道之前。身後一條二尺寬的小路,從第一盤入口處直達腳下。


    凡是期待俞和闖過解劍十八盤的弟子們轟然叫好。而那些心懷惡念的人,隻能沉默不語。


    搖光院掌院臉上笑開了花,他拊掌道:“願賭服輸。師兄,此時你可莫要再想把這靈劍收迴去了。”


    “你以為他能闖得過第四重陣法變化?”天樞院掌院沉著一張臉,寒聲道,“我看未必,此子恐怕已是強弩之末。”


    “師兄且看吧。”搖光院掌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俞和聽見了山崖上的叫好聲,迴身一抱拳。隻見他將掃帚一抖,撣落了帚絲上的浮土,腳尖點地一縱,就徑直衝入第十三盤的穀道。


    僅僅十來息之後,搖光院掌院伸手一招,那天樞院掌院的靈劍就飛入了他的袖中。山崖上觀望的弟子們沸騰了,許多純是來看熱鬧的弟子,已全都變成了俞和的擁躉,人群擁擠在山崖邊上,振臂高唿給俞和鼓勁助威。


    數位掌院真人板起麵孔,縱身朝弟子們那邊飛去,他們想要開口嗬斥,猛聽見西麵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九霄龍吟般的悠長劍鳴。眾人抬頭一望,隻見一道長河般浩浩蕩蕩的青光破空而來,降臨在第十八盤的穀道之中。


    一方高達十丈的巨大石碑顯化出來,放出萬重劍炁。


    低輩弟子或許並未見過這尊石碑,而去過白骨劍塚潛修的羅霄門人,隻一眼便能認出,這就是鎮壓在白骨劍塚的盡頭,那一尊刻著羅霄劍門無上劍經《太玄典》的石碑。


    太玄典石碑一出,這羅霄解劍十八盤便算是將殺陣演化到了極處。俞和將手中的竹掃帚朝地上一拄,縱身躍起,他淩空一翻身,使出一式金雞獨立,將右足足尖探出,輕輕點在帚柄上。再看俞和大袖飄飄,腳踩五尺竹掃帚,好似踏著一支單杆的高蹺,穩穩的立在第十六盤穀道之前。他把雙手一翻,白蓮赤鳶雙劍落入掌心,雙劍微微一晃,兩道璀璨的劍芒乍現,刺得人雙目生疼。


    眾弟子一看俞和亮出法劍,登時又是一大片喝彩聲。連師長們的厲聲嗬斥也不顧了,拚命的朝山崖邊擠去,若不是此時羅霄解劍十八盤上空盡被殺陣氣機籠罩,許多弟子就要衝到第十六盤的穀道邊上去,盡情看俞和是怎樣走過這被《太玄典》鎮壓的最後三道轉折。


    雙劍在手,一股豪氣直衝雲霄,俞和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噗”的一聲輕響,他頭頂的竹簪彈飛,發稽披散,根根頭發全都貫注了精純的劍炁,一絲一絲伸得筆直,便好似數不清的絕世長劍,直欲將虛空刺穿。


    被俞和的氣勢一激,那十丈太玄典石碑也生出了異相。


    隻見那石碑上流轉的每一道劍炁,都化作了一位青袍道人的幻影,自碑麵中騰身而出,掠過鐵索上懸掛的長劍,這些青袍道人手中便多了一口青光四射的長劍。足有三千多位栩栩如生的青袍劍修法相,落在第十六、十七、十八盤的穀道當中,三千道凜然氣機,牢牢的罩定了俞和的身形。


    第十六盤穀道中的近千位青袍劍修引動掌中劍器,千聲劍鳴匯作一響,千道劍光盡朝俞和突刺過來。


    俞和運劍長吟,腳下一點,竹掃帚頂著他的身子,毫不畏懼的迎向那撲麵而來的劍光大潮。這一刻,人們仿佛看見了一位獨自傲立於海邊礁石上的絕代劍客。狂風卷起千丈波濤,如巨獸一般向他張口噬來,但劍客那渺小的身形和纖細的三尺長劍,卻似乎包含著不屈不撓的倔強,和逆天而行的剛烈執念,隻見這位劍客不退反進,大步向前,迎著滔天怒浪,揮出了斬天裂海的一劍!


    無數青袍劍客幻像與俞和擦身而過,黯然化作幾縷散亂的光影淡去。俞和銳意前行,腳下的竹掃帚清出了一條二尺寬的小路,穿過第十六盤穀道,直通向太玄典石碑。


    羅霄弟子們幾乎看不清俞和是如何揮劍破陣。隻有那赤鳶劍的一線紅芒,宛如是劍光怒濤之中忽隱忽現的一點漁火,雖然搖搖欲墜,看似岌岌可危,但卻異常堅定的在殺陣中見縫插針的穿行,掠過了第十六盤穀道,朝解劍十八盤的盡頭飄去。


    走到最後三盤,俞和其實也不輕鬆。他竭力穩住心神,可身後遠方傳來的歡唿聲,卻令他不由自主的心潮迭起。第十七盤走過三分之一,那竹帚末端的帚絲已然斷落了一小半,連袖子上也被割開了三道尺長的裂縫。


    他能有驚無險的走到此處,全是因為靈台祖竅中的六角經台委實太過玄妙了。俞和看鎮國真人與純陽殿三十六真傳弟子走了一次解劍十八盤,六角經台就已把十八盤穀道中的整座無名劍陣,盡數搬到了俞和的識海中。而那之後,隻要俞和閉目入定,就能看見白衣舞劍少年一人一劍獨走解劍十八盤。


    其實這羅霄解劍十八盤中的萬千陣法變化,都脫不開《太玄典》的劍道總綱。走過十八盤,等於就是將羅霄劍門中所藏的萬種劍術全都拆解了一遍,最後若能淩駕於《太玄典》所包含的劍意之上,那就能生離此地。


    而俞和不單有六角經台推演陣法,他還親眼看過白骨劍塚石碑上的《太玄典》真文,雖看得不完整,但已然盡窺其總綱要旨,甚至還由《太玄典》的劍道路數中,領悟出了讀劍之術。由此兩重因緣而來,這羅霄解劍十八盤對於俞和來說,已經沒了多少秘密可言,當真像是走了無數遭一般。甚至每一步踏出,會有幾道劍光劈到何處方位,背後又藏著如何變化,他都了然於胸,這才有了之前讓羅霄滿門震驚的破陣情形。


    而六角經台一共推演出了一十四種破陣之法,幻境中的白衣舞劍少年獨自闖陣,如履平地。但俞和偏偏是憋了一口氣要出,所以故意拿著天罡院的竹掃帚闖陣,在別人眼中,他這是藝高人膽大,而俞和就是要表達出一種意思,他哪怕是掃地,也掃的是羅霄劍門最險之地,一柄普普通通的竹掃帚在他俞和的手裏,就能在羅霄最為兇煞的解劍十八盤中,硬生生掃出一條通路來。


    當山崖上的歡唿聲越來越響時,俞和心中飛揚起萬丈豪氣,他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正把那些受過的屈辱和汙蔑統統踩到腳下。


    這也正是如此,俞和的心境不再平和,無法完全按照六角經台推演出來的軌跡揮動長劍。第十七盤穀道的劍陣何等兇煞?俞和出劍點撥之間,隻稍稍一錯亂,立時袍袖上又多了四道交錯的裂痕。


    無數青色的人影揮出彌天劍光斬落,俞和心知自保無虞,但那五尺竹掃帚卻勢必要被劍光撕成碎屑。


    望了望五步之外的第一十八盤穀道入口處,俞和忽然仰天發出一聲虎吼。隻見他把雙臂一展,從身上猛然飛出了十餘道各色劍光,這些劍光擰成一條怒龍,霎時間衝散了第十七盤穀道中的最後數百道劍氣。


    劍器哀鳴之聲不絕於耳。


    那第十七盤後半段的數百條橫欄鐵索和鐵索上懸著的長劍,被俞和奮力一擊化出的劍氣長龍攪得粉碎。而那一對陪伴了俞和多年,被他視如夥伴的白蓮赤鳶雙劍,還有十幾口俞和珍藏的法劍,也在這一擊中化成了漫天鐵屑。


    一道恢弘的劍氣宛如蛟龍升天,直貫破雲霄而去。數百靈劍同時破滅之時,發出的金鐵悲鳴聲,震蕩了在場的每一位劍修。無數閃閃發光的碎屑,自天上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好似一場綿綿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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